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1 神话、君王和共和主义者
在罗马帝国首位皇帝奥古斯都的时代,蒂托·李维,一位来自帕多瓦的年轻作家,已经在罗马生活并完成了他那部关于罗马城的史学巨著的第一部分。李维笔下的故事展开于遥远的年代,那是一段比他出生还要早七百年的时期。彼时关于罗马城的起源萦绕着许多浪漫传说。罗马的风景蔚为大观,高地可俯瞰台伯河,这条河流经由距高地约二十四公里之外的盐滩流入大海。群山脚下奔淌的溪流形成了山谷中的沼泽和小型湖泊。而山谷之外是广阔的坎帕尼亚地区,在这片寂静、呈波状起伏的平原上有密集的森林和牧场。放眼望去,平原可延伸至周边的群山,南至阿尔班山,东达亚平宁山脉,北边则可及地势高亢的伊特鲁里亚王国。台伯河的中游迂曲之处,有一座岛屿,形似抛锚泊定的船,也只有从这座岛上,人们可以轻松惬意地渡河。岛上还有座名为帕拉蒂尼的山,正是在这里,在公元前8世纪,蒂托·李维的史诗拉开了帷幕。
李维在书中描写了孪生兄弟罗慕路斯和雷穆斯,他们的母亲雷娅·西尔维亚是阿尔班山阿尔巴朗格国王努米托的女儿,同时也是特洛伊的英雄埃涅阿斯的后人。尽管西尔维亚本是圣殿的女祭司,须为处女之身,她却称她被战神玛尔斯强暴,所生的双胞胎婴儿也被人放进篮子投入了汹涌的台伯河处死。但这对双胞胎兄弟被一只母狼救下,母狼让双胞胎喝自己的奶,并悉心抚养他们长大,直到有一天一个牧人发现了这对兄弟,把他们带回了自己的家。公元前753年,当两兄弟长大成人的时候,他们决定为他们的部落建立一座新的城池,而且这座新城要建在他们获救的岸上。为了决定谁将是新城的执政者,兄弟俩各自去向郊野之神寻求神的示意。罗慕路斯爬上了帕拉蒂尼山的山顶,雷穆斯则登上了附近的阿文提诺山的顶峰,由于神的示意是通过秃鹫显露的,二人便各自在山顶观望飞鸟。不一会儿阿文提诺山上飞过了六只秃鹫,雷穆斯遂将此兆理解为神选择回应了他的诉求。然而随后十二只秃鹫展翅掠过了帕拉蒂尼山,罗慕路斯认为这是神对他的青睐。兄弟二人为此争执不下,两人的支持者们也开始互相争斗。罗慕路斯在帕拉蒂尼山的城墙建了一半时,雷穆斯跳过了城墙,此举是不吉之兆,因为它暗示城墙很容易被攻破,所以罗慕路斯在盛怒之下杀了雷穆斯。
此后罗慕路斯建立的城市开始发展、繁荣。然而,罗马城中虽然不乏强壮、能干的男人,女人却寥寥无几。出于增加人口的考虑,罗马城曾为其他部落的难民提供庇护所,但拥入城中的难民绝大部分还是男性。为此,罗慕路斯派出使团出访邻近的部族,提出异族联姻,但这些请求都被对方以鄙夷的态度拒绝了。对罗慕路斯而言,诉诸武力来达成目的似乎不可避免,不过他进行了一番周密而狡诈的谋划。罗慕路斯不露声色,表面上掩藏了对其他部族的愤恨。他对外宣告罗马城将举办一些盛大活动来庆祝谷神节,一个被李维认为是崇拜海神尼普顿的节日,并且欢迎所有的邻近部族都来参加庆典。很多部族接受了邀请,同时也想一睹迅速发展的罗马城的城墙和民居。其中有一个族群叫作萨宾,是一支来自北方山间的富足部落。当庆祝活动达到高潮时,罗马人突袭了萨宾人的城池,劫掠了萨宾的年轻女人,把她们拖回了自己的住处,而萨宾少女们的父母则惊惶地夺门而逃。泪容满面的萨宾女人们随后得到了安抚,罗慕路斯向她们保证,作为罗马人的妻子,她们今后将被妥善相待,能与罗马人共享新集体的利益和未来的荣华。但她们必须克服现在的痛苦,用心去爱那些占有了她们身体的男人。
萨宾的女人们的确学着去和她们的罗马丈夫和谐相处了,但萨宾的男人们却无法忘记自己的女人被劫掠之耻,始终伺机报复。终于有一天萨宾人等到了机会:这一日,罗马城卫戍部队的指挥官塔尔皮乌斯的女儿跑出她父亲的大营去寻取一些湖水供祭祀用,在山谷中她遇上了一队萨宾的士兵。在和士兵们的打情骂俏中,她被萨宾士兵说服,答应带他们进入罗马城中要塞。作为她这种叛徒行为的回报,她要萨宾士兵把他们拿着盾牌的那只手上的东西送给她。她指的是萨宾人手上的金镯子,在当时,萨宾人从手腕到胳膊都会戴着这种饰品。这笔交易很快达成,在指挥官的女儿看来,她定能得偿所愿。但是,当萨宾人进入要塞后,他们并没有把他们拿盾牌的手臂上的金饰品送给她,而是直接用手上的盾牌把她砸扁,让她得到了一个叛徒应有的惩罚。在随后与罗马人的战斗中,萨宾人先拔头筹。但罗慕路斯很快召集了他麾下的勇士挽回局面,就在罗马人马上要摧垮对手之际,萨宾女人一个个披头散发,衣衫破败,跌跌撞撞地硬是挤入两军之中,因为一边是她们的丈夫,一边是她们的父亲和兄弟,萨宾女人向两边苦苦哀求,不要亲人相残。“女人的哀呼即刻取得了效果。”李维在书中写道,“现场一片肃静。没有一个男人再动,片刻后,罗慕路斯和萨宾的指挥官走上阵前言和。事实上,他们的议和更深入了一步,两方的人民统一在了一个政权之下,罗马城占据了权力的宝座。”
在随后的许多年,其他敌对部落也同罗马交战过,但他们均尝败绩。这些落败的部族被允许在罗马人的周边安家落户,罗马人口的多元性也由此得到提升。罗马的势力范围此后逐渐扩张,西至大海,东至亚平宁山脉,南至伏尔西人的地界,北至伊特鲁里亚帝国。
罗马的成功得益于罗慕路斯的领导,但这位居功至伟的人有一天却突然失踪了。那是一个雷雨交加的日子,当时罗慕路斯正在战神广场外的空地上检阅士兵,一片乌云遮住了他,而当乌云散去,太阳重现,人们发现罗慕路斯的位置上只剩下了一个空空的王座。有人说罗慕路斯是被旋风卷走了,重回神的怀抱,因为他是神所生的。另外一些人则坚持罗慕路斯是被谋杀的,说被他任命的一百名元老中有嫉妒他权力的人,这些人隐藏了他的尸体。罗慕路斯离奇失踪的一年中,政权处于空白期,众元老联合执政,一年后终于选出了新的国王,而新国王之后又陆续出现了五位继任者。国王的选拔按例都要看神的兆示,六任国王无一例外,他们中的第一任是努马·庞皮利乌斯,他是一个知书达理、爱好和平的萨宾人,也正是他让罗马人变得敬畏神灵。努马指派了一些祭司,委以特定的宗教职责,同时任命了一位高级祭司,即祭司长,赋予其管理其他祭司的权威。他还指派了处女侍祭在维斯塔神殿奉职,保护灶神维斯塔的圣火不被熄灭。此外,他还设立了专门供奉战神玛尔斯的舞蹈祭司一职,共十二人,每人统一着装:身穿织有刺绣的束腰宽松衫和青铜色护胸甲。努马给这些舞蹈祭司提供了圣盾,在他们往来城中的路上,他们会一边拿着圣盾,一边跳着仪式性的舞蹈,并跟着舞蹈的三重节拍一路高唱颂歌。努马将一年划分为十二个月份,并设定在一些日子里做生意是不合法的。他还建了雅努斯神庙,供奉门神雅努斯,神庙在战时会对外开放,而和平时期则保持关闭状态。努马在他的任期内维护了与邻近各部族的盟约,这也使他成功地给罗马带来了和平稳定。
