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01　请尊重一个女人对命运的抗争

上帝创造了女人，　　　
是为了让她自己掌握命运

村里发生第一起青年离婚案件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这里面更多的是一种礼教范围之内的震惊。

第二起离婚案件的当事人是一对90后夫妇，育有一岁多的儿子，小孩子在母亲离开后终日哭泣，婆婆四处诉说孩子妈的狠心，但或许因为不是第一个，没有引起太多人的关注。老年人的看法渐渐变成：年轻女人太过娇气，不懂生活，受不得一点委屈。

这两起离婚案件中，离开的全是女人，给她们的指责自然也就多了一些。但据我所知，这两个家庭之所以会婚姻破裂，男方的责任更大一些。不过这种事，并没有太多人会关注谁对谁错。

几年前，我的姨妈在多次给我介绍相亲对象都被我拒绝后，很是苦口婆心地教导我说：“女人就是菜籽命，播到富饶的土地就能开出好的花，播到贫瘠的土地就不开花。”

过年和妈妈一起在河边摘菜时，我们再次说起这些事。她指着菜园边的小河跟我说：“我们村前的这条河，曾经有好多本村妇女跳过，她们当然不是来游泳的。她们只身犯险，甚至不惜舍掉性命跃于流淌的河水之中，很多时候都是因为夫妻吵架，受了委屈，有不能排解的痛苦，想以此来结束这一切。”

在我的童年记忆之中，这一切并不陌生。她们有的哭得撕心裂肺，有的绝望而无言。村里人也会勇敢相救，人们总会劝解跳河的伤心人，“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忍一忍就过去了，何况还有孩子”。最后一句话最为管用，做母亲的不能不管自己的孩子。如若这一点都做不到，必会遭人唾弃。

除了跳河之外，用喝农药或其他极端的方式自杀的也有发生过，行此类方法的无一例外都是伤心的女人。幸而在我的记忆之中，我们村里的阿姨婆婆们虽经历过一些“浩劫”，但都有惊无险。有些是真心求死，有些是悲伤至极到不知所措，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当悲剧发生时，在命运不可逆转的旋涡里徘徊的，大多数是女人。

“她们为什么都选择用最决绝的方式对待自己，为什么不离开，不改变当下的生活？”在河边洗菜时，我问妈妈。“对于她们来说，死，是当时能想到的唯一的解脱方式。她们离不开，离开了能去哪里。回娘家，那样也许只会给娘家人丢脸；去外面，也不可能，当时也没有去外面的说法。怎么改变？根本没有选择。”小时候并不能明白这句话的道理，现在才一点点地理解妈妈说出这番话时的无奈。

我妈虽然在那个年代没有轻生的举动，但她的命运也不轻松，一生劳碌不得闲，心中永远系挂着家人子女，不曾有过自己的人生。如今，就算日子好于从前，但在岁岁辞旧迎新的忆苦思甜的夜里，她总是把自己讲到泪流满面。从前，以为她是伤心过去，总想方设法安慰她。后来，由她自己转回来，因为这一番哭泣的回忆，更多的是一种遗憾，一种生不逢时的无奈，一种在大环境下不能掌握命运的锥心之苦。如此一来，安慰是无用的。

年年岁岁，河水依旧流淌。这期间，也无数次经历干涸、遭受洪灾。如今，每次走过堤边，总是想起它连接着一群女人的命运。十几年过去后，小河变得异常安静。在这一方水土之中，女人们所遭受的苦难不再重演。而这一太平现象，是经历了十几甚至是几十年的演变，经过了一代人的挣扎和努力而得来的。

尽管她们再也不必以死来解决生活中遇到的问题，但是“菜籽命”的说法依然存在。嫁一个有钱的男人，生一个儿子，依然是两座大山，难以翻越。到了我们这一辈，被催婚、催嫁的人比比皆是。

我知道，任何一种文明的进步和习俗的改变，都不是一个人能一蹴而就的。但是，作为能走出困住女人命运的时代的幸运者，我们不能任由他人播撒，而是要自我生根发芽，开出绚烂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