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古今图考序

予往吏历下，去辽海盖烽洋相望云。时征兵运饷，以与倭从事，窃与目矣。当事者调发留都材官骑士，驻海上为重心。窃计之，留都重地，羽檄交及矣，然不审征者何兵也。

戊戌冬，予移南司马郎，与二三僚友询及戎事，华贞季氏为予言：“曩辽海征发，大都客兵，已征矣，旋客兵补之。岁增大司农金钱五万许。”予然后知曩者朝鲜之役，盖客募客募哉。贞季因出《金陵古今图考》示予曰：“览兹图也，六代兴亡之故迹，本朝开创之鸿图，城阙之壮丽，江防之规画，可概睹矣。”

予按图而旁稽载籍，慨然有前箸之思焉。金陵形势，最要者在审重地而固外藩，最急者在增土著而减客募。王浚自三山抵卢龙，孙恩自广陵趋石头，王敦渡竹格而建阳危，苏峻泛横江而苑城破，此皆矢未贯朱雀之，马未饮秦淮之水，占其形要，而金城瓦解矣。是以吴筑濡须，梁重白门，先势形利，先声夺人，往事之明验也。江默曰： “自淮以东，楚、泗、广陵为之表，京口为蔽；自淮以西，寿、庐、历阳为之表，姑孰为之带。”斯言要也。盖至于防于江上，则防已晚矣。目今缇骑，披羽猎猎为群者，大都皆客募兵也。无田阡室庐，无尺籍伍符，无坟墓、父母、妻子、姻娅，饱有契阔戎旃之啸，饥有脱巾羸蒲之虞，控则羊狠，急则兔奔。一旦有变，彼亦何縻恋而肯降心至死命者？是故练土著急焉。土著日增，客募日减，安危急缓，在土客赢缩矣。夫外藩固可敌金汤，土著练可投水火，何事操台城之楯，控石头之矢哉？

贞季氏曰：“此《图考》之未备者，君其为我叙之简端。”余为唯唯，而贞季氏忽奄然逝矣。嗟嗟！贞季氏朴则浑玉，凝则峙岳，平生留意兵戎，而曾不获一试，籍以不朽者，兹图也。披阅再三，不胜西州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