努马死后,这种和平状态被其忠诚的继任者图卢斯·霍斯提里乌斯打破了。图卢斯统治罗马达三十二年,其间作为一名战士立下赫赫军功。下一代国王是安古斯·马奇路斯,他是努马的外孙,一心努力重现其外公治下那些庄重高贵的宗教典礼活动。如果有战事宣告,首先会按照严格的法令性礼节和惯例仪式与敌方进行谈判,这些礼节和仪式后来是由罗马祭司代表即国务祭司监督执行的,但一旦议和无果,安古斯也会像图卢斯一样,为了罗马的荣耀与独立,随时准备一战。
在安古斯统治时期,一个伊特鲁里亚的年轻人南下来到了罗马。此人精明狡猾、满怀抱负,他的祖父是科林斯的一个流亡者,他以卢基乌斯·塔奎尼乌斯·普里斯库斯为名,几年内便成为罗马城中炙手可热的人物,他树立的名望使其在安古斯去世后被选举推上王座。作为国王,卢基乌斯规划了马克西穆斯竞技场,在那里举行壮观的竞技活动,让伊特鲁里亚的马匹和拳手参与其中来娱乐罗马人。他给罗马围了一道新的、坚固的城墙。他将城市广场所在的低地下的水抽空,让工匠们在这个传统的会议场所周围建房屋、商店和门廊。他还在卡比托利欧山上搭起基石来建一座新的朱庇特神庙。
在公元前579年的某一天,卢基乌斯,罗马史上第一个以伊特鲁里亚人身份当上国王的人,遭遇了暗杀。原来,安古斯的儿子们希望能继承王位,因此雇刺客将卢基乌斯杀害。然而已成寡妇的王后对外隐瞒了她丈夫死于谋杀的真相,说服了百姓接受她的女婿塞尔维乌斯·图利乌斯为摄政王,塞尔维乌斯后来进一步成了国王,得以身穿白紫相间的王袍,出行由扈从开道,每个扈从都扛着束棒——一捆绑着斧头的棍棒,这种武器是国王威权的象征,让扈从们可以不经审判就有抽打顽抗者或砍下他们脑袋的权利。
王权巩固之后,塞尔维乌斯开始了他将被后世永远铭记的伟大创举。他将罗马社会按固定的层级和财富划分为几个等级。人口普查就此产生并得到有序开展。罗马的百姓被分成不同的区进行选举表决,每一个区进而又被分为不同的等级,按照他们的财富状况,相应地承担战斗职责或享有不参战的特权。最富有的公民被要求组成骑兵队,或者作为步兵队首领,配备剑、矛和盔甲。步兵团的其他人则分成四个等级,其中最穷的人只配备投石器。最穷的公民被免于服兵役,但同时也不能享有其他等级的人拥有的相应政治权利。
在按财富将罗马社会划分成等级体系后,塞尔维乌斯又将罗马分成不同的行政区域。他同时拓疆扩界,在奎里纳莱和维米那勒两座山的周围修建防御墙。他还把防御墙之外经战争得来的土地分发给了普通民众。这一分地行为引起了元老们的不悦。这种不满情绪让塞尔维乌斯的政敌,被谋杀的卢基乌斯的儿子塔奎尼乌斯看到了取代塞尔维乌斯的机会。受到他那恶毒又野心勃勃的妻子图利娅的怂恿,塔奎尼乌斯以承诺和贿赂的方式加强了他在元老院的影响力。当他觉得时机成熟时便除掉了塞尔维乌斯。图利娅以胜利者的姿态坐着马车,马车碾过塞尔维乌斯的尸体,图利娅的裙子都溅上了血。大约在公元前534年,高傲者塔奎尼乌斯的暴政开始了。
塔奎尼乌斯宣称无业者是国家的累赘,他启动了一系列公共建筑的大型工程。在对伏尔西人的战役获胜后,他将战利品挥霍于朱庇特神庙的扩建和装修,那是他父亲在世时建立的宏伟神庙,如今他不仅命令来自伊特鲁里亚各地的工匠们投入扩建工程,还让成百上千的罗马无产者加入其中。马克西穆斯竞技场也开始整修,增加了很多排新座位。同时,他还下令开凿罗马的大下水道。
在这个时候,李维写道:“一桩令人惊慌的、不祥的事件发生了。”位于城市广场的王宫中的木柱有一条狭窄的缝,一条巨蛇从缝里钻了出来。通常,要解释这样的预兆,需要向伊特鲁里亚的占卜师求教。但塔奎尼乌斯认为,既然这怪事是在他自己的王宫发生,那么他有资格自己做主。他决定去希腊寻求启示,因为在希腊的德尔斐有全世界最有名的神谕所可以提供答案。由于此事关系重大,塔奎尼乌斯不愿假托他人,就派了自己三个儿子中的两个,提图斯和阿伦斯,以及他的外甥布鲁图斯执行这一使命。
到了德尔斐,年轻的王子们问了关于蛇的神谕后,不禁问出了下一个问题:“谁将是罗马的下一任国王?”从岩洞深处传来了回答:“谁第一个亲吻他的母亲,谁就会拥有罗马的最高权力。”提图斯和阿伦斯同意相互保守秘密,让留在罗马的三弟塞克斯图斯·塔奎尼乌斯蒙在鼓里。两人又抽签决定在他们回去的时候谁可以先亲吻母亲,就在他们抽签时,看上去安分老实,实际上机敏而又充满野心的布鲁图斯佯装跌跌撞撞地摔倒在地,亲吻了大地——万物生灵之母。
两个王子回到意大利后便与三弟及一众朋友聚在一起喝酒,席间聊起了家人的美德和妻子的忠诚。聚会上有个人叫科拉提努斯,他非常自信地声称他的妻子卢克蕾西亚是全罗马最贤淑的女子,并承诺要证明他的观点。他说如果大家现在突然造访他的妻子,她绝对是正在做些有用的、人畜无害的事情,不会像酒席上其他人的妻子那样。科拉提努斯的话果然得到了验证,其他人的妻子都沉醉于各种奢靡的饭局,卢克蕾西亚却正和身边的女仆们在灯下辛勤地纺纱。看到众人来访,卢克蕾西亚起身向丈夫、王子们以及其他朋友致意。科拉提努斯因证明了自己的观点非常得意,邀请众人和他共进晚餐。
晚餐席间,三个王子中最年轻的塞克斯图斯·塔奎尼乌斯被女主人的美貌和毋庸置疑的高尚节操迷得神魂颠倒。他色欲熏心,意图强占卢克蕾西亚。几天之后,他趁卢克蕾西亚独自在家时潜入宅中,摸进了卢克蕾西亚的卧室。当他用手猥亵卢克蕾西亚的胸部时,卢克蕾西亚惊醒了。塞克斯图斯·塔奎尼乌斯在卢克蕾西亚耳边小声威胁道:“卢克蕾西亚,别出声,我是塞克斯图斯·塔奎尼乌斯。我带了家伙,如果你叫出声,我就宰了你。”但卢克蕾西亚并没屈从于他的淫威和哄骗。塞克斯图斯·塔奎尼乌斯又威胁说他要在世人面前羞辱她,先杀了她,再割了一个奴隶的喉咙,把他赤裸的尸体放在她的身旁。“你说人们会不会以为你的死是因为你被捉奸而受到了惩罚呢?”塞克斯图斯·塔奎尼乌斯道。这一下卢克蕾西亚屈服了,于是塞克斯图斯·塔奎尼乌斯占有了她,然后大摇大摆地走了。
第二天,卢克蕾西亚对她的父亲、丈夫以及丈夫的朋友布鲁图斯讲述了发生的一切,然后从袍中抽出一把刀捅进了自己的心脏。布鲁图斯将刀从她身上拔出,举在自己的面前宣誓道:“以卢克蕾西亚的鲜血和众神之名起誓,我要用剑、火和一切能赐予我力量的武器追杀高傲者塔奎尼乌斯、他狠毒的妻子和他的子嗣,我绝不会再让这些人和他们的人做罗马的国王!”
