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野猪案
又是我，警犬汉克。十二月十九日，这儿下了雪。十二月二十日，这儿又下了雪。十二月二十一日，从化粪池流出来的水冻住了，从此我就再也不能洗澡了。
十二月二十二日，地面和伐木机上的积雪有四英寸厚，天气很冷。那天早晨，大约九点钟，我从沉睡中醒来，发现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
我的床在晃动。
我的床是由两条旧的粗麻袋做成的。通常情况下，它是不会摇晃的。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我有责任把它查清楚。
我睁开一只眼睛，竖起一只耳朵，闻了闻气味。在治安工作中，我们把这叫作“初步侦查”。换句话说，这个时候，我还没有使用我所有的感官设备。即使你有很多天赋，然而滥用天赋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所以，我闻着、看着、听着。我闻到了一股柴油味，不过，在我的卧室里，总能闻到柴油味。因为北边的油罐漏了，而我们的牛仔们却总懒得去修。如果漏油的事情发生在他们自己的卧室里，恐怕早就修好了。然而，就因为是在汉克的卧室里，所以才没人管。
尽管这样，我还是闻着、看着、听着。然后，我听见一种奇怪的呼噜声。我的床又摇晃了起来。我不得不睁开另一只眼睛，竖起另一只耳朵，把它们都投入到工作中。
我扫视着这个地方，从一边到另一边。突然，我发现我的床上有个东西——小个子、白颜色、短毛发、秃尾巴。
“卓沃尔？”
“啊。”
“卓沃尔？”
“啊？”
“从我的床上滚下去。”
“什么？”他抬起头，盯着我，眼睛里一片迷茫，“汉克，是你吗？”
“这个时候在我的床上还会是谁？”我没好气地说。
“我不知道。哦，汉克，我做了个噩梦！”
“如果你再不从我的床上滚下去，你的噩梦肯定会变成真的了。”
“我梦见地上到处都是雪，天气很冷，我快要冻僵了，而且……”他向四周看了看，“哦，上帝啊，我的梦变成真的了。”
“今天算你走运，伙计。现在，滚开。”
他爬起来，站在那儿哆嗦着。“哦，汉克，太冷了，我受不了了！让我和你一起待在床上吧，床上暖和。”
“没门儿。你知不知道你睡觉打呼噜？”
他两眼盯着我：“打呼噜？”
“没错。你的呼噜打得比一群野猪还响。在一张床上有这样的噪音，谁还能睡得着。”
“不对，那不是我，汉克，真的不是。我半夜醒来，我发誓我看见，”他向周围看了看，压低声音，“一群野猪，就在那儿！”
“你认为我会相信吗？”他点了点头。我笑出了声来。“好了，我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卓沃尔。我从来都不相信我所听到的，对我所看到的也只相信一半，所以我不太可能相信你的故事。”
“哦，好吧。不过，这次是真的。”卓沃尔强调说。
“我相信是真的。现在，如果你……他们是野猪，还是家猪？”我问。
“野猪。”
“胡说，我们周围就没有野猪。你为什么会认为他们是野猪呢？”
“哦，他们长着长长的白色的……”
“我们叫它獠牙。继续说。”我盯着卓沃尔。
“还有凶恶的红眼睛……”卓沃尔又说。
“嗯，接着说。”我点头。
“还有四条腿……”
“那当然。”
“他们还打呼噜，汉克。”
“等等，停一下。他们真的打呼噜吗？”我怀疑地问。
“是的，他们真的打呼噜。这能说明什么吗？”
“也许吧，卓沃尔。不过，在轻率地做出结论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他们的腺体是否有可能释放出一种和柴油一样的气味来？”
他转了转眼珠儿：“我认为有可能，汉克。我百分之百地确定他们闻起来是有股柴油味。”
“好，这就对了，卓沃尔。我刚才只是想从你的嘴里套些证词，现在我们就把这个案子叫作野猪案。”
“野猪！哦，天啊！”卓沃尔叫了起来。
