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生活淡如水
这天下午晓佳刚下课,就接到房东的电话:“晓佳,在家么?”晓佳直爽地说:“刚下课,还没到家呢,您有什么事么?”
房东话更直接:“晓佳啊,我们现在租的房子里柜子不够用,一会儿去你那把我家的衣柜拉走,麻烦你收拾一下吧。收拾好了,给我打电话说一声啊。”
晓佳愣了一下,随后说:“好的,好的,那我赶紧回去收拾一下,完了就给你打电话。”说完挂了电话就往家走。
一进门,她把包往沙发上一丢,气鼓鼓地走过去,拍了下正在看书的雷振东:“老公,你说气人不气人?房东刚才给我打电话说他家柜子不够用,要把衣柜拉走。他拉走了,咱们的衣服放哪儿啊?”
雷振东揉揉眼睛,看着她说:“啥时候的电话啊?啥时候要来拉走呢?”
晓佳叹了一口气说:“刚打的电话,说让我先收拾,收拾好了跟他说一声,他就过来拉走。”
雷振东站起身来说:“那愣着干啥?赶紧把衣服拿出来啊?”说完就往卧室走,晓佳噘着嘴跟在后面说:“那么多东西,放哪里啊?”
雷振东也叹气说:“没办法,这是人家的柜子,人家要来拉,你总不能不给吧。先把衣服拿出来放床上吧。”说着就拉开了柜门。
晓佳不高兴地说:“放床上还怎么睡觉啊?”
雷振东想了下说:“那先放沙发上吧,沙发位置比较大。你看,当时幸亏我把董老师的旧沙发要过来了,要不然这东西真没地方放。”
晓佳噘着嘴:“家具要么是房东的,要么是人家要扔掉的......”
雷振东安慰她:“没事,等回来咱们的房子好了,由你布置,什么都是买新的,你喜欢什么买什么,现在咱们是租房,先凑合着吧。”
晓佳边跟着雷振东往沙发上搬衣服,边唠叨:“我们现在真的是一穷二白啊,希望以后可以发家致富,最起码吃喝不愁。”
雷振东笑了:“就你,还知道发家致富啊?天天就知道吃喝玩乐,怎么,一个柜子就刺激到你了?”
晓佳大笑两声,插着腰,昂着头说:“笑话!这能刺激到我,他就是把家具全部搬走,我就跟日本人学习。我住地上,弄个床垫,也不怕掉床呢。”
雷振东更乐了:“行!干脆新房里弄间榻榻米好了。”
晓佳搬着衣服走,一路上直往下掉,噘着嘴说:“竟然这么多衣服啊,怎么没注意到呢。”
雷振东瞥了她一眼说:“你看好了,我的衣服就占四分之一,剩下全是你的。买那么多衣服干吗?”
晓佳生气了:“都是结婚前买的好吧,再说了,你见哪个女生才两身衣服啊?”雷振东看她生气了,笑着说:“我这不是为你好么?每次换衣服挑来捡去的,像我就两身衣服,这身洗了,穿那身,多好。压根不用考虑挑选的问题。”
晓佳黑着脸不搭理他,拿起手机跟房东打电话:“刘老师,我收拾好了,你来拿柜子吧。”随后挂了电话。雷振东看她又开始不高兴,走过去捏捏她气鼓鼓的脸蛋说:“生气啦?行了,回来咱家弄好了,给你买个大衣柜,可以放很多很多衣服,怎样?”
晓佳横了他一眼:“两个。”
雷振东附和她:“好,好,到时候阳台上也打一个柜子,你还可以放鞋子行了吧。”
晓佳才笑了:“这还差不多。”
不一会儿,响起了敲门声,雷振东过去打开门,刘老师带着几个学生进来了,他对堆了满沙发的衣服视若无睹,张口问:“衣柜在哪儿呢?”雷振东赶紧带着他走到卧室说:在这呢。
刘老师带的几个学生走进去搬了起来,刘老师一边拉开门说:慢点,小心点,别磕碰着了。一边笑着跟雷振东说:走了啊。雷振东在他们过门的时候也搭了把手,送他们出去,顺手关上了门,扭头看见晓佳还在沙发上生气。
雷振东走过去,搂着她说:“行了行了,这是人家的柜子,搬走是应该的。”晓佳斜视着:“那衣服也不能一直放在沙发上吧?”
雷振东想了一下说:“明天咱们去买个柜子吧。反正早晚要买的,到时候还能搬到新房里用。”
晓佳眼睛一亮:“真的么?太好啦。我可以买一个自己喜欢的柜子啦。”随后兴奋地问:咱们买个什么样的啊?