在布鲁图斯慷慨激昂的鼓动下,罗马的人民拿起武器奋起反抗暴君。塔奎尼乌斯和他的长子、次子被迫流亡至伊特鲁里亚,塔奎尼乌斯的小儿子塞克斯图斯被杀。罗马的王政时期终结。约在公元前507年,布鲁图斯和科拉提努斯被推选为罗马的第一个执政官,罗马的共和国时代正式开启。
以上便是关于罗马早期历史的传奇故事,这些传说里表露的有关罗马人的品质和行为让后世的罗马人油然生敬;如果历史上的罗马人真的有如此之伟大才会有如此动人之传奇,那么如歌德所言,至少我们也可以足够伟大去相信这些传说。事实上,这些很多源自古希腊的神话尽管有些天马行空的渲染成分,却是有一定的事实依据的。相传罗马建成于台伯河上的那几座山,而这些山中确实存在着铁器时代的建筑,其中一处屋子是罗慕路斯府,位于帕拉蒂尼山的山坡上,被作为史迹展示一直保留到了罗马帝国时代。我们也的确有理由相信罗马人曾生活在这些城堡中,和萨宾人融入了一个群体,共同听命于一个国王的统治。有足够明显的证据表明罗马人的等级结构和据说被塞尔维乌斯·图利乌斯强加于他们的军事职责是真实存在的。还有一些证据表明了伊特鲁里亚人影响了罗马的制陶工艺和城市广场的排水系统,各种传说将这种影响归因于塔奎尼乌斯·普里斯库斯,这个从伊特鲁里亚流亡到罗马的人后来成了罗马的国王。
这些伊特鲁里亚人是一群很神秘的人,他们有可能是从巴尔干地区漂洋过海到达意大利的,也有可能是从北方经由陆路在波谷和西海岸地区(即日后的托斯卡纳)安家立业的。伊特鲁里亚人是制造金属器和陶器的专家,他们同时也是精力充沛的商人,与意大利南部的希腊城市有着红火的贸易往来。伊特鲁里亚人迁至罗马并不奇怪,因为罗马的山占着离海最近的地方,可以跨过台伯河,它还通往台伯河的入口处的一片盐床,那儿滋生了一条“盐道”,可通往佩鲁贾和北部其他一些伊特鲁里亚城镇。
当伊特鲁里亚人在罗马立足之后,他们给这个城市带来了广泛而深远的影响。罗马的国王采用了伊特鲁里亚人的服装、王权的标志和礼仪用椅,即后来成为罗马行政长官权力象征的权贵座椅;罗马祭司效仿了伊特鲁里亚的宗教活动和他们占卜预言的方法;罗马的农民则学习了伊特鲁里亚人耕地和排水之道;伊特鲁里亚人用人和动物作祭祀品来抚慰死者躁动不安的灵魂,这成了后来罗马圆形剧场内经常上演的节目,而伊特鲁里亚的斧头和棍棒日后也成了法西斯主义的标志之一。
对伊特鲁里亚国王的驱逐以及随后不久爆发的与敌国的战争让罗马人进入了艰难时期:贸易戛然而止,农业一蹶不振,瘟疫肆虐不绝。为了平息神怒,新的神庙在罗马相继动工,这些神庙被分别献给了阿波罗(医神)、刻瑞斯(丰收女神)、墨丘利(商业之神)和能庇护庄稼免受枯萎的农神萨图尔努斯。但罗马人艰难困苦的日子仍在继续,贫穷的罗马人越来越认识到他们在共和国与以前他们在王政时代一样对国治没有什么话语权,也没有什么权利。
约在公元前494年,罗马平民百姓的不满最终引发了一次反抗行政长官和元老院统治的起义。在这次起义过程中,罗马还同时面临敌对国家的威胁。起义的平民们浩浩荡荡地出了罗马城,登上了阿文提诺山,扬言要建立一个新的城邦。他们选出了两名保民官作为人民的代表,随后又成立了一个十人委员会来编纂法典。由十人委员会编纂的《十二铜表法》是罗马法律史上第一个里程碑式的文献,这套法典被刻在铜碑上展示于城市广场,此后世世代代的学童都被要求诵记《十二铜表法》的条文,并将其视为共和国的丰碑。罗马共和国的军团经常会携带带有“元老院与罗马人民”字样的物件,这种标志彰显了共和国的伟大。《十二铜表法》在内容上体现了一些改革,它将本质上乡野的、高度保守的罗马社会所沿用的传统习俗编纂成文。《十二铜表法》中的很多条款尚显粗薄,但确实向“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目标迈进了。法典中的刑罚颇为严酷,比如它规定:“任何人焚毁任何建筑或堆放在室外的积粮,都将被捆起来鞭打,然后放在火刑柱上烧死;如果有人创作了或者唱了一首中伤诋毁他人的歌,这个人将被棍棒打死;如果偷盗行为发生在夜间,那么户主刺死小偷将被视为合法行为;如果窃贼是奴隶,他们在偷窃过程中被当场抓获的话,将受鞭笞然后从[塔尔皮娅]悬崖扔下去;如果一个人有激怒敌人或向敌人出卖同胞的行为,那么他将被处死。”《十二铜表法》同时也规定“无论是谁都不得杀死一个没有被定罪的人”,法典也包含了其他一些用来保护弱者不被强权欺压的条款。
尽管《十二铜表法》颂扬公义,罗马的平民们却并未能借此分享半点元老院的权力。那些法典中赋予他们的权力,比如说只有他们有权在公民大会上宣战,其实也没有什么实效。元老院仍然是实际掌控罗马的权力机构,而且元老院中的议员无不来自富贵之家,这些人看似公平地把共和国的要害部门的职位占了个遍。在各个要职中最举足轻重的当属执政官一职,他们脚穿带有月牙形鞋扣和皮鞋带的红色凉鞋,身穿带有宽的紫色带子的托加袍。跟先前的国王一样,他们由十二个扈从随行,每个扈从都拿着束棒,一种由棍棒和斧头组成的武器,代表着国家的权威。共和国的其他部门也由贵族把持,其中,有在公元前421年之后专门主管财务的财务官;有公元前440年设立的监察官,负责监督税收,税收也是决定公民纳税额和服兵役的重要指标。此外还有裁判官,负责主持法庭事务;以及市政官,负责城市的街道、寺庙、排水系统和集市场所,市政官还负责公共展览、竞技和节日的组织安排。在紧急时期,将有一名独裁官获得任命,他享有最高权力。独裁官平时会有二十四个扈从护拥出行,但他不能在罗马城内骑马,如果获准骑马,恐怕独裁官会产生一种自以为是君王的跋扈感。
