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语歌:宿命缘劫,浮生何归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74章 这重要么

玲珑回了宁惜宫,看着这雕栏玉砌的宫殿,生不出一点亲切感。宁惜宫,是夏晟王最宠爱的宸妃居所,一入宫便住宁惜宫,自然在外人眼中,她是如宸妃一般的人,得宠无疑。

只是,她这一趟路走回来,总觉得宫中婢子偶尔打量她的眼神,很是奇怪,尤其还在她背后窃窃私语,也不知嘀咕什么。连带芷澜看到她回来,也是一脸愁眉不展,忧心道:“娘娘,您回来了。”

“嗯。”她轻应,踏进院子,瞧着天气不错,不太想进屋,宫中日子闷得很,她之前在院子里安了把秋千,此刻便坐上,轻荡了会儿。

芷澜拿了茶水点心出来,便立在一旁,仍是忧心忡忡的,好似有心事,玲珑拿了块点心吃着,不免问道:“芷澜,谁欺负你了?又是王后身边那宫婢?”

芷澜摇头:“没有人欺负奴婢。”

“难道我回来,你不高兴?”记得以往她一回,芷澜都是笑容和蔼亲切可爱,恨不得把所有东西拿出来招待,还会与她分说宫中有趣之事,活脱脱一个多事唠叨勤恳上进的丫头,这丫头从十一岁入宫,到如今已十七岁,自去年分给了她,便不离不弃,还时不时给南宫祤说好话,她已略有猜到几分,定是南宫祤那厮特意安排来监视她日常起居的眼线。

芷澜侍奉玲珑也快有一年,虽然玲珑不会对芷澜掏心掏肺,日常聊天却是不可少。

芷澜仍道:“奴婢没有不高兴。”

“那宫中可有什么有趣的事,说来听听解解闷。”

芷澜迟疑着:“也没什么趣事。”

脚尖点地,玲珑止住微晃的秋千,抬眸道:“芷澜,你知道我在宫中无依无靠,与王后太后都不合,若是连你也敬我怕我,不肯跟我好好说话,这漫长无聊的日子,该怎么过。”

芷澜一听,忽的念起方才几句颇有与她抬杠的意思,忙委屈道:“娘娘,奴婢不是那意思……只是奴婢,不知该说什么。”

玲珑接着引话道:“按规矩,我祈子回来该要见一见王后与太后,你说,我是今日去还是明日去?”

“依奴婢愚见,娘娘还是都不去见为好。”芷澜道:“王后小产,失子心痛,便是连王上都不见,只怕娘娘好心去了,也不招待见,太后一连几日都在园子听戏,高兴得很,若是娘娘去了,太后定得拉娘娘一起听,到时又有人说娘娘幸灾乐祸,不敬王后的闲话。”

玲珑顿住,面色一白:“你说……王后小产?有这样的事?”

“娘娘不知?”芷澜有些惊讶,原以为这是朝野皆知的大事,宫中对此一概都禁言,王上还为此难过,好几日不上朝,感情自家主子这么怡然自得,是什么都不知道?那些流言也不知道?

玲珑缓了许久:“你仔细说一说。”

芷澜便瞄了眼周边,没什么偷听的人,才仔仔细细的与自家主子分说,玲珑这才更确切的了解事情因果。

在她离宫的某一段时间,据她推算应当是她被那温衍掳走那时,有一夜,王后不顾规矩仪态,不知何因在华清宫中纵酒纵哭,宫中婢子从未见过王后如此,相劝无果。王上听闻,去看望的时候也被王后说了好一通,王上对此不责怪反而生了怜惜,抱着王后一番安慰,自然而然留宿。

玲珑早前听黍洱提过,王上王后刚成亲还是夫妻和睦,后来王上与王后之间因一些事有隔阂,彼此不待见,甚少再留宿。只怕是那一夜,两人说开了什么事,彼此态度好了些。

芷澜说到此,叹了翻气:“娘娘,你觉不觉得王后是为了争宠,才使这酗酒纵哭的苦肉计,好让王上心软怜惜?”

玲珑抓着秋千吊绳,又轻微晃了晃:“王后性子傲,若是能使苦肉计,早就用了,何必与王上这么多年不合,酗酒纵哭必是真情流露,王上怜惜,也是真的怜惜。”毕竟是自己妻子,或许做错了什么,误会了什么,也不至于要死磕一辈子,相互虐待。

芷澜继续道:“许是王后身子不好,又纵酒的缘故,初诊有孕时太医便说这胎不稳,有小产先兆,怕是留不住,王上也觉强行保胎会大伤王后身子,便想让王后放弃这个孩子,可王后不忍心一直不肯,就在前几日,王后大出血,几乎是命在旦夕,最后命虽捡了回来,却不能再有孕。”

