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天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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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贵客

沿八十一级汉白玉台阶而上,便是整个衡山派的最高点,也是标志性建筑物-凝潇撷阳殿,凝潇撷阳殿的建筑虽然说不上金碧辉煌,但从一砖一瓦到陈设布置,皆彰显着端庄大气,是衡山派处理大事要事、接待贵客及举行大型典礼的地方。

凝潇撷阳殿还设有内厅,是掌门与贵客谈话的地方,寻常人未经传唤不得出入。李子枫身着深紫色绣着祥云花纹的缎子衣袍,腰系紫黑色宽玉带,乌黑的头发用略显精致的发箍束在头顶,脸颊边不余一丝碎发,此时,他已在内厅门外已经恭候了大半个时辰,神情依旧没有丝毫倦怠。

在李子枫的印象中,很少穿首席弟子的正装,因为他总觉得颜色款式太过深沉老成。是以,当他听到侍者传话,说欧阳泽命自己着正装去凝潇撷阳殿内厅候命时,还是略显诧异的,最近不是什么节日,也没有什么大型典礼,更不像有要事商议,斟酌再三,想必是来了要紧的贵客。

神游到九霄云外之时,内厅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侍者由内而出,对李子枫恭敬地行礼,“大公子,掌门请您进去。”

“知道了。”李子枫轻轻应声,顺便微微活动了一下因长时间站立而略显发木的双腿,又整了整衣领,才缓步踏入内厅。

位于内厅首座的欧阳泽也是一身深青色正装,面色凝重,旁边坐着的是一位年逾不惑之年的中年男子,着衣看似朴素,实则华贵,面色威严不含笑意,略紧的眉头下,鹰一般的双眼如古井潭水般深沉。

李子枫不敢失神太久,稳稳地敛衣跪地,郑重地行了叩拜礼,“弟子李子枫拜见掌门师父。拜见…”抬首再行礼时,却不知道贵客来历。

欧阳泽适时地解围道,“这位是祝家庄的庄主祝邢。”

李子枫再行叩拜礼,“晚辈李子枫见过祝庄主。”

双手上下交叠触地,额头轻抵双手交叠处,行大礼时,未经允许起身,即便是保持跪地姿势,也不能擅自抬头张望。

半盏茶的功夫过后,终于有了回应,但仅仅是让他抬起头直起身,略显深沉而威严的声音过后,李子枫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祝邢半眯着眼睛,凝视了李子枫许久,才轻轻点头,“这就是李子枫?总听犬子提起,说衡山派的首席弟子李子枫少年英雄、气质不凡。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欧阳泽恭谨地回礼道,“祝庄主过誉了。”

虽是赞扬的话,语气中却隐隐含了几分居高临下。李子枫双眼不着声色地闪过一丝诧异,祝庄主,犬子?自己虽然行走江湖结识了不少人,无论是相熟的,还是仅仅是见面点头的情分,他搜遍了脑海,都回忆起不起有祝家庄少庄主这么一号人。但能这么评价自己,想必是认识自己的人,至少应该见过面。可是……

忽然想起了某位富家公子,又看看眼前这架势,莫非…李子枫被自己的想法惊住了,全身几不可见地打了个寒颤,抬头欲向欧阳泽求证,却被欧阳泽双眼中不易察觉的愠色阻止了,想必是刚才的失神太过失礼,恭谦道,“李子枫失礼,还望掌门师父、祝庄主恕罪。”

“哎?”祝邢和善地笑笑,“欧阳掌门何必搞得那么紧张?如今我秘密前来,就拿我当作寻常的客人闲话家常便好。”

欧阳泽暗中向李子枫递了个眼神,李子枫会意,再次磕了个头,“多谢祝庄主宽恕。”

“好啦!”祝邢笑着起身将李子枫扶起来,“相比起犬子,欧阳掌门的这位徒弟倒显得稳重了许多。若非犬子执意胡闹,我又何苦亲自跑这一趟打扰欧阳掌门及爱徒呢?”

