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顾怀
白荼在冥府当差已经半月了。
起初，他是要来冥府寻烛离的，结果烛离不在。
后来，他寻到了崔钰，仗着自己的身份，要留在冥府坐等。
再后来，升梧觉得他留在冥府的理由不甚听，特意和冥君交代白荼是去历练的。
于是，白荼高高兴兴的做起了代理冥君、冥判助理…直到现在的巡游杂役。
当然了，他是不会真的去巡游，安安稳稳的留在奈何桥边，当了梦爷的跑腿。
这天，白荼和梦爷合计着，又把小摊摆到了奈何桥边。
梦爷卖茶水，卖包子，卖糖果，他就蹲在一旁，听故事……
人间战事平了，亡魂消了，这投胎的人就多了起来。
有时候，会遇到大战死去的人，来到此处等着上桥时，在这奈何桥边做着最后的感叹，白荼总喜欢跳出来说，“嘿，你说的那个神人或许是我。”
看到神人混到摆地摊……
罢了，还是安稳投胎去吧。
梦瑶忙得头晕眼花，梦婆却跑去帮梦爷看摊子去了。
“走吧，大善人，既得了冥君特许，早早的去享福吧。”
“寻不到自己要找的人，纵使投了胎又有何趣。”顾怀感叹道。
他的一生，遇到了那个人，寻了她一生，到头来，却连个影子都未曾寻见。
明明那么夺目娇艳，怎么就寻不到呢。
“也不知是哪个姑娘让你如此牵挂。”巡差摇头感叹道。
可不是嘛，为了寻一个姑娘，好好的福善之命，偏偏只活了一半。
顾怀摇了摇头，他此生可惜就可惜在，他不记得她的模样，只记得那一片绯红的衣袂。
那衣袂上绣的花，他终其一生也未能寻到，那究竟是什么花？
“她就像花一样，是这世上最红艳的花。”
“呵。”一个巡游不屑，别过头，“别的我不敢说，可你要说最红艳的花，这世间只有咱冥府的彼岸花。”
“呐，不信你看对岸，你敢说……”
顾怀不在意的望了一眼，一眼，他就惊诧了，激动道，“对，就是它，我寻了它一生！”
“省省吧，彼岸花是烛离上神的，岂是你个凡人能看着的？”
“烛离上神。”顾怀低低唤道，她会不会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烛离上神那可是高高在上的神仙，你一个凡人，还是走吧。”
“高高在上…不，我的孟姑娘是最活泼善良的人。”顾怀兀自说着，望着那彼岸最艳的花，可惜摇头。
“梦姑娘？嘿，咱们这倒是有善良大方的梦姑娘。”巡游打趣道，冲着梦瑶挥了挥手，“梦瑶，来碗汤。”
梦瑶…倒是个好名字。
“来啦～”梦瑶手忙脚乱的，还是快速的递了碗汤过去，“您的汤。”
顾怀接过来，望了梦瑶一眼，未做多想，“多谢姑娘。”
梦瑶忙得不可开交，见顾怀接了汤，眼皮都没抬一下，又跑回去给其他人盛汤。
巡游早早的就给顾怀劈了特别通道，好让他免去排队之苦。
“罢了……”顾怀端起忘魂汤一饮而尽，然后，却又瞧了梦瑶一眼，缓缓地走过去，将碗递给梦瑶，“顾怀多谢姑娘赠汤。”
顾怀？
梦瑶猛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那可不就是她心心念念的顾怀。
他可终于死了！
“顾怀。”梦瑶猛然抓起顾怀的手，激动十足，“你不认得我了？”
顾怀手中的碗因梦瑶使劲，掉落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我是梦瑶呀。”
梦瑶……
顾怀低声唤着，看着眼前流泪的梦瑶，心中竟有些不忍。
他抬手拂去梦瑶脸上的泪。
“该走了，大善人，莫误了投胎的时辰。”巡游提醒道，知道这是个善人，他好足脾气给足了面子。
“我不识得姑娘。”顾怀摇了摇头，往奈何桥去。
“顾怀！”梦瑶索性跑出来拉住他，她还在等着他，她一直都在等着他。
可他呢，他不记得她了。
离姐姐还说过，待顾怀死了，让他留在冥府当差的。
离姐姐呢，离姐姐在哪？
崔钰呢，崔钰在哪？
“梦瑶，你在做什么！”梦婆气冲冲跑过来，要把梦瑶拉走。
烛离听崔钰说有人来冥府坐等自己，她才往奈何桥边走了一遭，远远的就听见了哄闹。
“发生什么事了？”
人群中自然给烛离让出了道来。
“上神，上神你快来哟…”梦婆死命的拉着梦瑶，可梦瑶干脆坐在了地上，她哪犟得过梦瑶啊。
“都散了。”烛离最不喜哄闹，那些围观的怕惹恼她，躲得远远的看热闹。
“站起来。”
“离姐姐，顾怀他不认得我了。”梦瑶死死拉住顾怀，可怜的望着烛离。
“我抹去了他的记忆。”烛离哪还记得什么顾怀，只不过她记得自己抹去了梦瑶的那个心上人罢了。
“为什么，离姐姐，你说过的，你说过的……”
为什么？
她坏了他的命理，害了他的人生，跟她说，她能听得懂么。
罢了，现在看来，就算抹去了记忆，也还算害了个彻底。
“神仙，可否将记忆还给我？”顾怀恭敬的看着烛离，她就是那般的鲜艳，可顾怀却觉得烛离定不是他要寻找的人。
“离姐姐，把记忆还给他吧。”
烛离看了一眼梦瑶，叹了口气，竟也是个痴人。
“凡人走上黄泉路，所有的记忆都会历一遍，想寻谁，想见谁，早就如愿了。”烛离瞧见地上的碎碗，“更何况，喝了断魂汤，碎了今世碗，注定是要过奈何桥的。”
他既走了黄泉路，心心念念的姑娘如何，自然是见到了；她既递了断魂汤，再是心怀不舍心有怨恨也该放下了。
他们自己造就的彼此，只能是有缘无分了。
“带她回去吧。”烛离看着梦婆说道，又望了顾怀一眼，“凡人，你该走了。”
“走吧。”梦婆无奈的望着梦瑶。
“顾怀告辞……”顾怀望着梦瑶，恭敬的行了个大礼，到现在他才看清了，他心心念念寻找的姑娘。
明明在黄泉路上，梦瑶的模样，他瞧得那般真切，可他偏偏忽略了，偏偏去寻找那模糊不清从未出现过的彼岸花。
他还真是，傻得可以。
顾怀转身，一步一步的踏上了奈何桥。
“顾怀……”梦瑶可怜的望着顾怀的背影，低声的呼唤道。
都怪她自己，是她递给了顾怀断魂汤，是她自己没有听清顾怀的声音，瞧见顾怀的模样。
崔钰说得对，他们之间，是段孽缘。
梦瑶终于凄凉痴喃的被梦婆拖走了。
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她错过了她的顾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