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什么是通证？

为了更好地了解通证，本章将从通证的基本概念及其行业的相关背景开始介绍，然后对通证与区块链的关系、通证与虚拟货币的关系以及通证的分类等进行讨论。

1.1.1 通证的概念

通证，是英文单词Token的翻译，Token一词在韦氏词典中有多种含义：

（1）特定团体按照特定条款发放的代币（比如游乐厅发的游戏币）；

（2）类似于法定政府以外的某个人或机构以钱币形式发行的硬币；

（3）加密虚拟货币的单位；

（4）一种向外的信号或表达；

（5）符号、标志、象征、令牌；

（6）纪念品；

（7）一种与众不同的特点、个性等。

在本书中，讨论的是与区块链相关的范畴，并将“通证”的定义明确为：基于区块链技术，可流通的加密虚拟权益证明。即拥有通证，就相当于拥有了区块链上的某种权益，这种权益，可以代表某种物品或服务的使用权，或是某项虚拟或现实资产的所有权等。权益的具体类型与通证生态的类型密切相关。

在很多文章中，包括有些官方文件中，把Token译作代币，但是这种翻译将Token、Coin和cryptocurrency的意义混合了，不能明确表达Token的含义。根据目前的公开资料，孟岩最早提出把Token译作通证，而非代币。我们认为，“Token”翻译为“通证”更为贴切，因为“通证”一词蕴含“通行证”之意，中文语境中的“通证”可以理解为进入或使用某一区块链的“通行证”，其可以涵盖的范围要更广泛一些，能更好地表达“Token”在区块链中的作用及意义。

1.1.2 通证与区块链的关系

区块链是一种按照时间顺序将数据区块以顺序相连的方式组合成的一种链式数据结构，是以密码学方式来保证不可篡改和不可伪造的分布式账本。

区块链系统根据应用场景和设计体系的不同，一般分为公有链、联盟链和专有链，其中：

（1）公有链的各个节点可以自由加入和退出网络，并参加链上数据的读写，运行时以扁平的拓扑结构互联互通，网络中不存在任何中心化的服务端节点。

（2）联盟链的各个节点通常有与之对应的实体机构组织，通过授权后才能加入与退出网络。各机构组织组成利益相关的联盟，共同维护区块链的健康运转。

（3）专有链的各个节点的写入权限收归内部控制，而读取权限可视需求有选择性地对外开放。专有链仍然具备区块链多节点运行的通用结构，适用于特定机构的内部数据管理与审计。

实践中，区块链往往和“通证”或“虚拟货币”紧密联系在一起。通证与区块链相结合之后，能够通过加密算法和分布式账本来确定交易的真实性以及资产的唯一性，并可以通过共识算法来实现价值的流通。但是，从技术角度来看，通证不是区块链技术的必要组成部分，使用通证只是区块链分布式账本记账的方式之一，即使没有通证，区块链技术也可以正常记录账本中的所有信息。事实上，某些联盟链或专有链，并不采用通证进行记账。

从商业角度来看，通证为区块链添加了激励机制，使得互相陌生不能产生信任关系的参与者由于经济利益产生关联与协作，从而建立起不同的商业生态。“通证之于区块链不是技术必须，而是人性必须，是一种吸引更多人参与到生态中来的激励手段。”没有通证的区块链，很难调动起没有利益关系及之间缺乏信任的大众参与到生态中来。通证大多运行于原本就存在互信和利益关系的各个参与方，比如公司联盟之间，或者公司内部的不同部门之间。只有使用了通证，才能基于区块链技术搭建起庞大的经济和商业生态。

1.1.3 通证与虚拟货币

虚拟货币不是一个全新的概念，在区块链出现之前，互联网上已存在大量的虚拟货币。早期的网络虚拟货币可以分为三类，一是网站代币，属于由网络服务商发行的，是以购买网络服务为主要用途的虚拟货币；二是网络游戏中的游戏币；三是由网上论坛社区或商家发行的积分类虚拟货币。

近年来，随着区块链技术的兴起，以比特币为代表的加密虚拟货币出现了快速增长。截至2018年4月，全球加密虚拟货币种类已经超过1600种，总市值超过4000亿美元。加密虚拟货币（Cryptocurrency）通常简称为加密货币或虚拟货币，其特点在于利用密码学原理来构造货币及控制交易安全。

Coinmarketcap.com网站将加密虚拟货币分为两大类：第一类是Coin，第二类是Token。在传统的英文中，Coin一般是指国家发行的硬币，而Token一般指代币或者代金券，必须基于特定的应用场景才能使用。在虚拟货币中，Coin一般是公有基础区块链上的虚拟货币，主要作为支付工具使用，作为报酬分发给为系统工作的人，是一种记账符号，一般无应用场景。Token一般具有特定的应用场景，在区块链里，Token可用于用户导流、推广市场、奖励激励、生态建设等。