除政府部门之外,罗马共和国还设有宗教部门,这些部门同样被贵族掌控,贵族们费尽心机不让相关职位落入平民之手。宗教部门中的职位都很有分量,其中以祭司长最为位高权重。祭司长主管“圣法”,主持掌管大祭司团,他不仅负责历法的调整,维持一年三百五十五天,同时还负责涉及生与死的大事,比如婚礼、领养、葬礼等,这些事件都包含了仪式。祭司长还主管供奉维斯塔的贞女,灶神维斯塔的圆形神庙位于城市广场中部,是罗马最早建立的一批神庙之一。供奉维斯塔的女祭司们没有任何身体上的瑕疵,她们在六到十岁的年纪被挑选出来,由她们的父亲交到城市广场上的维斯塔贞女府,从此祭司长对她们全权负责。这些女祭司被要求三十年内不得结婚,在此期间她们必须全身心供奉,执行规定的仪式,看护象征国运的圣火。用希腊历史学家哈利卡纳苏斯的狄奥尼修斯的话来说,“维斯塔贞女一旦有过,将面临重罚”。“犯了一点小错的维斯塔贞女会被棒责,而那些失贞的女祭司将会以一种最可耻、最痛苦的方式[活埋]被处死……有许多征兆能够暗示某个维斯塔贞女不再拥有贞洁的身体来履行她神圣的职责,最明显的一个征兆是圣火的熄灭,它被罗马人看作最可怕的灾难。无论是什么原因造成了圣火的熄灭,罗马人都认为这预示了罗马城的灭亡。”
维斯塔贞女像:维斯塔贞女为专门敬奉灶神维斯塔的女祭司,她们平时穿祭典礼服,这种礼服通常只有新娘才会穿(© Ablakok)
除上述职责外,祭司长还要确保诸神不被戏谑或冒犯,同时将诸神的意愿昭告天下。祭司长手下的占卜官能够帮助他揣测神的想法和指令,占卜官是解读神意的专家,他们能够根据电闪雷鸣、祭祀动物的内脏活动和鸟的迁徙来领悟诸神传达给大地的意愿。
罗慕路斯看到了振翅掠过的秃鹫,他把这个现象看成是他建城称王的吉兆,自罗慕路斯之后,罗马人便十分重视预兆及其合理的解读。在危险时期常常有些奇事发生,罗马人对此总是高度敏感,比如他们会关注哪里生了个怪胎,什么时候天上出现了奇怪物体,还会关注滴血的雕像、会说话的动物、哭泣的庄稼以及从天而降的石头和肉等。只有占卜官知道解释征兆的那套绝密法则,他们可以用各种方式对征兆予以解读,有时候解读甚至是杜撰的,所有占卜官实际上拥有巨大的权力。要阻止一次选举,占卜官只要宣布当天不是吉时,不宜进行选举;要阻碍一项法令的颁布,占卜官只要声称征兆表明了众神对该法令的反对。西塞罗后来承认占卜官算得上是可以让他重返政坛的唯一诱因,他坦言:
在这个国家拥有最高、最重要权威的人是占卜官。还有什么权力能比休停议会……或者阻止议会颁布法案、宣布议会通过的法案无效的权力更大呢?有什么权力能比占卜官仅凭一句“改天吧”就取消已经开始的各种活动的权力更重要呢?有什么权力能比可以迫使执政官下台的权力更令人震惊呢?又有什么权力能比批准或者禁止举行公民大会的权力更神圣呢?
毋庸置疑,罗马人民对于占卜官的结论总是乐于接受,言听计从。罗马人对神明的敬畏深重,总是严格细致地操办对神明的祭祀,他们一丝不苟地对待宗教仪式的形式,如何操办这个仪式变得和仪式本身一样重要。保守派政客马尔库斯·波尔基乌斯·加图是祖辈传统习俗的忠实拥护者,也是一个富农,他在公元前160年写的关于农业的专著被认为是现存最早的一部完整的拉丁语散文著作。加图曾对其他农民建议道:
在收割庄稼之前你应该按下列方法先献祭一头母猪:在你囤积包括斯佩尔特小麦、小麦、大麦、豆类谷物、油菜籽在内的粮食作物之前,你要将母猪献祭给刻瑞斯。而在献祭母猪之前你要焚香上酒拜雅努斯、朱庇特和朱诺。拜雅努斯的时候要供奉一块糕点,同时要说:“雅努斯神,我献上这块糕点,许下美好的祈愿,愿你能庇佑我、我的孩子、我的家宅还有我所有的家属。”(你还要)在白天的时候去树林里用耕牛祭拜玛尔斯·西尔瓦努斯,还要准备三磅的斯佩尔特小麦粉、四磅半的猪油、四磅半肉、三舍克斯塔里的葡萄酒……女人不得出现在场,祭拜过程不得被女人看到。
关于拜祭神明时应该说些什么,不同的神应献祭什么样的供品,应该怎么称呼不同的神也都有准确的指导。
罗马的神明多得不计其数,每个神根据各自神力都相应有一套特定的、精细的祭拜方式。种在地下的种子有它的守护神,长到地上的作物有另外的守护神,作物囤积起来的时候又有其他守护神。诺都图斯是茎神,沃路缇娜是叶鞘之神,弗洛拉是花神,马图塔是成熟之神,伦西娜是收割之神。
每一个神都有它的专属祭司,但这一职位因为受百般禁忌限制,远远不及占卜官吃香。比如朱庇特的专属祭司不得骑马、不得看到排兵列阵,他不能说出某些食物的名字也不能吃它们,他不得在葡萄架下经过,在露天场合必须戴帽子。此外,据律师奥卢斯·格利乌斯称,朱庇特专属祭司睡的沙发底部要涂一层薄薄的黏土,而且他不能连续三晚不睡床,他那张床还绝不可以被别人睡……如果他丧偶的话就得卸任专属祭司一职。除非死亡,否则他的婚姻不能被终止。
在卡比托利欧山的朱庇特神庙,也就是朱庇特专属祭司司职的地方,存放着“西比拉之书”,书中藏有关于罗马命运的答案,也被尊为占卜官的宣言。根据塔奎尼乌斯·普里斯库斯的描述,这些命运之书记载了一个著名女先知解释神谕的语录,这个女先知来自位于坎帕尼亚的希腊城邦库迈。这些书后来经人购买被带到了罗马。西比拉之书被严密守护在朱庇特神庙中,被珍视为圣物,每逢重大决策,这些书都会被用来作为重要参考。但这些书中语焉不详,多疑的西塞罗就曾抱怨说,书里没有任何明确的时间和地点,掌管这些书的人,即占卜官,可以随意把书中的话解释为他们想要的预言。因此,占卜官一职的政治影响力庞大,它也成了罗马的平民极力争取对他们开放的职位。
平民阶级为争取政治权力进行的奋斗也取得过一些成效。比如在公元前445年,《十二铜表法》颁布后不久,一个平民和一个贵族被允许结婚,而法律上是禁止这种通婚的。公元前348年,规定了两个执政官之中的一个必须是平民,公元前338年,规定了元老院应自动批准经公民大会表决通过的措施。到了公元前287年,国家遭遇危急时刻,在独裁官昆图斯·霍尔滕西乌斯的临时政府管控时期,规定了平民议事会通过的决议无须元老院首肯也具有法律效力,看起来这个规定是平民阶级的一次大捷,但在实际操作过程中却并没有什么效果。因为平民议事会中的领导层和富裕的成员并不想惹恼当权者,甚至连作为平民议事会指路人的保民官,也因为被许以享有元老的特权而渐渐冷眼旁观为平民争权的事情。所以平民其实没有能够尝到胜利的果实,他们还是被贵族蔑视为下等人,贵族依旧掌控着元老院,而元老院控制着国家。
