菁涩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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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车站送行

自家里庆贺完毕,又过了几天,我去上大学的日子到了。

和大多数离家出远门的孩子一样,我去上大学也是头一回,少不了父母的伴送,只不过在咱们这个家送我的目标人选是老爸。这天,与往常不一样的是天要命要命的蓝,老爸起床非常非常得早,母亲更是老早就做好了一顿令人垂涎三尺的早餐。

吃过早餐,我和老爸准备启程了。老爸和以往不一样的是,上身穿了他那件当工人时奖发的灰白色的有纹饰的浅蓝西装,下身穿了件不成配套的黑色裤子,鞋子是我很久前就淘汰了的鞋。而我则穿着一身母亲老早就进城买好的敞亮韩版上衣,脚下穿的更是我上高中阶段从未奢侈买过的一双乔丹运动鞋。虽然把我和老爸的这一身打扮放在一起去远行,给人的感觉,除了极为不协调外,还有点不伦不类,但从老爸整脸堆放着的惬意满足,让我多少有了莫大的宽慰和对他人的评头论足有了心里准备。

清晨还是那个清晨。不过,对于我们西北高纬高经度的地方来说,已经步入了清冷的时令,更何况对于一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幼嫩少年来说。虽说吃饱了母亲丰盛的早餐,肚子撑得老饱老饱了,有种饭饱无忧的便便,但面对此时此景,难免还会触生挖凉挖凉的离别伤悲感。我也自知,男儿应胸怀天下和志在远方,不应该为一时的离别而神伤和痛悲。所以,当我拎着母亲帮我收拾了一夜的行李,走出了咱家那土被岁月残蚀的坑坑洼洼的大门后,也没显现出多少离别时的愁眉苦脸。

我和老爸刚走到大路口,昨晚老爸叫好了的那辆车已经从我视线所能触及的路面疾速地行来了。老爸将我的行李箱放到后备箱里,还没等母亲给我说几句叮嘱的话,或者我给母亲说几句安慰的话,车司机就让上车,我也只好听命是从。

等我坐在车上,才发现母亲眼角深藏的一颗颗泪花,如泉涌般淌了出来,好比亿万夺鲜花绽放,那么显眼和撩人。而我却临走时连一句送别的安慰话都没去主动说,实在是我等儿子心硬呀。

又走了一段路程,我实在按耐不住内心的难舍,就本能地回转头来,再望望家门口那扇木门和那排杨树,却发现母亲依旧站在原处,目光如雕塑般凝固,紧紧盯着我坐的这辆车。我才恍然大悟,这是母亲极不舍自己的儿子远行呀。

想想多年来,自己读书都是围绕家门口徘徊,那能像这次一般,要去几千里的地方。作为母亲,她养育我二十多年,对我倾注了无数的关爱和期望。如今,我要选行千里,她怎能不牵肠挂肚,心怀无忧?

乘此刻,我渴望再多凑一眼母亲,可车行的速度实在超速我的期望,短短几秒,母亲的身影就被甩出了我的视线之外。我只好无奈地收回目光,再凑凑那熟悉的村落。她古老而宁静,凌乱的线条中透露出岁月的沧桑。此刻,我深感对这片土地的眷恋与不舍。

我设想着:一座村庄,从第一户人家坐落在这里,到如今拥有几百户人家,将是一个怎样的沧桑过程。她曾经孕育了我的生命,又成长了我的躯体,还留存了我的记忆。如今,我又离她而去,难道应该吗?我想问村庄,她却被我所乘的车又一次狠狠地甩开了。我不知道,车如此飞驰前行的用意,只看见它甩开了我熟悉的一条河又一条河,绕过了我熟悉的一座山又一座山,丢弃了我熟悉的一排树又一排树,直到河没了,山无了,树完了,车也停了,我和老爸要下车了。

下车后,我和老爸就进了县城的车站,车站里已经有很多人了,大概都是很早就来的学生,他们都拎着行李,正忙碌着寻找什么。

我和老爸进了候车室,老爸让我坐在凳子上,他去买票了。

几分钟后,老爸来了,他走到我跟前,很高兴地把票递给我说:“冲舟,今天还算运气好,早班的车票刚剩下两张,就让我给买到了。看来,今天咱出门是开了个好头啊!”