我们认为，Coinmarketcap.com的分类具有一定的局限性。首先，Coin和Token在发展中可能相互转化。有一些计划做独立公链的项目，如EOS、ICON，在早期由于种种原因只是基于以太坊的Token，在公网上线后也会独立，按照上述标准，它们的Token将会转换为Coin。而类似Bitshares、Steem等项目，目前被归类为Coin，但如果未来基础公有链扩展性增强，可以切换到公有链之上，以降低对网络提供者的激励成本和减少系统通胀增发，其也会变为Token。其次，Coin的功能往往不局限于支付。Coin一词在传统英文中一般指国家发行的硬币，用在区块链的语境里，经常被普通民众误解，误认为其具有与法定货币相同或类似的属性与功能，并被认为其主要用途在于支付与清算。而事实上，如果按照上述分类，Coin也涵盖了很多并不以支付为主要功能的智能合约系加密虚拟货币（如以太坊、EOS等），以及在闭环系统内流通的加密虚拟货币（如Steem）。Coin一词并不能很准确地传递划分在其类别的加密虚拟货币的含义。

鉴于以上分类的局限性，我们认为，广义的“通证”应包括所有加密虚拟货币，而Coinmarketcap.com的分类中的Token则属于狭义的“通证”。如无特别说明，本书中的“通证”均指广义的“通证”。

在媒体报道中，虚拟货币的概念经常与电子货币、数字货币的概念相混淆。电子货币是指电子化的法定货币，而数字货币一般特指未来央行利用区块链加密技术发行的法定数字货币。而根据中国政府的官方文件，监管语境下的虚拟货币属于非法定货币，与电子货币、数字货币存在本质的区别（参见下图）。

1.1.4 通证的分类

目前市场上的通证，按照其工作的层级和用途主要分为下图所示的几类。

1．带有类货币属性的支付类广义通证

带有类货币属性的支付类广义通证以比特币为代表，或者称为区块链1.0版本的加密虚拟货币。这一类别位于区块链层级模型的底层，具备独立的区块链网络，同时能够自成一体，上层不需要单独的应用即可完成相应的功能，也可以有一些非必须的应用或上层协议来完善和优化其功能，如一些轻钱包应用（指不运行完全节点也可验证支付的应用）或二层协议（如闪电网络等）。在这一类别中，已经产生足够的共识，如liteCoin、bitCoin cash及匿名币分支，以及目前市值排名靠前的Nem、Dash、Monero、Zcash、Xvg等。这类通证主要用于价值储藏以及作为支付和流通的手段，并往往被使用者与传统货币进行比较。

2．底层公有链广义通证

底层公有链广义通证以以太坊为代表，是非支付类（如智能合约）的广义通证。这类通证也位于区块链层级模型的底层，具备独立的区块链网络，但由于支付功能并非其主要作用，所以要结合上层的应用才能组成完整的功能。这类通证包含以太坊ETH、EOS、卡尔达诺Cardano（ADA）、NEO等。这类通证的价值是权益证明，以及上层使用非同质通证的应用的价值流通。比如，ETH既可以用作ICO的入场券，也可以作为类似“以太猫”这种链上应用的支付和流通价值单元。

3．中间层协议通证

雷电网络RDN、0x协议ZRX等均属于中间层协议通证，工作在区块的底层协议之上，应用层之下，属于效用类通证。这类通证不具备独立的基础网络架构，只能工作在如以太坊之类的第二类通证之上，与底层协议进行交互，同时又不具备独立的终端应用，而是为上层应用提供高可用性和便利性。拥有这类通证是使用相关协议的前提，如雷电网络RDN为上层应用提供了高速、低成本的支付通道，而建立这种支付通道需要消耗一定量的RDN通证；而使用0x协议的上层分布式应用必须使用通证ZRX作为交易费用。从功能性上来讲，目前此类别通证绝大多数属于效用类的。

4．以Steem、SiaCoin（SC）为代表的闭环通证

这类通证是相应生态中的必需品，撑起了整个平台的运行机制。它们也具备独立的区块链网络，但是此类通证的流通环境相对封闭，应用场景不像第一类、第二类通证那样广泛。由于有独立的应用场景和独立的区块链网络，该类通证生态涵盖了底层协议层和上层应用两个部分，其作为生态中的激励工具以及价值流通的手段存在。