在阶级斗争的漫长岁月中,罗马的势力范围日益扩张。意大利中部的敌对城邦尽被击败,其中包括了伊特鲁里亚,它的都城维爱距罗马仅十六公里,在战争中被彻底摧毁。败军中有人获准成为罗马公民,享有一切公民权利;有人只享有部分权利;那些尚不好处理的人则臣服于罗马,直到他们被认为有价值才获准加入发展壮大的联邦。然而,在公元前4世纪末,罗马遭遇了一场大败,当时高卢游牧民族跨过阿尔卑斯山长驱直入意大利。“复仇者们咆哮而来逼临城下,城中惊恐的人们慌忙操起武器,”李维记载道,“野性的战歌和刺耳的吼叫在空气中震荡着,让人心悸。那些咆哮的人们,他们的生活本身就是一场狂野的冒险……人们四散逃命,逃离战场,逃离广阔的故土,沿途数里都有大群掉队的人马,他们哭喊着‘去罗马’。”
罗马军团在城北遭遇溃败,高卢人的部队拥进了城门大开的罗马。据李维描述,所有能够携带武器的男人,连同妇女、儿童和健壮的元老都撤退到卡比托利欧山上的堡垒中,罗马城内只留下了老弱病残。留下的人中包括了年迈的贵族,他们穿着正式的长袍,这身打扮只有他们在职时才拿出来穿。他们坐在行政长官那镶嵌象牙的椅子上,在庭院中等死。后来敌人发现了他们。
他们看起来好像圣殿里的雕像,有一阵子,高卢的士兵们站在那儿看他们看得入了迷。一个高卢士兵忍不住摸了一下一位叫马尔库斯·帕皮里乌斯的人的胡子,因为他胡子很长,留得非常老派,结果这个罗马人用象牙拐杖敲了高卢人的脑袋。这下这群野蛮人被激怒了,他们随即大开杀戒:高卢人杀死了那个长胡子贵族,其他人则在他们坐的椅子上被屠戮。从那一刻起,他们不再手软,洗劫了房舍后将空屋付之一炬。
今天的罗马还能找到当年那场大火的痕迹,比如一片被烧毁的废墟、房檐碎瓦、城市广场角落的碳化木头等。
卡比托利欧山是罗马人抗击高卢人的据点。白天高卢人的一次袭击被打退后,在一个星星闪烁的夜晚,高卢人试图再一次发起进攻。他们无声无息地攀上了陡峭的山坡,一个接一个地传递武器。罗马人的岗哨丝毫没有察觉,就连狗都没叫一声。
但高卢人最终还是被警觉的鹅给发现了。鹅本是供奉给朱诺的牺牲,但由于鹅的数量过少不足以敬供,罗马人并没有宰杀它。这些家禽的叫声和它们拍打翅膀的声音惊醒了马尔库斯·曼利乌斯。此人正是三年前的执政官,同时他也是个骁勇的战士。他拿起武器,一边叫醒其他人也抄家伙,一边从迷迷糊糊的战友身边跃过,冲向一个已经爬上山顶站稳脚跟的高卢人,抡起盾牌把对方砸倒。这个高卢人脚下一滑,从山上摔了下去,结果这一摔又掀翻了他后面的人。有的高卢人见势纷纷丢了兵器,死死抓住岩石,但随后也被曼利乌斯干掉。此时,其他的罗马人齐上阵来,用投枪和石块猛击侵略者。不久,整个高卢兵团都失去了立足之处,一头坠下悬崖而亡。
到这个时候,高卢人的军需开始不足,房屋被焚散发的呛人烟尘弥漫在他们的军营,疾病开始蔓延,堆积如山的尸体被放在一个叫作“高卢柴堆”的地点焚烧。高卢方面准备停战,活着的高卢人一心想着回国去对付自己前线上的敌人,他们在接受了一笔赔偿金后撤军了。
对罗马而言,这是一次惨痛、耻辱的教训,罗马人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来确保日后能够更好地守卫城池。在塞尔维乌斯·图利乌斯修建防御墙的地方,一道新的由火山岩构成的城墙建了起来。这道城墙是由希腊的工程师设计的,圈地逾四百公顷,罗马的七座山丘也被它围入其中。今天我们还能看到这道城墙的大部分城门,罗马军团从这些城门出征,经役无数,攻击艾奎人人、赫尔尼基人和伏尔西人、萨莫奈人、翁布里亚人,还有高卢人。罗马人屡战屡胜,收服列国。数以千计的外族人被带回罗马为奴,很多奴隶后来获得了自由。当时意大利南部仍属于希腊人的势力范围,但到了公元前265年,罗马人控制了这片地区,一举成为波河南部意大利半岛上的霸主。
彼时,西西里仍不在罗马的势力范围内。罗马对西西里岛的野心导致了它和迦太基的战争。迦太基乃北非海上霸主,其战舰和海军控制了地中海西部的大部分区域。罗马人和迦太基人的第一次战争持续了超过二十年,其间罗马在暴风和激烈的海战中损失了五百多艘战舰。但根据公元前241年的一份和约,罗马人控制了西西里的大部分地区,随后又控制了撒丁岛和科西嘉岛。罗马与迦太基的第二次战争开始于公元前218年,这次战役让罗马军队伤亡惨重。此战大败罗马的是迦太基的出色将领汉尼拔,他率部翻越阿尔卑斯山,手下的兵团和战象一次次重创罗马军团,尤其是在意大利南部的坎尼大获全胜,歼灭了三万多罗马士兵。后来,罗马人在梅陶罗河击溃了汉尼拔的兄弟哈斯德鲁巴,得以报了坎尼败仗之仇。但是汉尼拔在意大利始终保持不败战绩,他那支饥饿的部队在罗马的郊外摧枯拉朽。由于缺乏围城装备,汉尼拔并不想攻占罗马城。但在这次漫长的战役期间,有好几次罗马人都以为汉尼拔会来攻城。一次是汉尼拔在罗马城数里外安营扎寨,从罗马城墙上可以直接看到他。罗马人轻蔑地拿汉尼拔的营地地址进行拍卖,还拍得了高价。还有一次,城里出现了一些奇怪的征兆,还有两名维斯塔贞女失节,她们一个按惯例被活埋,另一个自杀了。罗马人向西比拉之书中寻求答案,按照书中的指示,一对高卢男女和一对希腊男女在集市被活埋。最终,在公元前204年的夏天,在一位年轻的、资质过人的将军的率领下,一支强大的罗马军团渡过地中海抵达非洲,这位将军就是普布利乌斯·科尔内利乌斯·西庇阿。汉尼拔被召回非洲应对危机,但两年后在一场决定性的战役中兵败于迦太基西南部的扎马。迦太基的霸主地位从此被击垮,公元前146年,为了防止迦太基东山再起,罗马人将迦太基夷为平地并屠杀了当地居民,这也应了加图的屡次呼吁。加图在元老院演讲时,不论涉及什么主题,都会以“我认为迦太基必须被灭”为结尾结束讲话。
此时罗马的版图不止越过了地中海触及北非,还跨过了亚得里亚海伸及伊利里亚、西班牙和叙利亚。马其顿已经成为罗马的一个行省,此后不久希腊也将变成罗马的阿提卡省。
