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冰河与风雪
听了她的话，痞子男先一步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怎么着？你当哥几个是吓大？”他掂了掂手中的榴弹炮，对着她比划道，“哥几个今天对你可什么都没有做，反而是你，打了我们兄弟几个，还想跑？”
他抬脚碾在莉莉的小腿上：“原本你跪下磕几个头，送点好处给我们哥几个，说几句好听的，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他脚下用力，咬牙切齿，“臭女人，不识好歹，敢驳了哥几个的面子。让你跑！你不是很能跑么！”
莉莉喘着气，感觉脸上已经一片麻木，呼出的热气在冰面上晕开一片水汽。她挣了挣，只换来更用力的压制。
没如愿听到莉莉的惨叫声和求饶声，男人不尽兴地收回脚，扬了扬下巴：“打，狠狠打，给我打断她的腿。”
按住莉莉的男人扯着她的头发将她从冰面上拽起身，莉莉被迫仰着头，腹部狠狠挨了一脚。她蜷了一下身体，脚落在冰面上，向后仰头，撞开了从后面控制住她的男人，从冰面上爬起来，格挡住一旁挥过来的勾拳，顺势向侧边顶肘，击在那人胸腔上，将人击退在一旁。
视线里一片混乱，她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清了，只凭本能地想摆脱他们，往河对岸走。身后横来一脚踢在她被碾压过的小腿上，她腿上失力跪倒在冰上，双手撑着冰层想要站起来，背上又挨了一脚。
她模糊的视线中隐约看到不远处有一道身影在往这里来，在她看清那道身影前她被再次按倒在地上，四周是落下的拳脚，耳边是一片嗡鸣。
莉莉把自己蜷起来，在这片混乱中听见外围的痞子男大喊了一句：“撤了兄弟们！撤撤撤！把她扔下去，别管她了，撤！”
围住她的人一哄而散，她被拽着后衣领拖了一段距离，紧接着就是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刺骨的河水一瞬间涌过她的头顶，将她吞没。
太冷了。
莉莉半睁着眼，看着影影绰绰透出些光亮的河面，耳边除了水流的鼓涌声就只有寂静。她再无力挣扎，放任自己往河底落去，光脑面板一直亮着氧气不足的警告，眼前逐渐翻涌出大片的猩红。
水面炸开一朵水花，一团黑影从水面落下，逐渐向她靠近。
莉莉再也撑不住越来越重的眼皮，闭上了眼。身体似乎落到了河底，灵魂却在上升，在护甲开启死亡传送的一瞬间，她失去了意识。
水中的暗流掀开了男人头上的兜帽，黑色长发像绸缎一样在冰河里铺开。休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人在一道数据光幕后缓慢消散，只留下背包里的一部分物品落在了河底。
他沉默地在水中停留了一会，向水面上游去。
休攀上水面的冰层，往西岸走，身后拖拽出一道水痕。他掀开脸上的鬼面具，透了口气，散开浸了水的头发，绞在手上拧了拧。水珠噼里啪啦砸在冰面上，他回头看了眼东岸的位置。
那伙人跑得倒是快。
……
失去的意识一瞬间归位，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晕眩感，灵肉分离后又被拉扯着重组在一起。莉莉再一睁开眼，入目便是雪地和松树。
她站不稳身体，撑着树也觉得天地在旋转，身子一歪倒在雪地里：“呕……”
全身的器官都在向她发出抗议，莉莉蜷在雪地里许久才找回了手脚，撑起身体，缓缓往不远处一块背风的石壁挪去。
她抱膝靠着石壁坐在雪地里，只觉得那股寒意像是钻进了骨头里，刺得她唇齿颤抖。她翻了翻背包里的木头，升了一簇篝火。
她搓了搓冻僵的手，隔着护甲，开始一寸一寸按自己的骨头。
大概是没什么错位和骨折，除去被格外“关照”的右小腿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身上其他地方应该只是皮外伤。
她打开地图面板，发现自己被传送在了西岸北部，自己没做的两个资源点一个在西岸南侧，另一个还在东岸。
光脑上挂起了暴风雪预警的倒计时，加上右腿战损，莉莉干脆直接标记了最近的直升机撤离点，在原地再升了一簇篝火，打算在这里避过暴风雪，直接回家。
做什么任务，不做了。她双手托着下巴，赌气地想。
两簇篝火燃着灿烂的火光，热气扑面而来。
莉莉的眼里倒映着橙黄的光，看着光脑上的倒计时，只觉得还是冷。她抱着膝蜷缩成一团，下巴搁在膝盖上，身上的疲惫和伤患酝酿出铺天盖地的睡意来。她朦朦胧胧看着逐渐清零的倒计时，渐渐睡了过去。
……
“小姑娘，小姑娘！”
飘走的意识被一声又一声呼喊拽出了睡眠，莉莉睁开眼，模糊看到一只机械手落在自己左肩上，女人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小姑娘，醒醒，不能睡呀，会冻死的。”
莉莉抬眼，眼前是女人有些急切的脸。
见她醒了，女人看上去松了口气，转身往篝火里又添了些木头。
莉莉揉了揉眼睛，见她还蹲在篝火边，于是往一边挪了挪，给她让出了一些位置，让她靠着石壁坐下来。
“谢谢~”女人挨着她坐下来，很热情地跟她聊天，“你怎么睡在这里呀，暴风雪里睡觉也太危险了。”她指了指她来的方向，“我从那边走过来的时候看到你这边的火光，想来避一避风雪，就发现你在这里睡觉。你再多睡一会，篝火就要熄了，会被冻到的。”
莉莉愣愣地看着眼前已经重新旺起来的篝火堆，感激地笑了笑：“谢谢你。”
女人顺了顺耳边的头发，爽朗地笑了声，伸手往篝火堆里又扔了块木头。
莉莉看着她右臂露出的机械手，又抬眸偷偷看了眼女人的侧脸，恍然间有什么画面从脑海里蹦出来。
女人注意到她的目光，收回了右手，将右臂的袖管往下扯了扯，蜷起了机械的手掌，解释道：“噢，这是很多年前的旧伤了，当时被感染者伤了右胳膊，为了保命自己断了。现在整条胳膊都是机械的，你不要害怕。”
莉莉摇了摇头：“我不害怕的。”她看着女人平静的表情，尝试着问了一句，“是五年前，幸存者大规模从市区撤离的时候吗？”
女人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
莉莉看着她，她的面容与五年前哭泣的身影重叠起来，那时的她看上去那么悲伤和绝望，而现在的她看上去健康乐观，周身都是自信与爽朗的气质。
“五年前，我在快乐101见过您。”莉莉轻声道，“您单手抱着一个孩子，从我身边走过去。那个时候您在哭。”她看着篝火跳动的火苗，耳边风雪呼啸，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在快乐101排队的、前途渺茫的夜晚，“我当时就在队伍里排队，所有离开队伍的人都在笑，只有您在哭。我当时不知道您为什么哭，直到我站在登记暂居资格的负责人面前，他告诉我，我没有暂居资格。”
“您当时也是没有得到暂居资格吧？”莉莉看向她，“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您，我真的很开心。您的孩子还好吗？”
女人听她说完，似乎也回忆起了自己当时的处境，眼睛里蓄了些许泪光，笑着道：“我的孩子，他很健康，现在和我住在一起，我们都过得很好。”
莉莉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