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起源之地（4）
姜拙训了弟弟一路，责他不该说话不留情面。
狼颜无意参与他们兄弟之间的交流，把马远远骑开。后羿想过去与他搭话，但苦于不知从何说起，毕竟他与狼颜之间的关系比较尴尬。
那是因为早在十年前，姜子牙是将素儿许配给狼颜的，狼颜也一直把素儿看作未过门的妻子。但十年足够改变很多事情，素儿长大了，经历和认识的人也多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她喜欢上了父亲的另一名学生。而作为父亲的姜子牙亦千方百计解除婚约，还女儿婚娶自由的权利。当然，这仅仅是他为了标榜自己特立独行，不拘世俗，而非有多重视女儿的感受。
但对于狼颜来说，这件事对他打击太大。他可能至今仍觉得自己被师弟横刀夺爱了。
众人又走了一路，远远便望见狩霞父子。
“血辙貌似是从赤蛮的领地延伸而来的，”狩霞迎了上去，“如果我们仍沿辙而行，将必须经过赤蛮领地。此事该如何抉择，还请大公子定夺。”言间，向姜拙拱一拱手。
狼颜低声在姜愚耳边说，“愚师弟，你说得一点也不错，这事果然不是老虎做的。依我看，一定是赤蛮做的，然后伪装成是野兽所为，就是怕我们报复。”
姜愚看了狼颜一眼，“狼颜师兄，虽然我说那不是老虎做的，但也没有说那是人做的。”狼颜不禁愣住，如果既非虎亦非人，这世上还有什么能将几名身体精壮，手执兵戈的汉子像柴一样剁成一截截？
姜愚轻夹马肚，马儿缓缓踢蹄向狩霞走去。“狩霞大叔，”他说，“我们就往赤蛮领地的方向走吧。我有预感，只要到了赤蛮领地，所有问题就会水落石出。”狩霞哪里待见他，仍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姜拙，“大公子，请您示下。”
姜拙看了看狼颜，又看了看后羿，“狼颜师兄，后羿师弟，两位有何建议？”
“我与愚师弟意见相同。”狼颜说，“血辙从何处而来，我们就该往何处而去，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姜拙点了点头，“那后羿师弟呢？”
“我与……”他本想说与狼颜师兄相同，但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改口说，“我也与愚师兄的意见相同。但是，我觉得我们应该分成两队，一队在前负责探路，一队在后负责支援，两队相距至少半里，以防在前队不慎落入赤蛮伏击包围圈的时候，后队仍可以回去带人驰援。”
“此计甚妙。”姜拙赞赏道，“那不知谁为先谁为后？”
后羿请缨道，“我愿为前队，我携有鸣镝，遇事可发矢为号，一响为撤，后队速回请援，二响为危，后队速速增援，三响为安，后队可继续前进。”
“甚妙。”姜拙点着头说，“那我也随你同行。”
“不行！”狼颜反对道，“拙愚两位师弟乃恩师之子，倘若遭遇不测，我如何向恩师交代。探路之事就由我和他去完成。”这个“他”指的自然就是后羿。
刃男与父亲狩霞商量了两句，也请求加入探路小队。他将挂在马鞍上的十余个兽钳解下，一一按在地上打开，然后又挂回马鞍上，“倘若我们真的被赤蛮围攻，在突围时我可以将这些兽钳掷于地上，会阻碍他们一时三刻。”姜拙突然想仔细看看这兽钳的结构，却被狩霞制止，“大公子，这东西一旦打开，外行人还是不要触碰为妙，倘若夹上，那代价不是一条胳膊就是一条腿。大公子如果有兴趣，我回去送你一个便是。”
姜拙拱手示谢，“我素来好工匠之道，故对工具机关等物颇情有独钟。——啊！对了。”他忽然想了什么，从马袋中取出六个铁铸的像莲蓬一样的东西，并分配到每个人的手上，“这机关是我的得意之作，我叫它为‘铁莲蓬’。莲蓬上面每一个小孔都装有一枚毒针，共计六六三十六枚，底下的机栓拔出就能发射，射程约有两箭之遥，其毒虽不能置人死地，但却能让中毒者痛不欲生。这趟出来我一共带了六个，刚好我们每人一个。你们探路时把这东西带上，以防不时之需。”