雷振东点头说:“买个小点的,能放下这些衣服就行,到时候也好搬走。”晓佳还是追问:“那选个什么样式啊?”雷振东笑呵呵地说:“明天去商场里看看就知道了。”
两个人一早就起来了,到附近的几个商场逛了逛,晓佳一路上看来看去,每到一家店铺,她就欣喜地奔过去抚摸着那些颜色漂亮的衣柜,然后眼巴巴地看着雷振东。
雷振东就问跟在身边的服务员说:“这个多少钱啊?”服务员笑着说:一千三。雷振东就对晓佳摇摇头,晓佳再耷拉着脸走出来。
直到几个商场都逛完了,还是没有淘到合适价位的柜子。晓佳垂头丧气地跟在雷振东后面,一步三晃,雷振东笑着说:坚持一下啊。然后拖着她的手接着走。晓佳苦巴着脸问:还要去哪里啊?都这么贵,根本买不起。
雷振东想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说:“我记得上次帮牛书记搬家,他不要的家具都卖了,卖到附近的一个收购旧家具的二手市场了。要不咱们去哪里看看吧?”
晓佳噘着嘴不说话,雷振东拉着她边走边说:“不要小看二手家具,那次我跟着去了,里面也有很多看起来还不错的。走吧,去看看。待会我请你吃羊肉烩面好吧。”
晓佳还是心里膈应,但是也没有办法,只好跟着走。两个人路上先吃了饭,随后又走了半个多小时,总算到了二手家具市场。它就隐藏在大街拐弯处的一条狭窄的小巷里,破旧的铁大门上油漆斑驳,几乎看不出来原来的颜色了。
雷振东拖着晓佳走进去,里面还是泥土路,路面高高低低,很多地方还有一块块的水坑。跨过这些大大小小的水坑,就看见一排排的破家具杂乱地四处摆放着。破了大洞的沙发里,看得见里面脏兮兮的棉絮和生锈的钢丝,还有瘸了腿的凳子,歪斜的款式老旧的圆形铁皮餐桌,以及一排排落满了灰尘和蛛网旧柜子。
一个秃顶腆肚的中年男子坐在一张破木床的床头上,弯曲着身子把头埋在大钢筋盆里吃饭,这钢筋盆就放在他跟前那张掉了漆的桌面倾斜的木桌,九月底的天气已经没有那么炎热了,他却依然坦胸露乳光着上身,肩膀和胳膊都晒的发黑,上面布满了大小不一的褐色肉瘤。他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往嘴里塞了一整个蒜瓣,粗声问:“要什么?”
雷振东笑着问:“我们来看看柜子。”晓佳则躲在雷振东身后,不自觉的拿手蹭了一下鼻尖。男人胳膊一挥,两根筷子在他手里岔开,指向一旁说:“都在那呢,看吧。”说完又埋头吃了起来。雷振东拉着晓佳往男人右手边走去,来看那一排排的柜子,晓佳极其忍耐的跟在身后。
走到柜子边,雷振东拉着晓佳轻声问:“你看看,哪个好点?”晓佳扫了一眼,这些柜子上都落着厚厚的一层灰,有的油漆翘起脱落,就像被染了花脸还咧着没牙的嘴在笑的老人,还有的像折了胳膊的人半扇柜门斜挂着似乎一碰就掉下来了,更有些像年逾古稀的古稀老人虽然四肢还在但皮干肉皱而且嘴歪眼斜了。还有几个像是出了严重车祸的人,整个柜体摇摇晃晃一碰似乎就瘫倒了。
晓佳噘着嘴看着雷振东说:“这还能用看么?都这么破。”
雷振东笑着安慰她:“尽量看看吧,找结实点的,柜门能合上的就行。”晓佳皱皱鼻子说:“这么脏!”
雷振东继续宽慰她:”脏没事,回家我多擦擦,擦干净就好了。“晓佳听了,只得耐着性子看起来,雷振东也跟在她后面挨个查看,都看完了,晓佳也没找到一个完整的。
吃饭的男人却站起身来,啪啪啪地拍着坐他身后一个半人高的黄褐小柜子说:“你看看这个,今天上午刚送来的,跟新的一样。”
晓佳听了,赶紧过去了,她拉开柜门,发现里面确实没有那么脏,然后她又合起门,却发现两个门有点变形了,怎么也关不上,男人说:“我来。”晓佳赶紧闪开,男人的大手推着门,咬牙一使劲,砰地关上了,笑呵呵地说:“你手劲不够大啊。”晓佳撇了一下嘴。
雷振东笑着问:“老板,这个柜子多少钱啊?”
