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九幽台（十二）

赵西风走了，楚乔慢慢转过身，也对自己刚才的一时冲动有些懊悔，她走向还在忍痛的燕洵，把他扶起来。

低着头看着燕洵的手，楚乔跪坐在他身侧，痛哭流涕。

楚乔很少流泪，偶尔伤心至极，也只是面无表情掉上几滴眼泪，然后便立刻擦干，这还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哭成这个样子，这个平常闺阁少女受了委屈的标准哭法。

燕洵也从未见过楚乔如此悲伤痛心的样子，强忍着痛，嘴角牵起一个勉强的弧度，安慰她。

“阿楚，你别哭了，我没事的。”

“你的手指断了，你以后怎么握刀，怎么射箭？”

燕洵剧痛之余，心里竟有一丝甜甜的。小野猫的个性，从来都是自己受伤了自己舔，流泪了往肚子里咽。如今为了自己哭成这样，那他这根手指就算不是为了保护她，也断的值了。

他抬起手，“你看，是左手小拇指。不耽误握刀、射箭，不耽误拉弓。”

楚乔看着这个为她断了根手指还云淡风轻跟没事人似的的二百五，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突然意识到还在流血，她赶紧转过身，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块干净的布，哭着给燕洵包扎。

她这辈子从里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每一次有危险，都能挡在她身前保护她。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喜欢她，可是那时她不屑一顾，一个贵族对于一个不喜欢听话的奴隶的兴趣，能有多久呢？

后来他要带她回燕北，她第一次意识到他是认真的，却还是逃避。尽管她冷淡至极，但他还是一次次救她性命，甚至为她赤手握刃。

后来，她莫名其妙多了一段记忆，他舍命救她，给她承诺，给了她从未有过的温暖，她即使知道是假的，却下定决心与他同生共死，但她还是可以不正视他的感情。

这一次，他为她自断一指，无论是他的感情，还是她的悸动，她再也无法逃避，也不想再逃避。她不是铁石心肠之人，她只是怕交出一颗心，却要生生被人撕碎。她第一次如此确切的知道，他对她，不是一时兴起，不是简单的喜欢，而是爱。

“你别哭啦。断了根手指而已，让我看着你被人欺负，比让我死了还难受。”

她哭得越发厉害，头低得几乎贴到燕洵放在腿上的手。

燕洵心疼地抚上她的脸颊。

终于，压到楚乔的最后一根稻草来临。

楚乔抬起头，一把扑进燕洵怀里，趴在燕洵的肩头，泣不成声，他的头靠在她的头上，安慰她，也安慰自己。燕洵抚着她脸颊的手，穿过她的发丝，轻轻安置在了她的后脑勺。她也紧紧抓住了燕洵的手臂，无意识抚摸着他的肩膀，燕洵也无声地留下了眼泪。

那一刻，有多少委屈、多少痛苦、多少仇恨都有没关系了。两个人都忍耐了这么多天的眼泪，这一刻都可以尽情地哭出来了。他们之间，不再需要面具，不再需要伪装，只需要最原始、最真实的感情和感受。

他和她都是一无所有的人，他们之间，只剩下彼此来相依为命。

从那一刻起，他们都是彼此的半条命了。

——————我是分界线——————

当宇文玥匆匆赶来时，天牢外已垒满了尸体。

他加快步伐冲了进去，直奔燕洵的牢房。

燕洵，你最好给我活着！

星儿......你也不可以有事。

小小狱卒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长安权贵，今天一下子这么多金字塔顶尖的大人物都来光顾，他简直受宠若惊。

于是诚惶诚恐的躬身禀报：“杀罗大人的凶手已经抓到，可惜人死了。刚刚外面还来了两伙人，上来就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宇文玥此时还没心情关心那些，虽然还保持着他“冷公子”一向的作风，却也直截了当地问：“犯人没事吧？”

“本来没事，可是赵家西风公子来了，要砍那个女人的手。”

宇文玥顿住脚步，猛地转过头，语气也染上一丝焦急：“然后呢？”

“被世子拦下了。他砍了自己的手指，代替那个女的。”

宇文玥倒吸一口气，心绪错杂，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欣喜自己心爱的女人平安无恙，还是心痛自己最好的兄弟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断了手指。

凭赵西风那个得理不饶人的性格，不砍了燕洵整只手，怎么可能罢休？

思及此，心中更是急切，也不管还想继续唠叨的狱卒，加快步伐变朝燕洵牢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