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生与死
华东市的特点之一，就是多变的气候。
又走了一段，吴悠两人依然没碰到什么麻烦。但原本逐渐升起的太阳，却已在不知不觉间被阴云挡住了。
吴悠抬头看了看天色，不由得皱了皱眉，脚步也下意识地加快了几分。这种情况下，如果淋了雨发起高烧，那可真是束手无策了。
万一真下起一场大雨，两人就只能就近找个不熟悉的地方避一避。这样耽误了时间不说，阴沉的雨幕也会极大阻碍他们对环境的感知，危险程度会大大提高。
好在已经走了半天，叶家所在的小区也近在眼前了。
在末日之前，吴悠也经常来这里做客，对这里倒也并不陌生。
走进敞开着的大门，吴悠四下打量起来。也许是因为灾难爆发时是在晚上，没什么人走动，小区里空荡荡的。乍一看去，倒是和平常的情形没什么区别。
楼下的草坪里乱糟糟地挖了几个深坑，吴悠对此倒是有点印象。他前几天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据说是要搞什么改造，埋点什么下去，不过挖开坑之后一直也没动工。现在看来，估计是永远也完成不了了。
吴悠摇摇头，又看了眼上面，他的目光不由得凝住了。这片小区似乎还没有停电，虽然是白天，但在阴沉的光照条件下，几处窗户透出的灯光仍旧十分明显。
在那些亮着灯的窗户中，有一处，就属于叶家。
望着那扇窗户，吴悠的心中不由得产生了不妙的预感。如果叶雨的父母在家的话，现在房间里不应该还亮着灯。
他收回视线，发现叶雨已经一马当先，走到了自己前面，也便没有再看下去，跟上少女的脚步，走进了熟悉的楼道里。
走在楼梯上，也许是近乡情怯，越是靠近五楼的家门，叶雨的脚步就迈的越慢。
“吉人自有天相，伯父伯母不会有事的。就算……”吴悠忍不住出声安慰，没等他说完，叶雨突然伸出空着的一只手，紧紧握在了吴悠的手掌上。
望着少女苍白的脸蛋，吴悠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反手握住少女微凉的小手，把自己的温暖从手心传递过去。
牵着吴悠的手，少女的心中仿佛又涌出一股勇气。她不再迟疑，重新加快了速度。
没用多久，两人已经站在了叶雨的家门前。
“咚、咚。”
防盗门内静悄悄的，听不出什么动静。吴悠伸出手，试探性地在门上敲了两下，门内顿时响起了奇怪的动静。嚎叫声伴随着脚步声从门内响起，由远及近。随后，有什么东西狠狠地撞起防盗门。
听到门内不停传来的撞击声，纵然吴悠内心早有预感，内心也不禁一阵悲痛。感觉到身边的叶雨没了动静，吴悠不由得转头看去。
少女黑色的瞳孔散漫而没有焦距，呆呆地望着那扇因为撞击而不断颤抖的冰冷铁门。白皙的手指紧紧握住手中的斧柄，仿佛要把它捏断一般，手臂都因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起来。
“丫头，你……”
看到叶雨的状态，吴悠担忧地开口，正要说什么，便被对方打断了。他只觉得手上一松，少女原本与自己紧紧相握的左手已经抽了出去。
“哥，你向后退一退，我会处理掉问题的。”
少女低垂着脑袋，声音毫无波动，一片平静。
纵然叶雨这么说了，吴悠的内心又哪里放得下？他正要开口，叶雨似乎已经看穿了他心中的想法，摇了摇头。
“放心，我不会去送死的。我知道哥哥的好意，但是他们……是我的爸爸妈妈，问题也该由我来解决。”
既然叶雨这么说了，吴悠也没有再开口劝阻，他略略向后退了几步，拔出腰间的锤子，盯着眼前的场景戒备起来。
叶雨一手紧紧握住沾满了血迹的消防斧，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
她俯下身，顶在门上，随后将钥匙缓缓插入门锁，用力一拧。只听得“咔嚓”一声，门锁便被直接打开。但由于叶雨的阻碍，防盗门并没有被直接撞开。
少女并没有急着拉开大门，她侧耳倾听起来。门里不规则的撞击依旧没有停止。不过撞击声有所间隔，并不是连续不断的。就在撞击声骤然停止的一个间隔，叶雨的身体向旁边一闪，手上发力，大门猛然洞开。
里面正扑在门上的两只丧尸没有预料到这突然变化的场景，骤然间失去平衡，重重扑在了地上！
两只丧尸倒在地上，纠缠在一起，一时爬不起来。两道熟悉的身影，如今却变成这副模样，吴悠不由得鼻头发酸。然而，还没等他有什么动作，站在一旁的叶雨已经挥动了手中的斧头！
“噗嗤。”
利器入肉声响起，随着干脆利落的两下斩击，地上的叶父叶母尸首分离，没了动静。叶雨砍下父母的头颅后，也站在一旁，低头望着地上，默然不语。楼道里也随之安静下来。
吴悠在一旁看的分明，貌似冷酷无情的少女在挥动斧头时，全身都在剧烈颤抖着，到现在也没有平静下来。显然，她的内心并没有像刚才表现出来的那样漠然。
“丫头……”
听到吴悠的声音，叶雨抬起头来。那张精致的俏脸上，如今挂着似哭似笑的怪异表情。她的瞳孔渐渐收缩，将焦点放回了眼前的男人身上，神色也渐渐平复下来。
“哥，我想埋了爸爸妈妈。”
听到叶雨的要求，吴悠有心劝阻，毕竟在这种时候，出去本身就是一种冒险。但望着少女眼神中流露出的哀求，他不由得心软了。
罢了，从小到大，叶父叶母平时对自己也多有照顾。自从父母走了之后，他们更是对自己颇为关爱。在自己的心中，二老也相当于半个父母了，怎么忍心看着他们死了之后还要暴尸在天地之间？
心思转动之间，吴悠便想到了解决的办法。他将锤头放回腰间，指了指楼下。
“走吧，我们先把二老带到楼下草坪里。”
说着，吴悠并没急着动手。他先走进屋里，找了条凉席出来。棺材是找不到了，只能拿草席裹着，权且应付一下。
两具尸体仍然倒在地上，纠缠在一起。吴悠想了想，也没把他们分开。二老生前恩爱，死后葬在一起，大概他们在天上看到了也不会反对。
他拿席子裹了两人的尸体，抱了起来，随后一马当先走了下去。叶雨捧着他们的头颅，紧紧跟在后面。
没多久，两人走到了楼下。吴悠打量了一下草坪上留下的坑，找了个相对合适的，便打算将其当做叶雨父母的墓穴。
叶雨拒绝了吴悠的帮助。她独自将二人的尸体搬进坑里，在坑底放好，又把他们的脑袋拼了回去。
她俯下身，伸手合上父母仍未闭合的双眼，又深深看了一眼，便从坑里爬了出来。
在少女忙碌的时候，吴悠一直站在旁边，帮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警戒可能发生的危险。
也许是因为这片小区比较偏僻，倒是并没有什么东西过来，只是天上的乌云愈发浓厚了，看起来，这场雨大概是小不了了。
坑旁边的土堆上，正好插着一把铁锹。叶雨抄起铁锹，没几下便将土坑填平，又多铲了些土，堆了个小土包出来。
叶雨扔掉手中的铁锹，望着面前的坟丘，突然间膝盖一软，跪了下去。吴悠的心中也微微叹息，向着土堆鞠了个躬。
“我会照顾好这丫头的，二位放心去吧。”
吴悠心中默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