第38章 燕雀志
裴珬梳妆完毕,从柜子里取出一件月白色的披风,打算到南风阁赴凶吉未卜的约。她推开门,裴斓裴舒姐妹便看直了眼。
“原以为传言欺人,姑娘这一打扮,越发明艳动人了。”裴舒跟在裴珬身后,恨不得把眼珠子贴在她身上,“难怪别人都说咱们姑娘是丹颐第一美人。”
裴珬浅浅一笑,不予置评。
容貌一直是她引以为傲的东西,但丹颐第一美人的称号,她还真不敢轻易占为己有,只因她曾见过一人,论美貌不输她半分,论才情气质,却是她落了下风。
裴舒还在冲着裴珬犯花痴,裴斓始终年长一些,首先意识到裴珬这时候梳妆打扮总不会只是闲着无聊。
“姑娘是要去哪?”不管去哪,她们两都是要跟着的。昨日就因为说不过她,结果彻夜未归,要真这样下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事呢。
裴斓还在想待会儿不管裴珬说什么都要坚持跟着她,没想裴珬压根没打算抛下她们。
“我得去北市,裴斓妹妹辛苦陪我走一趟吧。”
裴舒听见北市,立马想起了各种好吃好玩的东西,但紧接着就听见裴珬只叫了裴斓,小脸便皱成了苦瓜。
“那我呢?”声音好不委屈。
裴珬觉得可爱,忍不住伸手去掐裴舒还有些婴儿肥的脸蛋,“你就待在这里,好好看家。”
裴舒显然不甘心,但又不敢再争,裴珬假装看不见她满脸的委屈,倒是把裴斓给看心疼了。
“姑娘,不如……”
“我们走吧,否则该晚了。”裴珬抢了她的话,让裴舒留下,她不是没有考虑的。
裴斓并非是不懂事,只是过分溺爱裴舒,见裴珬坚持,也就不劝了。裴舒泪眼朦胧的送走两人,转眼又与凤凰阁里年纪相仿的姑娘玩在一起,别的全忘了。
去北市的路上,裴斓一直不发一言,裴珬越发喜欢她,但也许是因为紧张,她手心的冷汗总擦不净,便想多与人说说话。
“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带了你,却不带裴舒?”
裴斓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来之前,父亲告诉我要做好家主吩咐的事,得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做个哑巴。”
裴珬突然有些心疼,身为裴家的儿女,在外人看来或许荣光无限,可其中真正的苦楚,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我在裴府许久,竟没有见过你们姐妹。”
“姑娘说笑了,留在帝都的裴家人只剩家主一脉,我们虽也姓裴,但祖上早迁去儋州,许多年不曾踏足帝都了。”
儋州,位于丹颐最南端,气候湿热不说,因为远离国都,这些年疏于管治,听说并不太平。
“为何会去儋州?”裴家主要做瓷器与丝织品的生意,大多与各地官商贵族打交道,儋州贫瘠,生意怎么也做不到那里去。
裴斓果然再次沉默,裴珬意外的察觉了她的习惯,即是每次回话前都会思虑一会儿,生怕说错一个字。这样谨慎的性格倒是与裴思锦极像,只是裴思锦思维更敏锐,通常不会让人发觉。
相比起说些什么,裴斓的沉默反而更令裴珬满意,印证了她的猜测。
“你们在儋州,并不是为了做生意吧。”
十分肯定的语气,但裴珬心里其实只有五分把握,直到裴斓心虚的低下头,她才敢相信自己真的猜对了。
裴家,以商闻名,却并非以商成家。
这本是裴珬早该明白的事,却硬生生拖到了今日。
裴斓为人耿直,但又不似裴舒天真单纯,所以裴珬才敢让她跟着。
“我一会儿会见一个人,你不要多问,也不要告诉家主。”
裴斓没有说话,裴珬只当她默认了,却没想到裴斓会突然问她,“姑娘要见的,是南风阁的主人吗?”
裴珬向前的脚步蓦地停住,她难以置信的看向同样驻足的裴斓,心里的震惊难以言喻,莫非整个裴家只有她一人什么都不知道吗?
“你知道?!”
裴斓连忙解释,“我只是听姑娘要去北市,又如此郑重,擅自猜测而已。”她突然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就不听父亲的话,忍不住自作聪明了呢。
裴珬却以一种怀疑的目光看着她,才说自己的家族多年不曾踏足帝都的人,怎么会一听到北市就能联想到南风阁。
“裴斓,我看起来像个傻子吗?”
裴珬自诩自己沉下脸的时候也挺吓人,裴斓心虚,果然把什么都交代了。
“姑娘别误会,我真不知道南风阁的主人是谁,与裴家又有什么关系。只是离家前,父亲曾将我单独叫到书房,让我照顾好舒儿,家主吩咐的事要尽力为之,但与一处有关的事碰不得,便是南风阁。”
“令尊有说为何吗?”
“父亲说,南风阁的主人身份不凡,我们早已远居儋州,好不容易求得一角安宁,切忌惹事上身。”
裴珬猜裴斓大概真是被自己吓住了,这样的话竟不想想就说出来,要真被裴思锦听见,才是真的惹事上身。
裴珬心里觉得有趣,又心疼她们两姐妹因为自己被牵扯进帝都这趟浑水里,心里有了愧疚,就再难装出一副冷漠严肃的表情了。
“我带上你,本也只是不想为难你们,既然你父亲说过那样的话,回去吧。”
裴珬说的是真心话,她要见白淼,若有不测,就算裴思锦在场也不管用,更何况是个小小的裴斓。
前有父亲的告诫,后有自己的坦言,裴珬以为裴斓会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但这个姑娘似乎有些自己的想法。
她站在原地,一脸痛苦,像是在心里与自己作斗争。
“怎么了?不愿走?”裴珬笑问。
裴斓首次出格的瞪了她一眼,恼她的调笑,模样甚至与闹脾气时的裴舒六七分像。
“我与舒儿答应了家主保护姑娘。”裴斓咬着唇小声说。
“那你父亲的话呢,便不听了吗?”
裴斓深吸一口气,正视裴珬,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不瞒姑娘,父亲不嫌儋州清苦,宁愿偏安一隅,但我不希望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