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场 流冰馆的大厅
大厅里垂挂着豪华的水晶吊灯,幸三郎原本认为这样的东西和室内的装潢不协调而不打算安装,但在英子的再三坚持下,还是答应了。
一楼大厅西边的角落里有一个圆形的暖炉,周围的地板上堆放着干树枝和取暖用的木料。暖炉上有个黑色的烟囱,形状就像个倒置过来的特大号漏斗。在耐火砖砌成的炉台上,放着一只被人遗忘的金属咖啡杯。暖炉前方,则摆放着幸三郎最钟爱的摇椅。
圣诞组曲的乐声弥漫在客厅中,客人们都已经坐在狭长的餐桌边。头顶上豪华水晶吊灯的灯管造型像一支支点燃的蜡烛,抬头仰望,仿佛一个小小的空中森林。
大厅的地板是倾斜的,所以桌椅一侧的木腿都被锯短了一截,这样才能调整到平稳的状态。
客人面前各自摆放着蜡烛和酒杯,他们静静地注视着桌上的摆设,等待着英子致辞。不久,乐声渐弱,大家都知道,女王的出场时间到了。
“各位!欢迎你们远道而来。”年轻女主人高亢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
“在座的有年轻人,也有长辈,或许你们已经感到疲惫,但旅途的奔波是值得的。今天是圣诞节,在这样的日子如果没有白雪的装点就太过无趣了!在窗外飘洒着的可不是棉絮或者纸片,而是真正的雪花,这就是在北海道的别墅中举办聚会所能享受到的特别之处!诸位!今晚我们还为大家准备了特制的圣诞树以表心意!”
在她大声感叹的同时,水晶吊灯的灯光忽然熄灭,这应该是佣人原在大厅的某处关掉了电源开关。音乐也随之变成了庄严的赞美诗合唱。
这几个步骤早已在英子的指挥下排练过上千次了。她对于完美的追求,简直可以让军官来参观学习。
“各位,请看窗外!”
众人异口同声地发出赞叹声,原来庭院里种植着一棵货真价实的衫树,无数只缠绕在高大挺拔的树身上的灯泡接通电源后,一起绽放出光彩。五彩缤纷的灯光忽明忽暗,树上堆积着层层白雪。
“灯光!”
仿佛整个世界响应了摩西在红海前的哀求一般,吊灯的光明重新降临。音乐则又变回了圣诞组曲。
“稍后各位可以尽情欣赏这棵圣诞树,如果能够忍耐严寒站在树下,还可以听到来自鄂霍次克海上浮冰相互碰撞的声音!这么正宗的圣诞节,在东京是绝对体会不到的噢!接下来,就请给予我们如此美妙的圣诞节的人说几句话。我引以为傲的父亲大人要向各位致意!”说完,英子就拼命地鼓起掌来,客人们也连忙跟着她一起拍手。
滨本幸三郎站起来,左手仍然拿着烟斗。“英子,下次别这么捧我了,多不好意思。”
客人们笑了。
“会让大家为难的。”
“哎!才不会那样的!大家觉得能和爸爸共处一室是件很荣幸的事呢!是不是啊,各位?”
在座的小羊们奋力地点着头,其中点得最起劲的恐怕就是菊冈荣吉了吧。其实他这么做的理由很简单:菊冈公司的存亡都得仰仗滨氏柴油。
“各位到我这个老顽童的怪屋来是第二次……应该是第三次了吧?所以大家应该已经习惯这个倾斜的地板了。不过,因为没人会再摔倒了,所以我的乐趣也少了很多。看来我应该考虑再造一座新的房子了。”
客人们都由衷地笑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各位选择了在此度过圣诞之夜,而没有给日本的酒店增加营业额,可谓是明智之举。对了!让我们先干杯,不然葡萄酒都要变温了。其实,即使变温了也没关系,只要在屋外放个三分钟就又会变得冰凉。那么就让我带个头!各位……”
幸三郎一举起酒杯,大家也立刻伸手举起自己的杯子。当幸三郎说为圣诞节而干杯,大家也相互说着“来年请多多关照”等仿佛业务促进酒会上的陈词滥调,真是商人本性难改,三句话不离本行。
敬酒结束后,幸三郎把杯子放在一边,然后说:
“今晚有些客人是初次见面,既有年轻人,也有头发斑白的老人,我看还是由我在此介绍一下比较好。另外,还有在这所房子中,负责照顾我和各位起居的人,也都让大家认识一下。我先向各位介绍英子、康平以及千鹤子……”
幸三郎说到这里,英子举起右手,打断他的话说:
“这让我来说吧,不用劳烦父亲大人您了。日下君、请把原君、康平还有阿姨叫过来。”
当佣人和厨师陆续到齐后,女主人便吩咐他们靠墙站成一排。
“夏天曾来过的菊冈先生和金井先生应该记得这些家庭成员,但日下君和户饲君是初次光临,就让我介绍一下。先从上座开始吧,可要听仔细噢!别把名字搞错了。首先,这位身材高大的绅士,他就是大家熟悉的菊冈轴承公司的董事长菊冈荣吉先生。应该有人在杂志的封面上看到过他吧?大家可以趁这次机会好好看看本人噢!”