李子枫接过侍者按例换来的茶壶茶盏,小心翼翼地奉于首座茶案之上后,退到一边站好。在欧阳泽的眼神示意下,礼貌地开口询问道,“不知贵公子因何事让祝庄主您如此忧心?”

祝邢看看李子枫,又看看欧阳泽,才堪堪开口道,“小儿已到弱冠之年,是该娶妻生子成家立业的时候,然他却不服从家里安排,执意要自己选亲,还说要效仿江湖之人,搭擂台行比武招亲之事,你们说是不是胡闹?”

祝邢的话里满是对儿子因顽劣而恨铁不成钢的口气,欧阳泽略略抿了口茶水,“贵公子毕竟年轻,难免有年轻人的随性。”

比武招亲?李子枫心里念叨着,想必是个武痴,这倒是与某位富家小公子对上号,但只因比武招亲一事气恼,大可将公子禁在府内严加看管便可,如今这位祝庄主不顾安危,亲自跑这一趟,极有可能是年轻心性的公子已然‘离家出走’,这倒是个麻烦事了,李子枫思忱着不知如何回应时,欧阳泽继续说道,“祝庄主切莫忧心,衡山派眼线众多,随时待命,必能保护贵公子周全。”

“如此,我便放心了。”祝邢看着李子枫,意有所指,随意地捋着胡须道,“至于鸿苑山庄与凌夜宫勾结一事,既然已着手调查,那便继续下去吧!”

李子枫内心一紧,迅速与欧阳泽对视一眼,欧阳泽向他点点头,才酌情开口道,“只是鸿苑山庄庄主李沐阳手持皇帝密旨,怕是不好彻查。”

祝邢微微一笑,透着冷然和让人捉摸不透的深沉,“那便暗中彻查,在未得到强有力的证据时,切不可轻举妄动。”

李子枫皱皱眉,不禁有些疑惑,既然彻查,又要暗中进行,倒像是一个人决心跑步,又不敢放开了步子一般。难道是有什么把柄被拿捏在手?细密的汗珠覆上额头,李子枫不禁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祝邢又继续说道,“我祝家大院内线颇多,且都老成,据他们密报,鸿苑山庄李沐阳有一次子于十一年前失足坠崖身亡。据猜测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才被人狠心灭了口。年仅七岁的孩子,着实可惜了。”

李子枫听罢,心里一沉,强行稳住呼吸,将来自全身的颤抖控制在旁人无法察觉的范围之内,手心尽被冷汗濡湿,不着痕迹地搓着衣角,以掩盖内心的不安。

祝邢不等欧阳泽开口回应什么,继续说道,“早闻欧阳掌门多年前痛失爱妻爱子,皆是李沐阳的手笔。不妨从此两条线索开始暗查。”说着,双眼覆上不易察觉的冰冷的杀意,“一旦坐实,不必手软!”

欧阳泽点头应着,看向李子枫时,李子枫正呆呆地走神,欧阳泽不悦,低呵道,“子枫!想什么呢?!”

李子枫犹如被人重击头部一般,猛地回过神,连忙施礼请罪,“弟子失礼。”

欧阳泽赔礼道,“小徒连连失礼,还望祝庄主见谅,事后我定严加管束。”

祝邢恢复正常,仿佛方才只是谈心喝茶般轻松,淡然笑道,“无妨,欧阳掌门切莫太过严厉。鸿苑山庄一事也不必太急。眼下犬子胡闹一事还有劳欧阳掌门和这位李公子操心了。”

欧阳泽站起身,郑重地回应,“是。请祝庄主放心。”

祝邢也跟着站起身,以江湖中人的礼数回了一礼,欧阳泽微微一笑道,“祝庄主远道而来,门派内已备下上好的房间,请祝庄主去休息,待稍后备好晚膳,还请祝庄主移步清和园享用。”

“有劳欧阳掌门。”

欧阳泽异常严肃地看着李子枫,沉声道,“子枫,这两日祝庄主的起居饮食全都交给你了,万不可有怠慢,若祝庄主有丝毫差池,为你是问!”

李子枫神色一凛,跪地接令,“弟子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