希腊的思想、文化对罗马人的生活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和希腊人打过仗的士兵、东部地区的使馆官员以及罗马在希腊行省的行政人员回到罗马之后无不推崇希腊的建筑师、雕刻师、制陶工人、家具工人、教师、哲学家和作家。很快,罗马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或多或少地受到了希腊的影响。希腊的教师来到罗马传授年轻人各种艺术和技艺,从语言到文学,从修辞到哲学,从摔跤到狩猎……在教小孩子时,希腊人总是说希腊语,这门语言成了高等教育的专用语言。在此之前,人们普遍接受和使用拉丁语作为教授语法的专门语言。来到罗马的还有希腊艺术家,在罗马,有钱人的房子里摆满了希腊的雕塑、针对罗马市场特别制作的希腊雕像的模板,以及浮雕和珠宝饰品,这些浮雕和饰品是由希腊奴隶或被解放的奴隶制作的。这些房子也是按希腊的建筑师推荐的方案设计的。通常,房屋的建造会采用罗马当地的石头,外部涂上灰泥,屋顶的瓦片涂上黏土。房屋的几个房间都朝着中庭。后院比较小而清幽,往往作为花园,被柱廊围绕,也被称为“绕柱式庭院”,这个称谓也源自希腊语。
希腊诸神也被列入了罗马的万神殿。现有的罗马众神都有各自对应的希腊神祇。比如朱庇特对应于宙斯,维纳斯对应于阿佛洛狄忒,朱诺对应于赫拉,狄安娜对应于阿耳忒弥斯。此外,一些新的神也开始被崇拜。大约在公元前186年,人们对希腊神话中的酒神和狂欢之神狄俄尼索斯,即巴克斯的崇拜,在罗马风行一时。狄俄尼索斯的信众声色犬马、纵情狂欢,对于他们此类行为的传闻让罗马高层产生了警惕。“这种宗教信仰包含了酒宴之乐,是为吸引更多的人来崇拜。”李维写道。李维对酒神节有非常生动的描述。“信众们喝得酣歌醉舞。夜色降临,所有的礼义廉耻都被他们抛诸脑后,男的和女的、年纪小的和岁数大的交缠在一起,所有人都放浪不堪,沉溺于满足各自的欲望之中。”据称这种酒神崇拜是对革命活动的掩护,因此元老会下令,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进行酒神崇拜活动,并且一次活动参与者不得超过五人。
在大部分老派的、德高望重的元老看来,罗马共和国在公元前2世纪末已经衰败。祖辈们的美德,比如他们的耐心、智谋、节俭、勤奋、忠诚、自律和强烈的责任感为他们赢得了独立和广阔的疆土。但罗马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掠夺和战争赔款给罗马城带来了巨大的财富;罗马城中有西班牙的金银器饰,有来自东方的豪华的饰有帘幕的床、花哨的床单、青铜睡椅和华贵的家具,这些都是罗马人从来没有见过的高端奢华之物。罗马的威武之师源源不断地从圣道运回战利品。打了胜仗的将军脸上涂着血红色的记号,穿着华丽的衣衫,手上还捧着金色的皇冠,皇冠因为太沉而戴不了,所以只能举在头上。他手下得意的士兵们一路哼着歌,内容充满了各种下流笑话和对领袖的调侃。俘虏的队伍很长,一眼望不到头,对于俘虏中的头领而言,这将是他最后一次在大地上行走,不久他就要在卡比托利欧山嘴下的地窖里被处死。战车跟在俘虏队伍之后,碾过地上的石头时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紧跟着的是满载着战利品的马车,车上拉着宗教礼服、壁毯、黄金器皿、镶着宝石的刀鞘以及各种艺术品。在过去,大部分战利品都交由国家保管,或是用于敬奉诸神,只有一小部分战利品会分给士兵。而现在,军队能拿多少战利品就拿多少,功成名就的将领往往拥有惊人的财富。
进入罗马的不光是战利品。征服西西里后,大量的小麦以纳税的形式进贡罗马,这些粮食足够养活全城人大半年。公元前167年后,罗马公民自己再也不用上缴此类粮食税了。面包师成了司空见惯的职业,而此前面包是由私人在家中制作的。曾经被古人视为最低等奴隶的厨子,变成了众人眼里的“香饽饽”,他们干的活过去被当成只是仆人干的,如今却被看成了一种高雅艺术。除了战利品和粮食,数以千计的奴隶被带到了罗马,投入到了各个行业中。有的在城市作坊中被剥削免费劳动力,有的去了城外的农场和牧场,有的去了富贵人家的葡萄园、橄榄园中干活。奴隶的到来让罗马那些贫穷的乡下人被迫挤进城里去找工作,但这依然于事无补。这些贫农的遭遇很惨,而其实奴隶的处境更糟,因为他们总是被虐待。罗马的法庭只会相信奴隶在受过严刑拷打之后说出的证词;如果一个奴隶被他脾气暴躁的主人激怒,一下没忍住持械反抗,他和其他一起共事的奴隶一律都会被诛杀。加图曾表示干活的奴隶饮食要简朴,不能吃肉。如果有奴隶干不了活了,他就会被卖掉,能卖多少钱就卖多少。有时候奴隶们会操戈反抗,发动起义。但每次起义无不被血腥镇压。
除了奴隶和不满的贫农,一个新的阶级在与迦太基的战争进入尾声的时候开始引人注目。他们是罗马的富商,被称为骑士派。因为在过去他们有足够财力买马,正是由于他们供马才组建了罗马军队中的骑兵团。这些人并不想谋求什么政界职位。的确,让他们进入元老院意味着要放弃他们主要的收入来源,因为元老及其子嗣的收入来自地产,还有在当时被看作是农业分支的砖瓦制造业。骑士派不得参与竞争政府合同,也被禁止放贷,他们也不得拥有可进行海外贸易的大型船只。
元老院的议员阶级也发生了变化,涌现了一支被称为“贵族派”的精英派系。他们自诩为“最好的人”,并不以家族庞大显赫为荣,而是以其家族史上有多少人担任过共和国的高官为豪。这些人的家中摆满了杰出先人的面具、半身塑像和雕像,时刻提醒自己和宾客他们的家族在建设罗马的过程中所发挥的重要作用。在礼节性的场合,尤其是在葬礼上,虔敬的仆人会高举主人家族前辈伟人的半身塑像,演员会戴上面具,穿上礼袍,佩戴官职勋章,发表歌功颂德的演说,演说内容多为不朽的传说,而非有据可考的事实。贵族派属于保守派,很多时候也是反动派,他们非常认同西塞罗在《论共和国》中通过西庇阿·埃米利阿努斯讲出的话:“没有哪种政体,从法律上说也好,从理论上说也好,从实践上说也好,能够和我们父辈留给我们的政体相提并论,而他们那个时代的政治体制也是由他们的父辈传下来的。”贵族派坚决拥护元老院的至高权力,声称公民大会应当服从元老院的领导,听从元老院的合理建议。