男人呲着大黄牙,呵呵地笑着说:“你要是诚心要,给我八十好了,免费送货。诚心要不?”说完这话,他只是看着晓佳的脸,晓佳扭头要走,雷振东拽着她,接着跟老板说:“便宜点怎样?”
晓佳在他身后嘟囔一句:“谁说要了?”
男人一听,脸也拉长了,扯着嗓子说:“到底诚心要不?”
雷振东偷偷捏了一下晓佳的手,回头对晓佳目光示意,晓佳气的转过身去。雷振东笑着说:“老板,七十咋样?”
男人一听,大手一挥,说:“算了,拿去吧,你这搞价搞的心烦,拿去吧。”雷振东笑了,随后从兜里掏钱。晓佳早就走到一边去了。
给过钱,雷振东又跟老板说了地址留了电话,老板说:“你们走吧,我随后就到。”雷振东拉着晓佳就走。
回去的路上,晓佳一句话不说,雷振东拉着她的手,也没有说话。直到回到家里,晓佳气的坐在沙发上,雷振东喝了口水,走过去说:“别生气了,咱们现在经济紧张,先凑合着用。等回来新房好了,咱们搬过去后,全部弄新的好不好?”
晓佳想了一会儿,慢慢克制住自己的性子说:“待会送来了,你要擦洗干净啊。”雷振东看她松口了,笑了:“放心吧,包在我身上了,保证擦的跟新柜子似的。”
晓佳噗嗤笑了:“你干脆再喷个漆好了。”
雷振东认真地说:“行,明天我去买漆,我给你刷好不好?”晓佳看着他也是累的摇摇欲坠,摇摇头说:“不要了,味道太大,擦干净就行。”
过了一会儿,雷振东电话响了。他接了起来说:“好的,马上下去。”说完挂了,跟晓佳说:“柜子到了,我去帮老板搬过来,你把门打开啊。”说完出去了。
晓佳打开屋门,靠墙站着,看着雷振东急匆匆走出去的背影,他后背的衬衫都湿了一大片,心里的不自在也随之消解了。也许生活确实是不容易的,可是他已经做到自己的最好,我又有什么可抱怨的呢,晓佳想着。
雷振东和老板抬着柜子过来了,他们又左挪右挪,最后在卧室放好。送老板出了门,雷振东就立马从厨房找了块抹布,端盆水,在里面洗着,晓佳看他一头汗,情不自禁走过去帮他擦了把额头。
这时,雷振东的手机又响了,他赶紧接了起来:“牛书记啊,好的,好的,我马上过去。”随后他挂了电话,笑着跟晓佳说:“跑了一天你也累了,在家歇会吧,牛书记找我,我过去一趟,柜子你不要管,一会儿回来我擦啊。”说完就急匆匆地出门了。
晓佳看着扔在水里的抹布,愣了一会神。随后,她挽起袖子,端起那盆水走到柜子那,放下盆,伏下身去,从水里捞出来抹布,然后用力拧干,蹲下身来,打开柜门,大力的擦洗起来。
柜子有点深,她不得不跪下,探着半个身子钻进去,一点一点,从里往外擦。直到整块抹布变黑,她才又钻出来,然后在水里洗净,接着又钻进去擦,一直重复这些动作,直到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水。
她摆了几次毛巾,看到盆里的水已是乌黑,就端到阳台上倒掉,换了一盆新水过来接着擦洗......整整用了一个多小时,她把整个柜子从里到外擦了三遍,这才停下来了。
她看着这个柜子,虽然看起来依然破旧不堪,心里却认定它是被消过毒一样地洁净,这就是她的柜子,她心想,开心地笑了。最后她打开柜门,散散潮气,然后揉了一下自己有点僵硬的膝盖,慢慢挪到沙发上坐下休息。
雷振东直到晚上九点多才回来,他急匆匆的脚步声,从进楼道就能听出来,一步接一步,又快又重。随后一直走到家门口,晓佳在他掏出钥匙之前,就打开了门,笑着让他进来。
雷振东抱歉地说:“唉,牛书记一直说,拖到现在,我都有点烦了。”一边说着,一边挽起袖子说:“我赶紧擦柜子,这样你的衣服就能放进去了。”
晓佳笑着不说话,指向沙发,雷振东看沙发上空无一物,惊问道:“衣服呢?”晓佳只是笑,随后才说:“放柜子里了。”
雷振东拧着眉头说:“怎么也得擦擦才行啊?你怎么?”
晓佳堵住了他的话,笑着说:“我擦过了啊。”雷振东不信,走过去打开柜子又摸又看,检查了好一会儿,发现确实一点灰都没了,这才直起腰来笑了:“怎么不等我来啊,你自己擦?”
晓佳直接蹦过去抱着他说:“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