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海蠡测(语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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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的话

(一)

美国洛杉矶的一位天文学博士方君,在国外学禅有年,一九七五年秋专诚来台,参访南师怀瑾先生,于返美时,带走了一本《禅海蠡测》。过了一段时间,方君来信说,虽然努力去看,却只能懂得一半文字。恰好另有几位台湾大学和辅仁大学的同学,也在抱怨《禅海蠡测》太古文了,看不懂!在此以前,更经常有读者来信,谈到这本书的难懂问题。于是,我计划将《禅海蠡测》翻译成白话,这就是本书的缘起。

把古文翻译成白话,真是吃力不讨好的事。虽然时代在进步,但是人们的古文程度却在退步,这是学术界及出版界要面对的一个事实,所以不管讨好不讨好,只要能提高一本书的易懂性,翻译的工作就算是有价值了。好在,作者南师怀瑾先生,应允审阅译稿,所以在翻译工作信、达、雅三要点中,最要紧的信和达,大概还不致发生问题。

岂知在翻译工作开始后,才知道工作的真正严重性,因为这不仅是一本知识学问的书,最重要的,这还是一本参禅用功的指导书,所以在用字和表达方面,确实煞费苦心。在工作进行到三分之一的时候,作者审阅后认为仍不够白话,所以又重新开始,完全采取意译的方式,只有公案及佛学名辞以及序言等,不作翻译,仍旧维持原貌。另外《佛法与西洋哲学》一篇,遵师嘱,也未作翻译。

由于本书的翻译,是舍弃原书的字句结构,采取表达意义的方式,所以,在文字次序上,译本并不完全与原文相合;如果有人对照原著去查,可能会发现次序颠倒,或者少了一句,或加上好几句;等等。

不深读此书,不知此书的伟大,作者在三十余岁的年纪,竟有如此渊博深透的著作,不能不叹为观止。《禅海蠡测》这本书,像一阵暴风雨,骤降在时代的沙漠里。在学术上,这是一本重要的著作;在禅门中来说,更是正宗而且高远。作者将中国文化的百川,纳入禅海,又在禅门的指引教化中,随说随破;虽用文字,却不是文字;虽是言语,却没有言语。在这个文化荒漠的时代,这本书的出现,实为中华文化之幸,更是读者之幸!

刘雨虹

一九七六年台北

(二)

前面的说明,记得是翻译时所写,物转星移,南师已于二〇一二年九月辞世西去了,各地纷纷举行纪念活动。

在中国台湾的追悼会上,曾任老古文化事业公司总经理的陈世志先生,讲到一九七七年南师在闭关时,仍在审阅本书的原稿。现抄录南师“关中记妄”涉及本书部分如下:


丁巳正月初一日(一九七七年二月十八日)……下午入定一座,强起治案头文稿杂事,为刘雨虹《禅海蠡测》文稿修饰,廿余年寒窗执笔旧梦,宛然如在,颇多感慨。……而后继续为刘之译稿审理文义。……继续看稿,快速不减当年,方知连年懒于执笔,似不能写作者,皆缘心受事务所累也。

正月初六(一九七七年二月二十三日)……近日因审阅刘雨虹译《禅海蠡测》文稿,趁此拿起此书,自我阅读一遍,准备清理修订一遍。此书……初版以后,二十二年中,自己从未再看一次。平生写作任何文字,作成以后,即怕再看一遍,觉得丑陋不堪。等于自己听自己录音,自己看自己照片,愈看愈丑。只有此次被迫需要校对,方仔细重读一次,竟然暗暗叹息,几欲为之拍案叫好。自忖如他生来世再来,读到此书,不知如何低首归心,敬重供养而礼拜之。

正月初七(一九七七年二月二十四日)……审阅刘雨虹改变语体译《禅海蠡测》“神通与禅定”章,较前数章翻译语文皆大有改变。如此,应可较能普及。时代趋势,促使文章气运决非往昔“文以载道”之老路,目前与今后,必须“以道载文”了。此所谓道字,应作方法翻译,一笑。


这件事经陈君提起后,急忙寻检旧稿,喜获当年手写语译《禅海蠡测》原稿,文中并有南师在多处增添之笔迹,而以《心物一元之佛法概论》及《禅宗与理学》为最多。

本书有些篇章,记得曾在《知见杂志》刊登,并在《静坐修道与长生不老》一书中,将本书《修定与参禅法要》一篇,作为附录。

现重拾全部原稿出版,也是初次出版,因缘特殊,时间、环境皆大异昔日,令人感慨甚深。天下事难言,一切莫非定数?此书之问世,为南师吗?为读者吗?为文字吗?为禅宗吗?为文化吗?谁知道!

刘雨虹于庙港

二〇一三年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