在政治上和“贵族派”唱反调的是“平民派”。虽然名字看起来像是个平民组织,但平民派的大部分成员来自老一辈元老家族,他们赞成在宪法、司法以及土地方面进行改革。平民派得到了骑士派的支持。骑士派被提比略·格拉古宣扬改革的提案所打动,提比略·格拉古是个年轻的贵族,在公元前133年曾被选为保民官。但由于格拉古的改革方案过于激进,深深触痛了贵族派,在他当选后,他在卡比托利欧山的朱庇特神庙前被谋杀。格拉古的三百名支持者也被杖杀,他们的尸体被扔进了台伯河。提比略的弟弟盖乌斯·格拉古精明而充满干劲,是一个出色的演说家,他一心继承哥哥的改革事业。有一段时间盖乌斯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但是他想让大部分意大利人享有罗马公民身份,这使他失去了人民的支持。因为他的这个方案允许外来人和罗马人分享罗马人才有的免费娱乐活动、廉价粮食,并让外来人也能因为公民大会上的投票权而可以收取贿赂。公元前121年,盖乌斯也被赶下了台。为了求生,盖乌斯不得不逃亡。当他逃到台伯河上的一座木桥,眼看就要落入追兵之手时,他让一个忠诚的、一路追随他的奴隶杀了自己。有不下三百个盖乌斯的支持者随后未经审判便被处以极刑。
罗马政界的政见不合最终发展为一场前所未有的暴力冲突。贫苦百姓对富人贵族的仇恨达到了顶峰,罗马共和国堕入苟延残喘的阶段。就在这个时期,一个来自统治阶级之外的士兵脱颖而出。此人叫盖乌斯·马略,他勇猛、粗犷、直率。他拒绝学习希腊语,理由是他觉得使用一个被统治民族的语言很荒谬。他做生意赚了大钱,成了纳税大户。盖乌斯曾在军中服役,参与过在北非镇压当地王室叛乱和在意大利北部前线抗击日耳曼部落的战斗,表现骁勇。盖乌斯打造了一支全新的部队,他招募士兵不再考虑他们的财产情况是否符合参军资格,士卒不再是需履行公民职责的人,而是自愿入伍的无业平民。这些人在罗马的银鹰军旗下征战,始终对供养他们的将军效忠。元老院对这支部队怀有戒心,士兵们也不听从元老院的号令。
在军队忠诚于谁这方面所发生的变化日后将产生深远的影响,但比起军队的问题,当下元老院更担心的是一场由愤怒的意大利同盟国挑起的战争。在罗马赢得在北非和抗击日耳曼部落的战役中,这些盟国功不可没,但他们始终不能享有罗马公民身份,尽管盖乌斯·格拉古和他的支持者尽力争取过他们的公民身份。这场战争被称为“同盟者战争”,罗马所面对的不仅是昔日盟友的军队,还有萨莫奈人的部队,萨莫奈人无法忘却其先辈败于罗马之恨,他们图的并非是罗马公民身份,而是独立。这场战争一直持续到公元前87年,据退伍军官维莱伊乌斯·帕特尔库鲁斯的描述,这场战争“夺走了超过三十万意大利年轻人的生命”,后来元老院不得不做出妥协。即便如此,罗马仍没有迎来和平。马略因为自己未被授予军队的最高指挥权而愤然离去,这一走让曾在马略麾下任参谋官的卢基乌斯·科尔内利乌斯·苏拉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苏拉是个富有的贵族,才华横溢、足智多谋,他后来建立了同马略一样的威望。当小亚细亚耀武扬威的国王米特里达梯六世开始扩张势力范围,不断击败罗马盟国,侵入罗马在东方的行省和附庸王国时,苏拉被授予了罗马军队指挥权。但此次任命随即因马略支持者们的挑唆而被取消。这些人推拥马略执掌帅印。并不接受换帅的苏拉离开罗马,率领本已远征小亚细亚的兵团重返城中,宣布马略为罪人,迫使马略流亡北非。马略在非洲并未逗留太久,他趁苏拉出征希腊攻打米特里达梯之时潜回意大利,召集旧部组成了一支军队,并与另一名充满野性的将军卢基乌斯·科尔内利乌斯·秦纳联手挺进罗马,向苏拉的党羽复仇。马略在这场复仇中表现得极其残暴,他屠杀了主要敌人,放任自己的士兵和奴隶烧杀抢掠、奸淫妇女。公元前86年,在马略第七次当选为执政官后不久,马略病逝。秦纳接手统管罗马,两年后,秦纳在一场兵变中被杀,当时他正着手准备领军对付仍在希腊的苏拉。
公元前82年,苏拉班师回国,再一次出现在意大利。由平民派控制的元老院派出了一支军队抵挡苏拉进入罗马,但苏拉率兵势如破竹地杀进城中,其屠杀对手的暴戾程度比起马略有过之而无不及。单单是苏拉的护卫就杀了将近一万人,其中包括四十名元老。一千六百名骑士和不计其数的平民财产被苏拉的部队侵吞。不久后,苏拉自封为独裁官,赐土地于十万部下,这些土地都来自被屠杀的家族。
在随后的两年,苏拉,这个脸上斑点和坑洼多得就像撒了燕麦的桑葚一样的男人独掌了罗马大权。为了维护贵族派的利益,苏拉通过了一系列保守法案,恢复了元老院的寡头统治,削弱了保民官的权力。他同时着手开展宏伟庞大的市政工程。他拨款建造了新的元老院议政厅和档案馆。他娶了他的第五任妻子,“一个来自煊赫世家的绝世美女”,和苏拉一样,这个女人也是刚刚离婚。不过,根据普鲁塔克的记载,“苏拉仍然和舞女、女竖琴师以及剧院的戏子厮混”。
他们常常坐在沙发上一起喝酒,一喝就是一整天。这期间和苏拉走得最近的人有:喜剧演员罗斯基乌斯、杰出的舞者戈雷克斯,以及男扮女装的演员梅特罗比乌斯。尽管梅特罗比乌斯已经过气,但苏拉始终坚称他深爱着梅特罗比乌斯。长期饮酒作乐的生活让苏拉的肠溃疡日益恶化。起初苏拉根本没有意识到他有这个病,肠溃疡的早期问题并不严重。病情严重时,他的皮肉开始腐烂生虫。很多人夜以继日地帮他驱除虫子,但是驱虫的速度远远没有虫子再生来得快。大量的虱虫爬了出来,他的衣服、浴缸、洗手盆和食物都因沾上了虫子而变得腐烂。他每天一遍又一遍地在浴缸里冲洗,试图洗净自己,但这起不到任何作用,他肉上生虫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公元前79年,苏拉隐退到坎帕尼亚,一年后在那儿去世。其染病的尸体被运回罗马后施以火葬。