“不错。他们有丰富的腺体，非常危险。你一对一地和野猪较量过吗？”
“从来没有。”
“那我告诉你，他们的皮很厚，牙齿很尖，一下子就能撕烂你的肚皮，一口就能咬掉你的耳朵。他们跑得很快，动作敏捷，冷酷无情。”我说。
“哦！”卓沃尔又大叫了一声。
“我们的第一目标就是查出他们未经允许到牧场来干什么。我们的第二目标是，在自己不被撕成碎片的前提下，把他们赶出牧场。”我坚定地说。
“我们该怎么办？”卓沃尔问。
“我正好有个计划。”
“谢天谢地！”
“你能不能先把小嘴闭上，让我把话说完。”
“好吧。”
我在雪地上画出了一个作战方案。“我们这儿是A点，这儿是B点，那儿是C点。你看，这三个点构成一个三角形。”
“哦。”
“我先赶到B点，这儿，然后悄悄溜到C点，那儿，你最好待在A点，这儿。”
“你是说……我得待在这儿守着粗麻袋吗？你不让我到外边的雪地里去了？”卓沃尔看着我问。
“没错。当跟踪野猪时，我们只用第一条线。”
“哦，该死。”
“如果你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就报警。都明白了吗？”我认真地说。他点了点头。“好吧，都明白了。祝你好运，保持联络。”
就在这时，我看见谷仓猫皮特趴在院子的围栏上面。他在角桩上来回蹭着身子，嘴里发出像摩托艇一样的咕噜声。
你知道猫是怎么发出这种声音的吗？我试了足有一百次，却怎么也发不出这种声音。
我大步跑上山坡，想过去看看。
“早上好，汉克。你在晚上看见什么怪物了吗？”皮特问。
“你问得太可笑了。事实上，当然看到了。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我回答。
“好的。我喜欢回答问题。”
“第一，凌晨的时候，你在附近看见过野猪吗？”我严肃地问。
“嗯，野猪，多少头？”皮特反问我。
“我不知道，四头，五头，六头？”
“不，我看见的不是四头，五头或六头。”
“你看见几头？”
“七头。”
“你怎么这么肯定？”我步步紧逼。
“哦，你问我是否看见……”
“先别管我问过什么，我们要的是正确答案，而不是正确的问题。问正确的问题并不需要动多少脑筋，当然我不指望一只猫能理解这些。他们往哪儿走了？”和猫交谈真让我无奈。
“谁？”
“那群野猪，你这个傻瓜。”
“哦。”他舔了舔爪子，“你觉得他们往哪儿走了？”
“往东。”
“没错，汉克。你真厉害。”
“你刚来这儿的时候，头脑还不清醒，不过现在总算清醒了。现在我就问这么多，但是你不要离开牧场，我可能还有问题要问你。”
他咧嘴笑了笑。“随时恭候，汉克。祝你的野猪好运。”他走了，尾巴像彩旗一样来回摇摆着。
我就从来没有来回摇摆过尾巴，他这样做让我很气愤，我都快要气疯了。
我开始向东巡逻。没有发现任何线索——没有足迹，什么都没有。一个小时后，我回到了指挥部，发现卓沃尔还睡在我的床上。我很粗暴地把他弄醒了。
“醒醒，从我的床上滚下来，听着，这是命令。”
“好的，汉克，你发现了什么？”
“有七头野猪，在昨晚午夜之后，从这儿经过。”
卓沃尔倒吸了一口凉气：“你发现他们了？”
“还没有。野猪非常聪明，他们能隐藏足迹，但可以发现他们留下的气味。你闻。”
卓沃尔闻了闻：“柴油味？”
“这就是他们想误导我们的气味，但我们还是技高一筹，你说呢？卓沃尔，我们的底线是，他们匆匆忙忙地穿过了牧场，没有造成破坏，也许他们正在逃命。经过我的仔细考虑，这个案子已经破了。”
“哇！伙计，我刚才还一直害怕呢。”
“其实有时候我也感到紧张，卓沃尔。野猪是不容小视的。”
卓沃尔打了个喷嚏：“哦，我太冷了！”
我长时间地看着这个小矮子，想弄清楚他是在开玩笑呢，还是又想耍什么新的花招儿呢。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我断定他只是在打喷嚏。
案子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