狼颜、后羿和刃男接过铁莲蓬，饶有兴致地打量起来。刃男在窥看莲蓬上的小孔时，差点把机栓也拔了出来，若不是姜拙及时制止，他恐怕早已满脸毒针。
姜愚也交代他们说，“前方的赤蛮领地让我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这种感觉与血马车奔回逐日塔时所带给我的感觉是相似的，不同的是，赤蛮领地的感觉更强烈。我形容不出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如果硬要打比喻，那就是某种事情发生之后留下的痕迹，就像车过留辙，火过留灰，剑过留痕一样，只是这种痕迹是来自一件我们从未见过的事，一件无论是人还是兽都无法做出来的事。”
姜拙也接过话，“舍弟自幼就有异于常人的天赋，能感觉到其他人感觉不到的事，且屡屡应验。所以还望各位能重视他的建议。”
姜愚突然望向天空，“不出两个时辰，就会天降暴雨，我们的速度要快一点。”
狼颜、后羿和刃男暂辞众人，策马沿血辙奔去。
赤蛮领地就在前方云雾中若隐若现，随着骏马奔驰，三人已依稀可见赤蛮的城寨轮廓。那是由一座座低矮的，充满原始野性气息的杉屋组成的聚落，杉木就那样整株整株用在建筑上，没有任何加工或装潢，让房子的形状看起来异常嶙峋，极不工整。
数之不尽的动物头颅被悬在杉屋的四周，有的是刚砍下的，仍鲜血淋漓，有的则腐烂不堪，长满了蛆虫，更多的已是森森白骨，彼此相互碰撞，咯咯作响。
随着赤蛮城寨越发清晰可见，一行三人亦越发紧张。
赤蛮人之所以让他们谈之色变，并不是因为他们与生俱来的野蛮和残忍，而是因为他们个个额头上都长着第三只可以喷出烈焰的眼睛。赤蛮中的“赤”并不是指红色或任何类似的颜色，而是很形象了勾勒出赤蛮人的样貌特征：赤字最上方的“十”代表着他们的第三只眼，“丌”则代表他们的眉毛与鼻子，左右两点则代表他们双目。赤蛮人的图腾也是一个类似“赤”字的图案，这个图案流传开来之后，就被“赤”字代替。
相传赤蛮人的第三只眼是太阳分裂下来的碎片，当然没有人敢去证实。他们还有一种让人匪夷所思的葬礼——与其说是葬礼倒不如说是不得不这样做——就是将死者的头颅砍下，放置在一个名为“祭阳殿”的密封房子里，失控的第三只眼睛会肆意喷薄烈焰，将头颅焚烧殆尽，并最终冷却成一颗如铜如铁般的眼珠，然后死者的家属就可以取出眼珠连同没有头颅的尸体一同安葬。
据说那个祭阳殿是当今天下唯一可以困住赤蛮人三眼烈焰的建筑，已屹立在赤蛮领地不知多少岁月，因此很多人都认为——包括赤蛮人自己——祭阳殿不可能是人造的，而只能是神赐的。赤蛮人自己有不少险些灭族的历史，都是因为没有妥善处理尸体引起的。而这个祭阳殿就是姜子牙需要重点研究的东西，因为他想在逐日塔的顶端建造一个类似的建筑，以此来困住经过的太阳。
狼颜等人沿着血辙，往赤蛮领地疾驰。他们很远就发现赤蛮领地有点不妥，那方大寨门外没有卫兵，哨塔上没有射手，就连平时寨门外熙攘的集市如今也是空无一人，但货物却堆积如山。
后羿目光锐利，远远就看见寨门门楼上有一赤蛮人手握赤蛮的图腾旗笔直地站着，但再仔细看去，方发现那人根本不是站着，而是只剩下半截身子立在门楼的围墙上，若不是手中旗杆支撑着，他早就倒下。
显然，那个人已经死了。若不赶紧处理，他的第三只眼会在一天之内将方圆十里夷为平地，可是为什么赤蛮人会任由他曝尸门楼。
然而，狼颜很快就察觉到血辙没入城寨的一端竟如树枝般岔开，刃男也闻到风中传来的浓烈的血腥味，种种不祥的迹象都似乎解答了为什么赤蛮人会置那门楼之尸于罔闻的问题。
除了领地内所有赤蛮人都成了尸体以外，没有其他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