他的确上过两次周刊的封面,不过一次是和女人因为分手费协商不成而打官司,还有一次是追求某个女明星被甩掉。
菊冈把在生意场上打滚多年而毛发日益稀疏的脑袋向着桌子低下去,又深深地向幸三郎鞠了一躬。
“您得说两句。”英子向菊冈示意。
“哦!那恭敬就不如从命了,这间华贵的住宅无论何时看起来都如此完美,周围的景致更不用说了!能够待在这里,坐在滨本先生的身边喝着葡萄美酒,真是无比光荣的事情啊!”
“这位坐在菊冈先生身边,身着华丽洋服的,是菊冈先生的秘书,相仓小姐。请问您的全名是什么?”
其实英子记得很清楚,她叫久美,不过她猜想这应该不是真名。
但这个女人也不是个普通角色,她对英子的刁难不为所动,只是大大方方地用裹了蜜糖般的娇声回答道:
“我叫久美,请多指教。”
凭着英子的女性直觉,她断定这个久美肯定在社会上混过,肯定有过当陪酒女郎的经验。
“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啊!还真不普通呢!”然后她又补充道,“真像是艺人的名字。”
“您真是太会说话了。”
相仓久美仍然用她那种令让男性想入非非的声调回答。
“我这么娇小,如果身材再好一些,说不定真的可以作艺人噢!如果有英子小姐那么高就好了。”
英子身高一米七三,所以一直只能穿薄得几乎脚板贴地的平底鞋。如果再穿上高跟鞋的话,就差不多一米八了。对于久美的这番恭维,她真是哭笑不得。
“坐在隔壁的是菊冈轴承公司的董事长金井道男先生。”
英子有些走神,竟然说错了话,尽管她听到了菊冈对部下说“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当上董事长了”,但还是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金井站了起来,带着他那职业性的笑容,竭尽所能地把幸三郎美誉了一番,顺便又吹捧了一下自己的董事长。他就是靠这一套拍马溜须的功夫,才能爬到今天的地位。
“金井先生身边这位体态丰盈的女性是他的妻子初江女士。”
话刚说完,英子才发觉自己又失言了。
“我可是放弃了美容体操的培训才到这里来的。”
果然初江显得有些不快,久美趁机瞟了她一眼,露出得意的微笑,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就是因为这副身材,我才想来呼吸下新鲜空气,看看能不能有助于减肥。”
初江对英子的口误很在意,一副咬着不放的口气。
但当介绍到男孩子们的时候,英子就立即恢复了从容镇静的心态。
“这位肤色白皙模样俊秀的年轻人叫日下瞬,是慈惠医科大学的六年级学生。他马上就要参加医士资格国家考试,但我还是请他来这里给爸爸做健康检查,寒假期间就住在这里。”
还是介绍男孩子轻松啊,英子想。
“这里的饭菜可口,空气也清新,而且没有烦人的电话,如果有人住在这么好的地方还会生病,那我身为医学院的学生,倒真想见识见识。”日下说。
滨本幸三郎是出了名的讨厌电话,所以在这流冰馆中,绝对找不到能搁在耳朵上对着它讲话的通讯工具。
“坐在日下身边的,是他的好友,目前就读于东京大学、将来前景大好的户饲正树。他的父亲就是参议院的议员户饲俊作先生,想必各位都听说过吧?”
