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序|
翻译书是件有趣的活儿。
如果只是模式化地把外文转录成母语,这个过程并不困难。只需要在转录的过程中,注意一下逻辑顺序,然后把语句理顺,最后处理一下错别字,就可以大功告成。要完成这个过程,只需要投资时间作为成本就好了。
但是这样就体会不到翻译的乐趣。
对于一本著作,我们只是看到了一个结果——也可以称之为成果。那么作者为什么要写这本书?他创作的时候怀有怎样的动机?在创作的时候他经历了什么?他产生了怎样的思考?
我们通过他的作品,通过这个结果,然后抽丝剥茧,层层推理,根据他留下的文字,字里行间的那些独特意义,去还原他当时的心情,他的思想,他的意志。
甚至,让自己短暂地回到那个时代。
这种乐趣,好似我们意外地获得了一张过去海盗留下的藏宝图,然后我们运用所有智慧,破解其中的暗语和密码,终于来到一个神秘的小岛,挖出了塞满黄金的宝箱。与此同时并行的还有探寻线索过程中接近目标产生的层层兴奋。
还有宝箱旁边那衣衫褴褛的骸骨,通过岁月的蹉跎带给我们对于那些大海贼们的无尽想象。
翻译的乐趣正在于此。
在古斯塔夫·勒庞写下这本书的时候,我们可以通过字里行间去感受那个风云变化的19世纪的法兰西:拿破仑究竟给当时的法国人产生了怎样的影响?曾经人们对待报纸,是如何的毕恭毕敬,把评论员的文章奉为圣旨;法国大革命浪潮下,人们怀着怎样的动机和意志活下去?既然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有些人杀人,有些人被杀,那么在一个大时代中丧命的那些无辜者们,他们经历的屠杀到底是如何发生的?
作者为什么没有选择一个纯粹专业论文的定制模式去撰写这本书?他想突破怎样的限制?
否定了宗教的有神论,走向无神论,就真能脱离宗教模式吗?或者再拓展一步——弗洛伊德的《图腾和禁忌》与后来精神分析中发展的“菲勒斯”以及欧洲哲学革命中的结构主义、客体小a之间拥有怎样的联系?
这些类似的问题,无穷无尽地从脑壳里冒出来。那么在翻译过程中,必然要查阅资料,这些资料好似拼图块一样,一点一点地堆砌起来,最后一张曾经的历史画卷浮现在眼前。
于是在查阅资料的过程中,我有意留下了一些彩蛋放在注解中。因为我觉得这样比较有趣。比如率先穿上高跟鞋并且不爱洗澡的路易十四,以及吐槽拿破仑不给他授予元帅头衔的某位将领;特拉法尔加海战的历史性分水岭;人道主义关怀的起始;作者穿插使用哲学词汇时可能存在的一些用意……还有许多在西方很著名、我们却不甚了解的19世纪科学家简介。
一叶落知天下秋。我想,这本书好似落叶,通过它,让我们尽可能地描绘出一个秋天。
挖出这本书背后的信息,就好像挖宝藏那样。
读书就像是玩拼图,通过各家学说和观点,从表面的现象中探知内在本质,然后随着不断地积累,终于有一天你会发现,终将触碰到一个未曾企及的领域,这个领域操纵着世间一切规律,无论是数学、物理、化学还是历史必然性等等,它作为永恒的主宰者。
这就是古希腊人称之为“爱智慧”的东西。今天我们将其翻译为“哲学”。
希望大家觉得这块拼图有意思。
张源
2018年2月22日 于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