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处乡心两处愁

Bill任由顾溪影游荡花间，先前的戒备之心早已飞到九霄云外。

没想到您太太这么喜欢我们的办公室”，秦嘉木微微含笑将茶碗放在Bill面前，“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秦先生，我想我已经不需要再介绍我自己和我太太，麻烦您能不能再详细介绍一下您呢？比如，您是不是林教授的同事？”

“是，我是林教授多年的同事。我在清华大学物理系读的书，后来又在MIT拿到博士学位。林教授两年前已经从地球灯塔守望者协会退休。那天，你们在芬马克着陆，她刚好在挪威度假，所以才会在奥斯陆出面帮助你们。”

“帮助我们？”

“对啊，地球人一向讲究远来是客，要遵守老祖宗留下的待客之道。”

“难道你们事先知道我们要来吗？”

“你们距地球一千光年的时候就已经被发现，不然呢？我们这些灯塔守望者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为了保护地球？防范地外文明入侵？”

“也不尽然，还是让我来为你详细介绍一下我们这个机构吧！”秦嘉木放下自己手中的茶碗，“事情还要从重华星大迁徙说起。”

“早在21世纪初，很多有识之士就已经意识到，向外星迁徙是地球文明在宇宙中延续下去的必然之路。然而，这样跨越迢迢亿万公里的迁徙在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远离故土，究竟会给地球人带来怎样的心理变化，又会不会影响到迁徙后的生活，这个课题从那时起就被有远见的科学家们提上研究日程。他们发现，星际移民时代，人类面临的最大心理挑战不仅仅来自于长时间星际航行中的恐惧和无助，还有迁居后对故土绵绵不绝的思念。后者更为严重，因为这种故土之思可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浓，而非烟消云散。重华星上这些年的复古大潮，还有新近开通的货运通道，不都是这些刻骨乡愁最直接的表露吗？即使千万年后初代移民们故去，可地球依然是“移二代”“移三代”的故乡，总会有人想要回到地球寻找自己和自己母星文明的根。”

Bill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这份乡心，无论是重华人还是地球人都不可以置之不理。不管是你们，还是第二批移民，还是以后越来越多的移民，不管你们喜欢或是不喜欢地球，你们总还是会和地球保持某种形式的联系。既然要联系，就总得有个中继点，有个接待的机构。因此，才会有我们，守护着灯塔，为远方的游子点亮一盏夜航的孤灯。”

“为什么这个机构如此神秘？既然你们的宗旨是为了善意接待外星的朋友甚至是亲人。”

“因为我们要对地球上绝大多数人保密。这一点你已经看出来了，而且我想你也应该能明白这样做的苦衷。”

“对，昨晚林教授说，地球上是不允许使用长生术的，你们这样做，应该也是这个原因。”

秦嘉木看了一眼依然流连在花丛中的顾溪影，语气忽然变得温柔起来：“还有一个原因。地球是所有人的故乡，如果有一天，游子从远方归来，发现这个故乡和自己所居住的母星并没有什么分别，他们会作何感想？”

Bill的脸色蓦地沉重起来，他知道自己就是秦嘉木口中的寻根人，为了保全自己心中的故乡，就要让地球人一直蒙在鼓里吗？这样是不是太过于自私？

“我知道，你在想，只是为了你们这些远方游子心中的眷念，便要欺骗地球百亿居民，实在不道德。可是，你想过吗？并非所有人都希望过上你们那样的生活，高科技，高智能，但是生活却极度无聊。当我们了解一切问题的答案，明白所有秘密的真相时，这个世界在我们眼中还是五光十色、多姿多彩的吗？距离产生美，只有当我们不了解一个事情的时候，我们才会觉得它是那么神秘，那么动人。冒昧问一句，你享受过读书的乐趣吗？欣赏过旅途中变换的风景吗？”

Bill默默摇了摇头。

“你们根本不用读书，这宇宙中现有的知识都存在于你的存储器中。即使是读，也是一秒钟扫完一千页的速度，试问这样读书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同样，你也体会不到旅行的意义，半光速系统会分分钟把你们带到你的星球上任何你想去的角落，你还没来得及看一眼窗外，就已经到达目的地。可是，这样的生活，真的好玩吗？无论活多少年，都像只活了一天一样，你的生活里没有什么新奇的事情发生，你的世界里也可能也不会有多少未知。”

Bill苦笑两声：“难道这就是科技带给我们的礼物吗？可怜的人类，永远都逃不出潘多拉的盒子。”

“现在，你还觉得地球人的生活方式当真一无可取之处吗？虽然这世间依然有战火、有贫穷，但是每一个人都生活在未知之中，没有人可以预料明天会发生什么？这，才是地球最迷人的地方。”

秦嘉木顿了顿接着说道，“地球注定不会是是人类唯一的家园。也许，千万年后的某一天，人类将会占据整个宇宙。只要我们能抢在下一次小行星撞地球前分批迁徙到其他宜居行星上，整个人类文明便可以继续繁衍生息。活下去，就会有无限可能。不过，以地球现有的人口规模来计算，在危机到来前将全部人口迁走，将是个需要耗时几千年甚至上万年才能完成的庞大工程。”

“那么，这样说来，这样的移民是有组织的，包括重华星移民和第二次移民。”

秦嘉木微微颔首，“我想，你已经知道答案了。”

Bill明白，这已经是秦嘉木所能给出的最多的信息了，至于更详细的，他只能自己再去调查。“谢谢你的茶！我想我们该说再见了！”顾溪影还恋恋不舍那满园的花团锦簇，但碍于礼节也不得不踏上回到地面的电梯。秦嘉木如何看不出顾溪影的心思，他也不失风度，表示随时欢迎顾溪影和Bill再来此地游玩。

Amy依然陪着他们，礼貌却又没有任何一句多余的话，直到将他们送回BJ的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