我接过老爸买来的车票,准备放在钱包里,老爸却叮咛道:“钱包里不安全,尽量放别处吧!”

听了老爸的话,我轻描淡写地回应:“一张车票而已,没什么紧要的。”

老爸见我并未按照他的嘱咐行事,眼中闪过一丝关切与微微的怒意。他郑重其事地对我说:“在车站里,一定要时刻留心。这里人来人往,鱼龙混杂,有些人心怀不轨,那不是写在脸上,自己要提高警觉啊。尤其是我们小县城的车站,稍不留神钱包被人家拿走了,你还云来雾里不知。”

“没那么严重吧!”我还是持着几分怀疑的态度说。

“话给你提前说了,听不听是你的事!”

父亲在严肃地强调完注意事项后,转身去买我们县城的特色小吃,准备让我带去学校。我则去寻找即将出发的大班车了。

几分钟后,老爸拎着满满一塑料袋吃食回来了,他带着那份独特的家乡味道,和我一起踏上了即将出发的大班车。

我俩坐稳后,车如期启程了。

没事可干时,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放在了裤兜里,掏出姐送给我的她用了几年而不再使用的却是我喜爱的直板诺基亚手机,毕竟对于手机使用者来说,没有插卡的手机,如同没有神经系统的人体,除了机械傻瓜的金属外壳外,一点也不好玩和迷人。于是,在短暂的消遣后,我又将其放回兜里,心中难免有些许失落。

看到这一幕的老爸,又一次叮嘱道:“冲舟,把手机装好,到学校了,就办一张卡吧!”

当时,我没有猜测老爸为什么这样说,但从他说话的语气中,我能够体会出一点莫须有的寒酸感。

半个小时过去了,我们乘坐的这俩大班车仍然在县城的街道上懒悠悠地前行着,如同一只慵懒的蜗牛。周围的其他乘客已经开始叽哩哇啦怨开了,但押车员还在人群中望眼欲穿地寻找可能乘车的人员。无聊中,透过车窗,我望望街道上正卖早餐的摊贩和三三两两骑自行车上学的学生。其中,一个红色的帐篷下,一对夫妇正忙前忙后地和面吆喝卖包子,简单的一张木凳上,坐着几个穿校服的学生,正狼吞虎咽地吃着热腾腾的包子,他们那股吃劲儿,不就是不久前的自己吗?或许从今天起,高中生涯早晨吃洋芋包子的这种惬意感已远离我了。

班车继续向前行着,仿佛用拖延的方式重新梳理了一遍我在这座县城四年来的点滴。直到某一瞬间,可能是司机彻底失望了,立马很无奈又气愤地加快了车速,把这座县城给抛开了。

上了高速的班车,像是脱缰的野马,没了束缚,驰骋疆场,算是它的期望吧。我透过那层加厚的玻璃窗,看着道路两旁直立着的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白杨树,感觉它就是一根被无限拉长了的绿线,紧跟着我的视线奔跑,任凭我怎么触及都无法穿越。直到班车又要攀登一座高山了,那些树才被山的弯弯曲曲和拐拐挡挡所淹没了。

班车下了山,我回头一望,才感觉到刚才这段路是何等的危险和陡峭啊。幸而,司机是老道的车手,才不至于让人在行进的过程中产生害怕的感觉。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班车依旧没有概念的经过一个地方又一个地方。我却每次在班车经过一个地方时,都要睁大眼睛,以保持灵醒,好让我知道自己此刻所处的位置。然而,数的地方太多了,看的地方太广了,自己的晕车也先知先觉来了,我不由地睡着了。

等老爸把我叫醒来时,班车已经到终点站了,所有的乘客齐刷刷地拎起自己的行李,开始一字排列地往下走,我也跟在老爸后头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