突然刮来一阵大风,吹到柴堆上燃起了一团烈焰。火化完毕,人们刚刚收好尸骨,柴堆就开始闷烧,火焰即将熄灭,此时下起了倾盆大雨,雨一直下到深夜。似乎苏拉的好运从来没有离他而去,连葬礼上都有好运相伴。在战神广场上有一座苏拉的纪念碑,据说纪念碑上的铭文正是苏拉对于自己的评价,大意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睚眦之恨必加倍奉还。
苏拉死后不久,意大利陷入了另一场暴烈的冲突,这场冲突导致的伤亡之惨重不亚于之前罗马卷入的数次战役。冲突源起于卡普阿的营房,那里关押的奴隶多为色雷斯人和高卢人,这些人被训练为角斗士,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有一天,大约八十名角斗士逃出营房。一开始他们拿了厨房里的烤肉叉和斧子作为武器,路上袭击了一支前往另外城市的车队,抢得了角斗士的武器装备,然后,他们在位于那不勒斯东南部的荒城卢卡尼亚击败了罗马派来镇压他们的小股兵力。一路上不断有奴隶和同样心怀怨念的牧马人、羊倌加入角斗士的队伍,直到后来,角斗士的领袖斯巴达克斯,一个足智多谋且有一定学识的色雷斯人,拥有了一支强大的、装备精良的部队。斯巴达克斯本有机会率部一路向北,他们翻越阿尔卑斯山后就可以重获自由。然而,角斗士们在连取四捷之后,觉得他们是战无不胜的。于是他们决定留在意大利,继续在周边地区大张挞伐。然而在公元前71年,斯巴达克斯最终兵败阿普利亚,其部众六千人沿着阿庇乌斯大道被钉死在十字架上。
率领罗马军团击败斯巴达克斯的将领是马尔库斯·李锡尼·克拉苏,他富可敌国,善于迎合别人,同时又贪得无厌,在战役后期他得到了格奈乌斯·庞培的协助。庞培是个天资过人、有雄心壮志的指挥官,却也是个傲慢自负的人,后来被称为“伟大的庞培”。在剿灭斯巴达克斯一役中,庞培立下了汗马功劳。庞培与克拉苏之间原本难免也有一战,但他们都认识到了彼此合作的好处。公元前70年,克拉苏和庞培同意联手担任执政官,但实际上,二人作为战场上的指挥官,是没有资格当选为执政官的,庞培因为过于年轻,更不符合条件。二人当选后,克拉苏留在罗马,进一步积累财富并巩固他的政治地位。而庞培则继续荣耀于沙场,他先是率领五百艘战舰在地中海剿灭了海盗,这些海盗曾嚣张地侵扰罗马的水路粮运。而后他又在西亚建立了新的行省、附庸国和城市,在此过程中,庞培不仅将罗马的版图扩张到伊奥尼亚海之外,也聚敛了比克拉苏更庞大的财富。
格奈乌斯·庞培·马格努斯(伟大的庞培)是个天资过人却又傲慢自负的政治家、将军,他于公元前48年在法萨卢斯平原被尤利乌斯·恺撒所败
当庞培返回罗马时,整个罗马为他举行了一场凯旋庆典仪式,这是庞培第三次受到这种礼遇,而这一次庆典的声势和规模之大在罗马城历史上前所未有。仪式足足办了两天,但即便如此,还是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完整地呈现所有精心准备的精彩节目。排在庆典游行队伍前面的人们举着标语,拉着横幅,扛着旗帜。标语上写着被庞培纳入罗马版图的城市的名字,横幅上的话是说这些新的领地将给罗马带来巨额税收,旗帜上则写着庞培大破海盗的功绩。队伍后面跟着的是祭司、乐手、舞者和弄臣,在他们身后排着长队的是戴着镣铐的囚犯、成排的海盗首领,还有普鲁塔克所列举的:“亚美尼亚国王提格兰的妻子和儿女、犹太国王阿里斯托布卢斯、本都国王米特里达梯的妹妹和五个孩子、一些斯基泰妇女,以及由伊比利亚人、阿尔巴尼亚人和科马基尼国王交出的一些人质。庆典仪式上还摆放了庞培每一次打胜仗带回的纪念品,琳琅满目,不计其数。恐怕真正让这次凯旋庆典算得上是罗马空前辉煌荣耀的,是庞培在第三次凯旋庆典之时已经征服了第三个大洲。在庞培之前有人享受过三次凯旋庆典,但庞培不同,他在第一次凯旋仪式时已征服了利比亚,第二次凯旋仪式时已征服了欧洲,而现在这第三次时已征服亚洲。所以某种程度上,庞培看起来已将全世界纳入怀中。”
在罗马,有人担心庞培这样伟大的英雄会不会变成像苏拉那样只手遮天的独裁官。为了防止这种局面形成,一群贵族在庞培不在罗马的时候开始密谋。这其中有个激进分子叫卢基乌斯·塞尔吉乌斯·喀提林,他是执政官竞选人之一,此人虽相貌堂堂,但道德败坏、谎话连篇。就在这个卑鄙的人散播谣言引起广泛猜疑之际,另一个执政官竞选人开始扬名立万,这个人的出身相对卑微,而出身不够好对于那些想干成一番事业却资质欠佳的人而言,是个难以逾越的鸿沟。
这个人便是马尔库斯·图利乌斯·西塞罗,他的父亲是个退休乡绅,他的祖上从来没人担任过执政官。西塞罗虽一心想在政坛出人头地,但“贵族派”常不把他放在眼里,管他叫作“新人”。他的演说天赋惊人,总是在城市广场上发表热情的演讲,在那里他能够熟练地用拉丁语面对罗马法庭就各种案件雄辩滔滔地进行控诉,深深地震撼了前来聆听他演说的民众。于是,在他二十九岁那年,他被选为财务官。公元前63年,在他快到四十四岁的时候,他最终成为执政官。
西塞罗的政敌喀提林对于自己的落选非常失望,怀恨在心。为了在来年能够担任执政官,喀提林承诺他一旦上任,就将进行全面大刀阔斧的改革。不料,接下来这年喀提林又失利了。这一回,喀提林不再寄希望于靠常规策略来获得权力,而是企图发动谋反,以政变的方式夺权。当西塞罗得到关于这个密谋的风声后,他果断下令火速缉拿谋逆者。喀提林逃出了罗马,但随后在皮斯托亚附近被杀。喀提林的五个帮凶被押到了元老院,西塞罗要求对这五人处以极刑,并为此作了精彩的、颇有说服力的陈述。五人被处死后,西塞罗走出元老院,向等待他的民众宣布:“我活着!他们死了!”人群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西塞罗要求将五人处死的陈述得到了马尔库斯·波尔基乌斯·加图的大力支持,这个加图和他的曾祖父一样,执拗而刻板地推崇罗马的老派传统。但当时也有个人反对西塞罗的提议,他便是新上任的裁判官,年轻的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