例如，Steemit.com是一个通过通证奖励来维持社区建设和社交活动的内容平台，该平台设计了三种通证，分别为Steem、Steem Power和Steem Dollar，其主要的设计逻辑是通过增发通证来奖励所有提供有价值资源的参与者，其中包括优质内容的作者、点赞者和写评论者，以及基础网络的维护方（Steem生态中称之为见证人）。参与者在这种生态中得到的所有奖励，可以通过二级市场中兑现为法币或者如比特币之类的其他加密虚拟货币，从而获取自己的收入。

再如，SiaCoin（SC）是一种去中心化的数据中心网络，该网络是一个快速、便宜并且安全性高的云端存储平台。它利用了区块链技术让分布式网络安全达成共识，用密码学强化的智能合约保证了数据中心的加密和传送不可能被第三方来干扰。其通证SC可以用于支付存储费用，而通证SC可以通过二级市场购买或者挖矿（提供算力支持网络架构）得到。

Steem与SC都具备独立的区块链底层架构，同时具备单独的上层应用，其工作层级贯穿了底层协议和上层应用，而通证的使用场景基本上局限于其生态的闭环当中，作用是闭环生态内的价值流通。在未来，当第二类通证中的公有链的处理能力足够强大时，这个可以选择将这类通证生态的基础网络切换到公有链的网络架构之上。

5．应用层效用类通证（Utility Token）

Cindicator（CND）等均属于应用层效用类通证。应用层效用类通证是目前市面上大多数通证的类型。这类通证的主要意义是刺激用户数增长和提高用户黏性，是一种低成本获取客户的增长黑客模式。CND项目的主要目标是利用混合智能进行投资分析，以提高结果的准确性和投资回报率。其具体做法是，通过一款中心化应用软件，为软件使用者提供一些预测问题，并对高正确率者发放CND通证进行激励，从而获取有价值的人脑智能的预测数据，再通过一定的机器智能算法，将最终结果发放给部分持有CND通证的群体。

在CND建立的通证生态中，分析师可以免费参与并贡献自己的数据以获取一定通证收益，而数据的分析结果只开放给拥有一定数量以上的通证持有群体（不同类型的分析结果，查看的门槛分别为持有0.5万、20万、70万、100万个CND通证）。

CND通证工作在应用层，而Cindicator项目目前只是将价值流通部分与区块链进行结合，其软件与区块链本身并无直接关系。目前这个类别的很多通证都是这种形式，而这种形式的通证本质上和传统的会员积分体系是一样的，比如航空公司的里程积分和兑换体系，或者网站购物的积分体系。

借助区块链信息公开可查及不可篡改的特性，这类通证和过去中心化的积分系统相比，也有两个明显好处：

（1）发行机制透明。过去的中心化积分系统属于不透明发行机制，或者增发比较随意，价值不够稳定。目前这类通证的发行机制在白皮书和代码中进行了锁定，对于维持其价值的稳定性有一定帮助。

（2）流动性好。由于现在通证上市相对比较容易，流动性比过去中心化的积分系统好很多，变现也更为方便。

基于以上原因，此类通证的意义和价值目前受到一些争议。不过，当未来用户观念逐渐发生转变后，这类通证的形式也会被更广泛接受。同时，这类通证未来也可以通过应用的去中心化，与区块链更加密切地进行结合。

6．证券类通证（Security Token）

比如一些交易所通证（如NEX）或者加密指数基金Crypto20的通证C20，都属于证券类通证。NEX是基于公有链NEO的分布式交易平台的通证，在该平台上人们可以进行不同通证之间的交易，交易产生的手续费用可以用NEX通证进行支付。平台收取的手续费会分发给所有通证持有人作为分红。C20通证的加密指数基金包括比特币及以太坊在内的一揽子通证，持有C20时就相当于持有了其他一揽子通证资产。C20通证类似股市中的ETF基金，其价格也随着资产池中的通证价格波动而波动。

绝大多数证券类通证同样工作在区块链协议组的应用层。与传统股权有所区别的是，传统股权对应的是股东在其投资的股份公司中所享有的权益，而包括股权类通证在内的证券类通证的范畴将会更加广泛。比如，NEX通证对应的既是NEX项目所建立的通证生态中的一种效用（支付交易费用），同时是这种生态中的一种所有者权益（享受分红）；而C20通证为持有者提供的权益是其资产池中的通证权益，类似区块链世界中的ETF基金。目前也有一些项目，如5.5节将要分析的Polymath项目，虽然项目本身的通证POLY属于效用类通证，但是项目的目标是将现有的公司股权进行区块链化，做区块链上的“新三板”，这样就可以借助区块链的公开账本系统提高股本发行、股东表决、股本流通的效率。