这时台下响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仿佛在宣布又一位“金友”的入盟,这真是人类朴实的感动之声。
“他可算得上是血统纯正的良种马。来吧,良种马先生,请你发言。”
皮肤白净的户饲站了起来,扶了一下他那副银框眼镜,然后说:
“今日承蒙邀请,实在是我的荣幸,我告诉父亲后,他也为我感到高兴。”
“坐在户饲君身边,喜欢滑雪的小男生是我的外甥。说得正确一些,他是我伯父的孙子嘉彦。长得很帅吧?今年才十九岁,是庆应大学一年级的学生。整个寒假期间他就住在这里。”
面颊晒得通红,身着白色毛衣的青年站了起来。男孩很腼腆,只说了声请多指教,就急忙想坐下。
“就这一句?这可不行,嘉彦,再多说点。”
“但我没什么好说的啊。”
“这不行喔,你也太内向了。你可以说说自己的爱好啊,或者是大学的事情,总之能说的东西应该很多吧!不行,一定要说。”
但男孩还是很害羞。
“至此!客人都介绍完了。接下来我将在这里工作的佣人介绍给大家。首先是这位,早川康平。当我们家还在镰仓的时候,他就为我们工作,至今已经有近二十年了,另外他也兼任司机。在他身边的这位阿姨叫做千贺子,她负责家中的杂务,如果各位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对她说。
“还有站在最前面的这位,是我们家值得自夸的厨师,原春男先生。虽然他的年纪不到三十,但厨艺却是超一流的!当时他所工作的大原饭店想要竭力挽留这位名厨,是我们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请来的。至于他的手艺到底怎么样,待会儿请各位用你们的舌头来评判吧!
“好了,就说到这里,回到你们各自的工作岗位去吧。
“介绍就此结束,我想在座的各位,在你们工作学习的地方已经习惯被称作精英了,记住容貌和名字这类的小事,想必难不倒你们。
“在晚餐送上之前,请各位一边欣赏圣诞树,一边尽情畅谈吧。嘉彦,还有日下君和户饲君,能不能帮忙把桌子上的蜡烛点亮?点好后,就把大厅里的灯关掉。各位,请好好享受这圣诞之夜吧。”
以滨本幸三郎为中心,立刻聚集了一群中老年人。他们谈笑风生,不过笑得最响亮的只是菊冈轴承的几位,而幸三郎始终衔着烟斗。
英子因为久美的缘故又犯了一个错,她忘记介绍菊冈的司机上田。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上田站在身材高大的户饲背后,被挡住了。不过英子转念一想,不就是一个司机么,介不介绍也无所谓。
到了晚餐时间,远道而来的客人终于通过自己的舌头认同了英子的推荐。这豪华的火鸡大餐的美味,让他们相信东京一流饭店的厨师果然远征到了这极北之地。
喝完饭后的红茶,日下瞬站了起来,他想看看圣诞树,所以走到了窗边。圣诞树仍然孤单单地在雪地里矗立着,一明一灭地闪烁着光芒。
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在雪地里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大厅里进出庭院的玻璃门附近,插着一根细长的木棒,距离屋檐下大约有两米左右。
是谁把这根木棒插在雪地上的?木棒露出雪地的部分大约有一米,日下想,这应该是大厅里暖炉用的柴火,不过白天忙着装饰圣诞树,根本没注意到有这样的东西。
这到底是什么?日下为了看得清楚些,用手擦掉了玻璃上的水气。他发现在西边,也就是流冰馆的西角附近,也有一根木棒插在白雪纷飞的阴暗角落里。不过那里过于昏暗,看不清楚,那根木棒好像是和玻璃门附近那根一样,是暖炉的柴火,露出地面的部分也是一米左右。
那么,其他的地方还有这样的木棒吗?日下从大厅里向外张望,目光所及之地再也没有木棒了,就只有这两根。
日下想叫户饲或者其他人来听听他的意见,但户饲正在和英子聊天,嘉彦则夹在幸三郎、菊冈以及金井这帮中老年人中,听着一堆不知所云的商业术语,完全插不上话。原和早川应该在厨房,没看到他们的身影。
“各位年轻人,陪我们这帮老头子聊天肯定很无聊吧?不如说些有趣的事情,让我也高兴一下。”
幸三郎突然这样大声宣布道,因此日下也坐回餐桌边的座位上,没再去管那两根奇怪的木棒。
其实从刚才开始,滨本幸三郎就对这些围着自己的马屁精所说的客套话感到不耐烦,甚至有些受不了。想当初,自己为了逃脱世俗,才在这极北之地建了这样一座符合自己兴趣的怪房子,但这群经济动物却完全没把几百公里放在眼里。他们像狂涛一样地激流勇进,就算这座房子的地板是倾斜的,或者是贵重的古董摆在面前,他们也毫无兴趣,只是一个劲儿地奉承自己。看来只要自己身上还有金钱的味道,就算是天涯海角,他们也会追过来吧?