之后便是朝臣上奏,让王上广纳后妃,开枝撒叶,王上正为失子一事伤心难过,徒然又听到这些奏言,岂能不怒,在朝堂上发了好大一通火,还说,王后失子已是痛心,若在此时不顾及她感受,广纳后妃,枉为人夫,此事王上坚决不允。

“王上与朝臣一番相持,最后好几天不上朝,人都找不到。奴婢还以为,王上去找了娘娘,是娘娘把王上劝回来的,原来竟不是。”说到这,芷澜有些可惜,自家主子三不知,看来是自己想太多猜错了。可那些有关自家主子的流言……芷澜犹豫要不要说,又想,谣言不定是真的,还是别说出来让主子烦扰。

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玲珑若要知道,便始终会知道,又何况是王宫这样一个八卦奇谈最多的地方。比如,她在天一阁阅书,走的晚了些,便在书柜子后听到两个侍书的宫人多嘴,提起古往君王记载在册的风流韵事。

提起夏晟王的宸妃,令夏晟王一往情深,可惜有福却命薄,死的早,又如当今夏王的明妃。有人道:“明妃未入宫前不曾婚配,却身子不洁,还因小产落了遗疾,说是在宫外祈子,其实就是养病,即便明妃如此,王上也爱惜得不得了,这就是命好。”

另一人道:“你说王上是如何想的?那么多出身世家的官女子不要,非要一个乡野出身还有过孩子的女人,这传出去岂不是闹笑话。”

前头那人再道:“这有什么,我还听过最闹笑话的,记得好多年前,晋国流传过一个荒唐的皇家秘闻,说是皇帝把自己姑姑纳入后宫,还有了孩子。”

“这可当真?然后呢?”

“我只是听晋国来的商人说起,真真假假谁又知道,不过有件事倒是有趣,那皇帝的姑姑,封妃字号也是明,后来,皇帝也觉荒唐,废了封号,把自己姑姑又逐出皇宫。如今文人写诗讽刺,都得区别到底是夏明妃还是晋明妃。”前头那人又道:“虽然那明妃平平无奇,也不见有何绝世美貌,但我得好好记一记,说不定传到后世,也是一段君王红颜野史佳话。你说是不是?”

玲珑走回宁惜宫,躺在柔软的大床上,闭着眼睛死气沉沉躺了两天。

她想了很多事,想起在关家镇父母的种种,想起自己的师父,想那个让自己头疼欲裂的名字,还有半夜常常萦绕的梦魇。这些东西,绞的她脑袋疼,努力的想去把那零零碎碎的遭乱的事情连起来,努力的想去认清那个人的模样,可越想,又越是心慌。

那个人,韩馀夫蒙,到底是谁?为何自己听到那个名字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甚至听到南宫祤那样说他,她心底极度的不舒服,有些片段一闪而过,令她竟不由自主的对南宫祤口出狂言,以往绕是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对南宫祤说滚,更别提,她还居然在南宫祤面前哭了。

也只怪自己当时控制不住,早前听到自己命不久矣的事情,还是因为小产遗疾,心情本就不太好。南宫祤明知道这些却选择隐瞒,隐瞒也就罢了,她权当他是不想让自己知道伤心,可他什么都给不了还要欺负自己,能不委屈么。又加之徒然听到那名字,心口忽然很疼很疼,这才爆发。

让他别过来——不管他安的什么心,她真的不想被他碰,更不懂他可以有大把的女人,明知自己身心不洁,怎一点都不介意。

不想看见他,让他滚——她只是想一个人静静,哭一哭也好,不想让他在旁边瞧着,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在博同情。

她不是关玲珑——他本来就一次次的念另一个人的名字,那些人也一次次的把她当作是另一个人……

最后哭累了半宿,自己都不知自己怎么睡去的。醒来后,还能怎么办,只能装聋作哑,总不能真要丢脸的承认自己哭了还叫他滚,他心情不好,她亦是瞧的清楚明白,她若是认了,辱骂以及不敬君王是重罪,搞不好他心情更差,要她挨板子关禁闭的。

好在,南宫祤并未深入追究,只是把她带回宫,可在她看来,这跟关禁闭也差不多。一回来,还有这么多指指点点的流言蜚语中伤。

“娘娘,您还是吃着东西吧……”

芷澜双眸微怜,在她床边哀求。

这两日芷澜一直在她床前叨叨,她一概都选择无视,不说话,不起床,不睁眼,不吃不喝,连动都懒得动,如若不是还有呼吸,芷澜一度觉得她是个活死人。

她胸口极闷,有放不下解不开的事,怎有心思吃饭。便回芷澜道:“别管我,在这宫里活着也是无趣,还不如早点死了,投个好胎,再过个十年六载的轮回,我一定要好好活一次。”

当然这些话玲珑顶多是开开玩笑,本以为芷澜听后会劝她别轻生之类,可不想,芷澜半天没有回应,床榻微沉,似是有人轻轻坐下。

她隐隐察觉不对,芷澜不会这么没规矩,这才打开双眼一瞧,南宫祤正襟危坐,见她睁眼,遂道:“人在有食物可食的情况下,是不可能会饿死的,你若是真想死,三尺白绫更容易些,也不痛苦。”

她深深的撇了他一眼,很怀疑他是不是要赐她三尺白绫,她道:“王上怎过来了?”

