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童话(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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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马利亚代养的孩子

一个樵夫和他的妻子住在一座大森林前面。他们只有一个三岁的独养女儿。但是他们非常贫穷,连每天吃的面包都没有,也不知道怎样养活自己的女儿。一天早晨,樵夫满腹心思,到森林里去做工。他在那里砍柴的时候,忽然有位美丽高大的女人站在他面前,头上戴着一顶星光灿烂的帽子,向他说:“我是圣母马利亚,耶稣基督的母亲。你非常贫苦,你把孩子给我,我要带她去,做她的母亲,照顾她。”樵夫听了她的话,把孩子抱来,交给圣母马利亚,圣母就把女孩带到天国去了。女孩在那里过得很好,吃糖面包,喝甜牛奶,她的衣服都是金制的,小天使们同她游戏。她十四岁的时候,有一次,圣母马利亚叫她到身边来,说:“亲爱的孩子,我要去长途旅行,这是开天国十三道门的钥匙,你拿去保存着。其中十二道门,你可以打开,看里面的好东西,但是不准你用这把小钥匙开第十三道门。你要当心,莫去开它,不然,就有大祸临头。”女孩答应听她的话。圣母马利亚走了以后,女孩开始去看天国的住所,每天打开一道门,十二道都开过了。每间屋里都坐着一个使徒,周身光辉灿烂,女孩喜欢那一切庄严美丽的景象,时常陪着女孩的小天使们也同女孩一样喜欢。现在只剩下那道不准开的门了,因为她很愿意知道门里面藏着什么东西,向小天使们说:“我不要把门完全打开,也不要进去,但是我只要打开一点,从门缝里看一下。”小天使说:“啊,不可以,那是罪过;那是圣母马利亚禁止的,容易叫你得祸。”她不做声,但是她心里的热望并没有停止,思想斗争得很厉害,使她不得安宁。有一次,小天使们都出去了,她想:“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我可以向里面瞧瞧,没有人会晓得我做了这件事。”她于是找出那把钥匙,拿在手里,插到锁里面,扭转过来。门开了,她看见火光中坐着“三位一体”。她站了一会儿,惊讶地看着每样东西。然后她用手指摸摸那光,指头就变成金的了。她马上感到一种巨大的恐怖,用力把门关上,跑开了。但是她无论如何总是害怕,心里一直在跳,不得安宁;金子还在手指上,随便怎样擦洗,都去不掉。

没有好久,圣母马利亚旅行回来了。她把女孩叫到跟前,向她要天国的钥匙。她把那串钥匙递过去,圣母看着她的眼睛说:“你也开了第十三道门吗?”她回答说:“没有。”圣母把手放到女孩的心口,觉得心在跳,知道她违犯了她的戒律,开了那道门。圣母她又说:“你当真没有开吗?”女孩第二次说:“没有。”圣母看见她那触着天火变成金子的手指,晓得她犯了罪,第三次说:“你没有开吗?”女孩第三次说:“没有。”圣母马利亚说:“你没有听我的话,还要撒谎,你不配住在天国了。”

于是女孩恍恍惚惚睡着了。她醒来的时候,看到自己躺在地上的荒野之中。她要叫唤,但是喊不出声音。她跳起来要跑,但是她要去的地方,却有密密的荆棘篱笆拦着,走不过去。在她被禁闭着的荒地上,有一棵空心的老树,成了她的住所。夜里她爬进去,在里面睡觉。要是刮风下雨,她就躲在里面。这是一种可怜的生活,每逢她想到在天国那样好的生活,天使们怎样同她游戏,她就悲哀地哭了。草根和野果是她唯一的食物,她尽力到处去找。秋天,她收集落下的胡桃和树叶,搬到洞里。胡桃是她冬天的食物;冰雪一来,她就和可怜的小兽一样,爬到树叶里面,免得受冻。没有多久,她的衣服破了,一块一块地从身上落下来。一到太阳又照得暖和时,她出去坐在树前面,她的头发盖着全身,像件外套。她这样过了一年又一年,才感觉到世界上的痛苦和灾难。

有一天,树又变成新绿色的时候,当地的国王在森林里打猎,追着一只小鹿。小鹿逃到围着森林的灌木丛里去了,国王下马分开灌木,用他的剑砍出一条路。最后他走过去,看见树下坐着一个非常美丽的女孩,她的金黄色头发一直盖到脚上。国王站着不动,十分惊奇地打量她,然后向她说:“你是谁?为什么坐在这荒野里?”但是她不回答,因为她的嘴不能张开。国王又说:“你要同我一路到我王宫里面去吗?”她只是点点头,国王扶她上马,带着她骑马回家。到了王宫以后,他叫人给她穿上漂亮的衣服,又给她许许多多的东西。虽然她不能说话,但是她美丽温柔,他很爱她,没有好久,就同她结婚了。

大约过了一年,王后生了一个儿子。当天夜里她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圣母马利亚到她那里来说:“如果你说实话,承认你开了那道门,我就打开你的嘴,让你能够说话;假若你还是情愿犯罪,坚决撒谎,我就把你新生的孩子带走。”这时王后能够说话了,但是她还是执迷不悟,说:“不,我没有开那道禁止的门。”于是圣母马利亚便从她怀里把新生的孩子抱走了。第二天早晨,孩子不见了,人们轻声细语地说,王后是个吃人的人,把自己的孩子吃了。她听到这一切,但是自己不能够说话。不过国王不相信这些话,因为他非常爱她。

一年之后,王后又生了一个儿子。夜里,圣母马利亚又到她身边来说:“如果你承认你开了那道禁止的门,我就把孩子还给你,使你能够说话。假若你还是情愿犯罪、撒谎,那我要把你这个新生的孩子也带走。”王后又说:“不,我没有开那道禁止的门。”于是圣母又从她怀里把孩子抱走,带到天国去了。早晨,孩子又不见了,人们大声地说,王后把孩子吃了。国王的大臣们要求判她的罪。但是国王非常爱她,不相信有这样的事,吩咐大臣们不要再讲那些话,不然就要判处他们死刑。

下一年,王后又生了一个美丽的女孩,圣母马利亚第三次在夜里到她那里对她说:“跟我来。”她牵着她的手,引她到了天堂,把两个大孩子指给她看。他们向她笑,拿着地球仪在游戏。王后见了很欢喜,圣母马利亚说:“你的心还没有软吗?如果你承认开了那道禁止的门,我就把你的两个小孩还给你。”但是王后第三次回答说:“不,我没有开那道禁止的门!”于是圣母又让她落到地下,把她的第三个孩子也抱走了。

第二天早晨,大家晓得孩子没有了,都大声叫起来:“王后是个吃人的人,应当判她的罪。”国王再不能拒绝他的大臣们了,于是审判她。因为她不能回答,不能辩护,就判决把她在柴堆上烧死。柴堆好了,把她绑在一根木桩上,周围开始烧起火来,这时那骄傲的坚冰方才溶化。她很后悔,心里很感动,想道:“但愿我在死以前,还能够承认我开过那道门!”于是她会说话了,她大声叫道:“是的,马利亚,我开过那道门!”天空马上落雨把火熄灭了,她头上现出一道光,圣母马利亚下来,身边带着两个小男孩,怀里抱着新生的女孩。她和颜悦色地向她说:“谁承认了自己的罪过,谁就得到宽恕。”马利亚把三个孩子交给她,让她又能说话,使她一辈子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