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李白

菩萨蛮

李白

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1]

玉阶空伫立，宿鸟归飞急。何处是归程，长亭连短亭。

【赏析】

异乡漂泊与空闺独守的惆怅是相同的，二者都源于无助的孤独。

人生每每遭逢相近的情境，身处越广袤的山林就越能感到己身的孤独与渺小。在这凝重而灰暗的空间里，一缕飘动的烟岚，一抹纤艳的碧色，便能摇曳起心中最柔软的波澜。夕阳西下，倦鸟归巢，佳人伤彼不返，游子叹己难归，这短暂而美好的黄昏，自古就最难消遣。那么为何不早日归去呢？何必让双方都忍受这无尽的折磨？词的结句给出了近乎绝望的回答，一旦迈出了离开的步伐，便难以回头，长亭短亭掩盖的归程实际上已不复存在，就算想归，也已然失去了归去的可能，这或许是人生最大的悲伤。

中晚唐的时候，词还是最新潮的流行歌曲，歌手在词作的传播过程中扮演更加重要的角色，至于歌词的署名权并不引人在意。因此这首词的作者究竟是不是李白并不重要，词中人是游子还是思妇也不重要，随着歌手性别的变化，听众闻见的词中情绪的性别也会发生相应改变，但都能获得真切的感动，因为其咏唱的是所有漂泊者与守望者的共同心声。

旁注：

李白（701—762），字太白，号青莲居士。唐代最伟大的诗人之一，与杜甫合称“李杜”。这首词与下一首《忆秦娥》宋人多题为李白所作，但现代学者对此颇有争议，本书姑系于李白名下。

注释

[1]暝色：暝，夜晚。暝色即指暮色。

忆秦娥

李白

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年年柳色，灞陵伤别。

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1]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赏析】

萧史吹箫，弄玉调笙，这是青年男女幻想的美好爱情，但弄玉毕竟贵为秦国公主，最终可以选择与萧史乘龙归去，尘世间的男女就只能一次次地忍受情人离别之苦，以至于看见柳枝新绿便勾起她恼人的离思。

若全词只在这场神话故事中打转，也就流于俗气，无法承受“百代词曲之祖”的显赫声名，关键就在于过片那句莫名其妙的转折，突然将世俗的男女情怨投射到广袤的历史空间去，将自我个体的愁事放大至永恒的宇宙悲哀。强大的西汉是令后人代代向往的盛世，但铸就如此伟业的君王，最终也逃不过注定的死亡，而无比繁华的汉家天下，如今也只剩下萧疏古道，那么孑然一身的词中人又能如何呢？更何况人生也已经很快就到西风残照般的衰老之时了。如此，上阕的男女情怨也就有了落脚点，在历史消亡的悲壮面前，个人的悲情又算得了什么呢？不是神仙眷侣，无法笑看人间的风云沧桑，而这大千世界，终究容不下每一位小小的你我。

注释

[1]乐游原：西汉宣帝所建的皇家园林，在长安城东南，因地势较高，可以俯瞰长安。唐时成为著名的游览之所。清秋节：重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