他轻声微嗤:“你绝食,不就是想逼孤来看你,你如愿了。”

玲珑心底淡淡的翻了白眼,面色不悦,也嗤道:“臣妾可没有施苦肉计,王上想多了。”

“那你这是做什么?从一回宫,便是这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宫中哪点不如你意?”他撇了眼床前端盘上的饭菜,她一丝未动。

她倒是想问他,宫中哪一点如意?想起芷澜这两日给她唠叨的那些事,心里头不是很痛快,她冷静道:“臣妾不劳王上操心,还请王上移步,去关心一下王后,毕竟王后小产,失去孩子,需要王上相陪。”

他料想她多半是已经知道些什么,凝声道:“你为何置气还绝食?”

玲珑是生气,但气的不是这事,他与王后有孩子本是朝野皆欢的大喜事,总算是子嗣有了着落,若是她在宫外知道这事,指不定也能替他们高兴高兴。万不想,王后胎不稳小产,他难过,于是心情不佳出宫不理政务,赖上了她。

她理解他的求子之心,也理解他被逼迫的不爽,甚至她认为,那夜他是想起了王后失子,若与另一个人恩爱,则更枉为人夫,才没有继续欺负她。

她不痛快的是,为什么有人在这风口,还要把她的事捅出来撒播,如今谣言也不知传成了什么样,各种版本都有,反正不大好听。她不痛快的是,这谣言非虚,她想辩解都无从说起,可她对自己也并不知道多少。

为什么会有小产遗疾?她和哪个男人有的孩子?那男人现在又在哪里?他真的死了么?南宫祤明知却不生气?

为什么……那么多为什么……

她却没法与南宫祤说起,只怕她再一提那个人,两人真的会吵架,而且不会再是说滚那么简单。

“臣妾没有绝食,只是在反省。”

“反省什么?”

玲珑瞥了眼他:“有夫之妇,为何还能入宫。”

他一嗤:“这重要吗?”

“对王上来说,我只是一个宠妃,王上想要便要,没有人会多说什么,臣妾以前是不是与别人有染,是不是有过孩子,王上可以大度不在乎,但臣妾认死理,臣妾在乎。”

他静了半会儿,然后才道:“那你想如何?想出宫找你丈夫还是想回晋国找你那些情夫?”

玲珑听着真是哭笑不得,那点糟心事还没弄清楚完,他又给她整出了情夫,还是多个,只怕是那夜的一句滚字真真得罪他不轻,她此刻也懒得说话,让自己镇定一些:“臣妾有些困,恕不恭送。”

他并不走:“你不吃饭,孤便留在这里。”

玲珑头疼,发现相处越久,他毛病是越来越多,管她也管的越多,她特别怀念以前,他政务忙,只偶尔去关宅会一会她,她也只负责经商,其他从不管,互不打扰多好,更不论她被掳走个把月他都不带关怀问候的,还能趁此与王后鹣鲽情深。她这才两天没吃饭,他就跑过来管她闲事。

行,她依他,吃饭。

她起身,一把夺过旁边端盘上的碗,拿起筷箸,大口的扒饭,不吃还好,一吃起来的确有些饿,于是吃的干干净净,再把碗筷一搁,友好的朝他道:“王上可以走了,臣妾不送。”

说着,她继续躺下,转了个身,本想把被子拉上一点盖着,但他坐着她被子一角,以至于没拉动,她看了他一眼,他识趣的起身,她立马连人带被滚到了最里边,背对着人。

便是她这种一边依着你,但又做些膈应着你心底的事,令他心情再度不爽,恨不得把她被子一掀,揪出来好好揍一顿,以至于他再坐了下来,这回倒是不坐着她被子了。

他也已经摸不清楚自己如今到底是什么行为,也许是她越带刺,他便越想靠近,也许是越得不到的东西,他越想得到。她得顾及她曾经的夫君,他也得顾及她是夏天凡的妻子,那夜没有再继续用强,想的全是这些,更不论夏天无还被关在晋国,也是因她而起。

要么依皇甫衍的要求,拿她去换夏天无,要么继续忍受内心对兄弟的愧疚煎熬,强迫她留在夏朝,但显然第二种不是他作风,时机一到,他会把她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