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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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MG!我中招了!

意外怀孕怎么办?

基本上,这是一个和挖掘机技术哪家强并驱的终结问题。答案在电视里、广播里、“山的那边”“海的那边”的广告牌上。传统点的,我们称妇科医院,文艺点的,我们叫女子医院,全程无痛,眼睛一闭一睁,烦恼包解决。

可是这事儿落在刚领完证、打算恩恩爱爱环游世界的我头上,就太纠结了。这就好像吴秀波和吴彦祖摆在我面前,让我选谁那样糟心。

法律上,我的这次意外怀孕已经合法了。年龄上,我芳龄26,老李30,正好是生育黄金年龄。感情上,我和老李正处在激情万丈的热恋期。经济上,老李已经上缴一切财产,画押成奴。

总体来说,这次意外怀孕还是可以和平过渡到皆大欢喜的。可是就这么怀上了?然后就这样下去?最后就那样生下来?有点儿太草率随性了吧?不应该是两个人磨合已久,生活进入了正轨,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建设,然后携手并进人生的下一个阶段吗?共同养育一个孩子,是多么慎重又严重的事儿,怎么能说有就有了呢?

况且,我们刚领完证,婚礼没办,蜜月没度,标准的一个月飞两次的周末夫妻。这简直就是拥有一张婚纸,但居无定所的两个人,家都没有,谈何做爸妈?

得知这个消息,我变得很焦虑,我觉得我完全没有做好准备。和老李在单位楼下吃完午饭,我拿着两条杠的验孕棒,沉默良久后说:太快了,我不想要,你能接受吗?

老李沉默了更久,眼睑低垂,叹了一口气抬头说:好,我同意。但是,老李接着说:你要答应我,下一个一定要啊。老李的第二句话里带着挣扎,些许无奈,掺杂哭腔。

老李精湛的“我尊重你的决定但是很心痛”的表演,深深撼动了我的心。他要是说“不行,这是我们俩的事,你不能不要”,我也就狠狠心去解决了。可他这样让步又难过的样子,反而让我心软纠结了。

我说:要不然我想想吧。

于是,我就开始思考一个终极问题:为什么要生孩子?

爱默生说:婴儿期是永生的救世主,为了吸引堕落的人类重返天国,它不断地来到人类的怀抱。

周国平也同意这种高大上的说法:我们伺候婴儿的小身体,给它喂食,替它洗澡,擦拭它沾上的屎尿,把它抱到户外晒太阳,这基本是成年兽照料幼兽的状态。婴儿是幼兽,迫使我们也回归成兽了。对于现代人来说,适时回到某种单纯的动物状态,这既是珍贵的幸福,也是有效净化。现代人的典型状态是,一方面,上不接天,没有信仰,离神很远;另一方面,下不接地,本能衰退,离自然也很远,仿佛悬在半空中,在争夺世俗利益中度过复杂而虚假的一生。那么,从上下两方面看,小生命的到来都是一种拯救,引领我们回归简单和真实。

简单来说,这两位思想家都认为,婴儿从精神层面和物质层面拯救了愚蠢的大人。很多普通人也认为,婴儿是来拯救人类的,最主要是拯救婚姻。可是,我觉得我过得刚刚好,虽然没有信仰,但也从善如流,爱护花草,不追打熊孩子。物质上,舔个酸奶盖就会心满意足,父母安康,工作稳定,共青团员,体貌端正,老李听话。我觉得我的人生暂时不需要婴儿的救赎。

我的女神刘瑜认为,生孩子是为了让人生更完整。母亲应该感激孩子,是他们让父母的生命“更完整”,让他们的虚空有所寄托,让他们体验到生命层层开放的神秘与欣喜,更重要的是,让他们体验到尽情的爱——那是一种自由,不是吗?能够放下所有戒备去信马由缰地爱,那简直是最大的自由。

我的女神认为,生不生孩子这个问题就纠结于“自由”二字。如果生孩子,怕爱情不自由,事业不自由,人生不自由,内心不自由。在获得所谓大自由之前,必定会有一场腥风血雨,一番把牢底坐穿,只有牺牲了各种小自由,才能换来她所说的“大自由”。对于26岁,人生各方面都开始起步的我来说,小自由的诱惑显然大过“大自由”。

晚上回家,我让老李坐在楼下等我。我上楼回到家,坐在书桌旁,拿出纸和笔,把生与不生的原因都列举下来。


不生:异地刚结婚、会停掉事业、会失去二人世界、没有心理准备

生:爱他


问题思考到最后,原来就是“你对他的爱有没有大到想为他生孩子”。

男人对女人最大的肯定就是给她婚姻,女人对男人最大的付出就是给他生个孩子(详情见王思聪任意一条微博)。说起来,老李扒着我两年,哭着喊着要给我婚姻,为了我,像大姨妈那样执着,一个月飞一次南京,为了让我放心地嫁给他,签署了一份丧权辱国的婚前不平等条约。条约的内容基本上是我明目张胆的欺负:钱归我管,你的所有财产都要加上我的名字,如果你出轨要赔到内裤都不剩,总之结婚后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以后生俩孩子,分别跟爸妈姓,每年春节轮流两家过,总之看在你养我的分儿上,你的地位才能跟我平起平坐。当时,老李拿到不平等条约,看了一眼问我,如果我不签呢?我翻翻白眼:那谁敢嫁给南蛮子?老李拿回去思考了两天,狠狠心决定签字画押。我跷起二郎腿评论说:这个态度就对了,至少你有这样的决心,对于我来说就够了。老李立刻松懈下来,呼口气说:原来是考验,我还以为是真的呢。

当然是真的,还要公证!决心有用,要法律干什么?

打心眼里说,老李不但给了我最大的肯定,还在肯定前加了无数诚恳的形容词。现在,就是见证我良心的时刻。虽然他尊重我的决定,但是作为一个准中年人,他内心深处一定非常希望能留住这个宝宝。我不要,并不会对我目前的地位产生震慑,但多少会伤老李的心,留下阴影,今后被我欺负,他就会从内心深处产生抗拒,日积月累,保不齐农奴就要闹革命了。

再从事物的反面来看,假如我不要这个孩子,按照计划,二人世界两年,再积极备孕,到孩子生下来,我也年近而立了。那么,生三保二的计划就要持续到奔四。过了30岁,女人就过了最佳生育年龄了。再者,如今这每况愈下的环境,要怀孕时方恨雾霾。最重要的是,三十大几,气喘吁吁地生完,再也没有力气去减肥了。年轻时天资所限没做成辣妹,已经输在起跑线上,这一把绝不能输,一定要做辣妈!反正,从领了小红本本开始,就打定主意是这个人,早点生,晚点生,都是给他生,还不如来个爽快的,让他记得我的牺牲呢。老李对我的感激,会让我的家庭地位继续攀升,更加愉快地对他作威作福。

这样反过来想,突然就想通了。这个孩子在这个时候着陆,就是为了帮我赢吧!虽然面临的现实问题一堆,但把这些问题放到生命的长河中,真不算什么。

欢快地做了决定,我下了楼,满脸肃穆对等待审判的老李说:我决定了,我,要这个宝宝。老李惊呆了,惊诧到内心在狂舞,脸部却陷入抽搐僵硬。他不知所措地问:为什么啊?

我低下头,虎躯一扭作鹌鹑状,满脸委屈娇羞地说,我列举了无数个不生的理由,却被一个生的理由打败了,就是爱你啊!谁让我那么爱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