由于各国对于证券产品及证券市场普遍实施了严格监管，所以证券类通证在各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限制。例如，NEX通证就在欧洲的证券机构注册为一种证券。关于通证的法律和政策监管问题，我们会在第6章、第7章和第8章进行更加深入的讨论。

目前阶段，市场上证券类通证的数量还相对较少，未来其发展方向和增长情况，取决于各国证券法律和监管政策的导向。

7．其他权益类通证

其他权益类通证还有很多种，其中最主要的是不同的价格稳定的通证（stable Coin），包括Tether（USDT）、DAI或者牟定黄金价格的DGX通证等。

USDT是Tether公司推出的基于稳定价值货币——美元的通证，目标是达到1USDT＝1美元，改善了早前所有通证以比特币为计价单位的状况。用户可以用1美元的单价向Tether公司购买1USDT或者持有每1USDT，也可以通过bitfinex或tether赎回1美元。因为USDT最早使用的是Omni协议层，基于底层的比特币网络之上，所以其发送和确认时间也和比特币的发送和确认时间一致。在2017年9月Tether又发行了基于以太坊的ERC-20通证，依靠以太坊更快的转账速度，降低了确认交易所需的时间。

DAI是MarkerDAO项目中价格稳定的通证，与USDT一样，其目的是牟定美元的价值，做到1DAI＝1美元。但是与USDT不同的是，DAI发行所需的抵押物并非美元，而是以太坊。同时，其通过智能合约来确保兑换的稳定性。

DGX通证通过铸币智能合约生成。每个DGX通证代表1克黄金，可以细分至0.001克。当黄金储备的每张资产证明卡被发送到铸币智能合约时，相应的DGX通证就会发行出来。而资产证明卡中的内容，如金条序号、购买收据、审计文档、存储费用等，都会被保存在以太坊区块链当中。

此类通证同样工作在协议组的应用层（或者中间层协议），但是并没有运行实际的应用，而是对应着传统经济环境中的一项资产价值，比如美元、黄金等，有相应等值的资产进行背书，通证拥有者拥有等值可置换资产的追索权。

8．不可置换通证比如以加密猫为代表的基于以太坊的ERC-721通证，就属于不可置换通证。这类通证跟上面的通证具有本质区别，这类通证的单位为1，且每个通证都可以具备不同属性，是独一无二的，通证之间不可以无差别置换。

以太猫是基于以太坊的Dapp游戏，其通证即为游戏中的猫形象，具备不同的基因特质，不同的猫属于同一份智能合约下的不一样的通证，即不可置换通证。

此类通证工作在协议组的应用层，可以结合虚拟资产和现实资产的概念，对游戏中的虚拟道具或者现实生活中的真实资产进行链上追踪、交易和管理。

未来，随着区块链技术的进步和通证经济生态的发展，可能会有更多类型的通证产生，并带动更多的商业模式出现。

1.1.5 通证是必需的吗？

如1.1.2节所讲，从技术上讲，通证确实并非区块链的必要环节。同时，也并非所有的区块链都使用通证。比如联盟链R3的Corda和Linux的Hyper-ledger Fabric就是不具备通证的区块链。

而对于公有链和大多数区块链来讲，通证的意义在于以下多项重要作用中的一种或几种：

（1）可以作为“通行证”，即作为使用某一区块链的先决条件。如果没有通证，参与者需要运行区块链的全账本来参与，而缺乏经济利益的驱动的个体将较难产生参与的意愿，而不受信的参与方也很难被允许加入到区块链中。

（2）可以作为激励手段，为维护这套分布式公开账本（提供算力或维护网络）的组织及为生态做出贡献的参与方提供奖励，即构建一套基于通证的激励机制。如果把区块链想象成一辆高速行驶的列车，那么通证就是维持其运转的“燃料”，这也是基于区块链建立的经济生态必须使用通证的根本原因。

（3）可以作为权益证明，在其流通领域进行互换或交易。这种权益可以是某种效用，可以是某种证券，也可以是某项虚拟或现实中的资产。

（4）可以作为价值存储的媒介，存储对应的虚拟资产的价值。

（5）可以作为支付与清算的手段，实现虚拟社区甚至现实社会的支付与清算功能。

对于上述第3～5条来说，如果缺乏通证，那么权益证明、价值存储与支付清算记录等都只能存在于区块链的分布式账本系统中，不能围绕通证建立起一套经济生态系统。而若经济生态难以建立，则区块链的应用场景将会极为有限。

基于此，有观点认为，通证在公有链的相关项目中，是一种维持生态的必需品。没有通证的区块链只是一次企业数据库的技术升级，没有区块链的“通证”只能小范围应用，两者结合才能引发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