幸三郎只能将自己的期待寄托在这些年轻人身上。
“你们喜欢看推理小说吗?”
幸三郎对他们说。
“我可是非常喜欢呢!那我就先出个问题考考你们。在这里的年轻人都就读于名校,我想你们的头脑一定非常聪明。”
“不知道这个故事你们听过没有。有一个少年,他每天都骑着一辆装满沙袋的自行车,穿越墨西哥砂金矿附近的国境线进入美国。海关认为他有可能是个走私犯,所以打开沙袋检查,但除了沙子之外,什么都没发现。这个问题就是,少年走私的货物到底是什么?以及他是怎样走私的?怎么样,菊冈先生,你猜出来了吗?”
“这个……我还没猜出来。”
“我也猜不出来。”金井说,这两个人对这个问题根本连想都没想过。
“嘉彦,你知道答案吗?”
嘉彦捏捏下巴,似乎在沉思。
“各位猜不出来吧?其实这个问题一点也不难,走私的货物就是自行车。”
“哈哈哈哈!”笑声最大的就是菊冈荣吉。
“原来是自行车啊,原来如此。”金井也跟着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这是佩里·梅森给他的朋友德雷克和秘书黛拉出的一道谜题,很有意思吧?看来走私自行车这种事,选在砂金矿附近是最合适的。”
“那我再出一道,这次我就不说出答案了。嗯……该出什么问题好呢?就说一个朋友以前告诉我的真实故事好了。这件事让我挺有感触的,我记得以前经常在对新员工的训话演说中提起。那是发生在昭和三十年的事啦。”
“现在无论是国铁还是私铁,只要一下雪,铁轨上的一种加热装置就会启动,就像一个个点燃的小火炉。这种装置的作用是为了防止铁轨积雪冻结。但是,当时的日本正值战后重建,国力还很贫乏,根本没能力在所有的铁轨上都安装这种设备。
“昭和三十年的冬天,东京下了一场大雪,一个晚上的积雪量就达到了五十厘米。当然,天亮后,不管是东京的国铁还是私铁都面临停运。
“如果这种情况换到现在,我不知道政府会采取什么措施。但当时东京很少下雪,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除雪车,也不可能出动所有的铁路员工来铲雪,而且上班高峰就要到了,即便那样做也根本来不及。但在那种特殊情况下,只有我的一个朋友想出了点子,他当时在滨急铁路任职,现在已经当上董事长了。他用那个办法,让滨急铁路除了始发车稍稍有些延迟外,其余车次全部照常运行,即便是高峰期也畅通无阻。
“你们猜他究竟用了什么方法呢?按照推理小说的说法,我这个朋友用了一个小小的‘诡计’。但他那时还不是董事长,所以不可能动用很大的人力物力,也没有使用什么特殊的道具,不过他就是凭借这件事,才在公司内扬名的。”
“还有这样的事啊,真不可思议。”菊冈说。
“的确,的确,真是太不可思议了。”金井仍然跟着马屁股走。
“我当然知道这故事很不可思议,但我是在问你们答案啊。”
“哈,哈,说得也是。”
“是不是在始发车上安装除雪机啊?”
“哎?没有那样的东西,就算有也没用。如果有的话,其他铁路也也会这样做的。总之使用的不是特殊的器材,是现成的道具。”
“不愧是滨本先生的朋友啊!真是优秀的人才!”金井又在说一些不相关的奉承话,幸三郎都懒得理他。
“我明白了!”
日下说,一旁户饲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应该是从前一天的晚上开始,让空着的电车彻夜在铁轨上跑吧?”
