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痛觉和拐杖
白树高地西岸只有一个安全屋。
休一路从河边走来，看着地图上停留在安全屋的队员坐标，顶着漫天肆虐的风雪，打开了安全屋的门。冷风冷雪灌进屋里，休进去后转身关上门，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屋里背对着他，正翘着二郎腿吃烤肉的平头男生。
安全屋里燃了壁炉，他站在玄关拍了拍肩上的积雪，落地就化成了水。他左右看了两眼没找到能坐的空位，于是站到平头的身后，轻轻踢了一脚他屁股下坐着的箱子。
平头一惊，抬头看到休，差点被嘴里的肉呛到：“噗……咳，休！你不是说去钓鱼吗？怎么……你、你是把自己钓河里了吗？”
“出了点事。”拧干后被他随手扎起来的头发垂在肩头，已经被外面的风雪冻成了一绺一绺硬邦邦的冰条，配上他装甲上挂着的冰溜子，看上去确实狼狈。他淡然地清理着身上的冰块，问他，“怎么在这里待着，高分子刷到了？”
这人最近在忙着修枪，急缺高分子涂层，硬是吵着把他拉过来做保镖，嚷嚷着要刷光白树高地所有高分子。高分子涂层有固定的刷新点，按理说他现在应该蹲在暴风雪里围着篝火，而不是坐在这里吃肉。
平头点头如捣蒜：“材料齐了！我今天运气特别好！我还等着暴风雪停了去河边找你，跟你一起钓几条鱼回去呢。”
“不钓鱼了，我还有点事。”休看了眼光脑面板上的地图，“暴风雪停了你就先回去吧，先回去把枪修了。”
平头泪汪汪地看着他：“休！我出门就抱了把狙，万一路上遇到丧尸群，我要怎么活啊！”
地图上，西岸唯一的安全屋和西岸唯一的直升机撤离点都在西岸北侧，两个标识点几乎挨在一起。换句话说，出了安全屋的门，拐个弯就能看见撤离点的直梯。
休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放任他自生自灭的意味不言而喻。
平头嘟囔了一声“冷漠”，低头继续啃着手里的烤肉，没再说话。休拂了拂装甲上融化成水的冰雪，靠在壁炉一侧的墙面上，顺了顺肩头的头发，慢条斯理地烘着。
……
风雪渐渐小了些。
女人抬头看着渐渐亮起来的天，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莉莉说着话。
“对了，小姑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啊？”
“我叫莉莉。”
“莉莉。好听的名字。”女人伸手拨了拨篝火，“我叫苏荷。你要是不见外，就叫我一声姐。”她笑，“相识就是缘分，这样叫也显得我年轻嘛。”
莉莉于是乖巧喊了声“苏荷姐”。
苏荷爽快地应下，火光渐小的篝火在她的拨弄下燃得旺了些，受了潮的木头在火光中炸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溅出的火花蹦到了莉莉手背上。
苏荷吓了一跳，捏起莉莉的手，拍了拍，拂去那一团火星。
莉莉看着苏荷动作迅速地从地上抓了一团雪敷在她手背上，一副神情紧张的模样，于是开口安慰道：“没有关系的。”
“还好烫得不严重。”苏荷搓了搓莉莉的手，“用雪敷一会就不疼了。”
莉莉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冰凉的触感，收回了手：“没事的苏荷姐，我没有痛觉，不会疼的。”
苏荷的目光凝滞了一会，惊疑地看向她：“你是……天生的？还是生病了？”
一句两句说不清楚，莉莉只说：“是一次意外受了点伤，后来痛觉就消失了。”她笑道，“不过没什么影响，感受不到痛也挺好的。”
苏荷沉默地拍了拍她的胳膊。
暴风雪逐渐平息，安静下来的白树高地一片晴朗，人和动物的活动踪迹都被暴风雪抹平，眼前的雪地平整洁白，一眼望过去就像是新铺的白地毯。
两个人用雪盖灭了篝火。苏荷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积雪，指向东岸道：“我去东岸的据点战役，莉莉，你接下来要去哪里呀？”
莉莉依旧坐着，点开地图看了眼标记的直升机撤离点，指了个方向：“我往那边走。”她下意识按了按受伤的右小腿，肿得似乎更厉害了点，隔着肿胀的位置摸不到腿骨，她不确定现在能不能站得起来。
“你不走吗？”
莉莉轻轻敲了敲腿，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我腿坐麻了，缓一会再走。”
苏荷不疑有他，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你自己注意安全。”
“嗯嗯。”莉莉点头，对她挥了挥手，“苏荷姐再见，你也一路小心。”
“好。”苏荷走了两步，想到什么，转过头在光脑上点了点，对她道，“我们加个好友吧，有时间可以来我们营地玩~”
“好哒。”莉莉很爽快地在好友申请上点了通过。
苏荷对她挥了挥手，离开了这一处石壁。
莉莉坐在原地，看着她逐渐走远，直到视野里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才扶着石壁，尝试着站了起来。
左腿应该是完好的，她站得还算稳当，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标记好的直升机撤离点走去。她猜测腿骨可能是真的断了，每一次落脚都能感受到右腿上明显的脱力感。她环顾四周，一边缓慢地走着，一边试图找到一根木棍能够充当拐杖，给她一点支撑。
她很少让自己处于这种境地。她一直小心翼翼地活着，尤其是失去痛觉之后，奉着“能苟则苟”为行事条例，谨慎、独来独往，遇事不决、拔腿就跑。
在科技会学到的格斗术，这还是她第一次用在除了训练与考核以外的真人对决上。莉莉的目光落在眼前平整干净的雪地上，一脚踩下去就是一个脚印，从她身后蔓延出深浅不一的两路行迹。
她一步一步走着，的思绪逐渐放空，不自觉回想起自己唯唯诺诺的前十八年。
说实话，不计较后果的话，偶尔放纵一下自己还是挺畅快的。
“要不是想活着，谁愿意整天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苟着命。”她喃喃自语，“看到丧尸要跑，看到不明生物要跑，看到帝国士兵要跑，看到大佬聚集，最好还是跑。”
这下好了，腿断了，跑不了了。
莉莉叹了口气，只觉得郁结于心，不甘心地对着空气喊了声：“臭东西！下次跟我打架敢不敢一个一个来！”我也要打断你们的腿！
“还想着打架，腿不疼了吗？”
凉凉的声音随着凉凉的风刮过她的脸，莉莉从自己的世界惊醒，看向了声音的源头。
一身黑甲，还带着湿意的长发垂落在肩头，男人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他卸下了兜帽和黑色恶魔面具，如果不是“附近”面板疯狂跳动着，她能看到眼前人的资料页面，她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将眼前人同“休”这个名字联系到一起。
面部线条流畅，五官精致，休的脸有一种不辨雌雄的美感，又蓄着长发，再生得柔美几分，说他是女人也有人信。莉莉从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脸，一瞬间觉得自己快要被溺死在他的美貌里，有些失措地眨了眨眼，不敢再直视他。
隔着这一段距离，莉莉总觉得自己听见了休叹气的声音。她偷偷抬眼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正向自己这边走来。
休走到莉莉面前，屈起一条腿蹲在了她面前，偏头看了眼她的腿，抬头问她：“腿伤的很重？还疼吗？”
莉莉第一次这样俯视别人。她下意识退后了一步，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