“哈哈哈,正是如此,我那个朋友看见下这么大的雪,就估计可能会造成积雪。所以就让空着的电车在一整个晚上,每隔十分钟跑一圈。不过即便是这样的主意,实施起来也需要很大的决策力呢,因为当时到处都是办事墨守陈规的上司。还好他现在总算坐上了董事长的位子。怎么样,再出一题如何?”
听到幸三郎这么问,户饲为了挽回刚才失去的机会,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地点着头。
但接下来,能够解开幸三郎出的几道题目的人还是日下瞬。每当他迅速说出正确答案的时候,户饲的脸就像圣诞树上那些彩灯,青一阵红一阵地变换着颜色。
滨本幸三郎隐约注意到了这个情形,也明白自己的突发奇想制造了怎样的局面。也就是说,自己的猜谜节目已经变成了环球旅行的大奖赛了。而面前这两个年轻人,尤其是户饲,很明显地想通过这个猜谜游戏来争取英子的好感。如果拿到了头奖,不光可以得到以新婚旅行为名的环球旅行机票,回来后,还能得到一生都享受不完的遗产当作奖金。
这一切早就在幸三郎的掌握之中,而且他也早就做好了准备,这个老顽童对即将到来的对决感到一阵兴奋。
“日下,你很优秀,要我出个更难的题目吗?”
“请您说吧。”
日下因为刚才的战绩,变得更为大胆。
但接下来的一瞬间,幸三郎所说的话让大家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英子,你选好了结婚对象吗?”
英子的反应当然非常惊讶。
“您在说什么呀?父亲,这么突然。”
“如果还没有的话,在场的各位男士中,如果有人能够解开我下一道谜题的,你就考虑一下怎么样?”
“真是的,父亲您就是喜欢开玩笑。”
“我可不是开玩笑,就算造这所房子,以及放在三号室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收藏品都是玩笑,我刚才说的话也绝不是玩笑。这儿的两个年轻人都很优秀,对我来说,你选择哪个我都不会反对,而且也没那个心情去反对。但如果你难以决断的话,那就不用客气,交给我,让我来帮你决定,就用猜谜来决定胜负。为此,我可是早就准备好了一道谜题。”
还是这样的好,幸三郎想,这样事情的本质就稍稍明朗化了。
“当然,我也不会像古代的专制家长那样,只要猜出谜题就来者不拒。只不过,对于能够做到这点的人,我是不会抱有任何成见了,自然不会反对。至于到底嫁还是不嫁,那还是要我女儿自己来决定。”
两个年轻人的眼睛都发光了,现在,这两个人的面前仿佛堆了一座金山,不过躲在山后偷笑的人却是幸三郎。对于他来说,这个包袱只有抖开的时候才能产生最大的快感。
“先不论英子小姐的事,我对这个谜题本身就很有兴趣。”日下说。
“这也算是给户饲君一个挽回名誉的机会吧。而且,正如各位所见,我这辈子已经经历过太多的风风雨雨,现在只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我已经对争权夺利感到厌倦,所以家世门第之类的东西,我这双老花眼也看不清楚喽,最重要的还是内涵。这么说虽然有些老生常谈,但随着年龄的增大,或者是地位的攀升,人们都会不知不觉地忘记这个世人皆知的道理。所以我决定,不光是日下君和户饲君,希望原君和上田君也能参加这次竞赛。”
“就算有人解开了谜题,如果我不喜欢的话,请不要勉强哦。”
“这是当然的了,我想你也不是那种会乖乖听从父母之命的女儿。”
“如果换了别的事,我还是很听话的。”
“不,我知道你对家世什么的比我更在意,所以在这点上,我倒是很放心。”
“如果是我解开了谜题,可以让大小姐嫁给我吗?”菊冈说。
“当然,只有彼此都同意就可以。”
幸三郎回答得很爽快,菊冈听了哈哈大笑。
接着,幸三郎又说出了另一句让众人惊讶的话。
“请把原君也叫来,我带大家到塔上我的房间去。”
“您说什么?”英子的态度显然更加惊讶,“为什么突然想去那个地方?父亲大人。”
“因为那个谜题就在塔上。”
幸三郎起身说道,然后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于是补充了一句。
“再怎么说,这也是我精心设计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