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一带一路”与俄罗斯及中亚地区

“一带一路”视野下的俄罗斯及中亚

王聪 陈宇

俄罗斯、中亚地区是“一带一路”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当前，该地区政治局势较为稳定，经济形势也有所好转，逐步走出经济危机的阴霾，这为“一带一路”建设顺利推进创造了良好的条件。

一 俄罗斯政治经济发展概况

（一）政治局势基本稳定，普京强化控局能力

自2000年上台以来，普京逐步建立起一套以他为核心的垂直管理体系，牢牢掌控着俄罗斯社会政治的各个方面。尽管经济不佳，但乌克兰危机发生后，俄国内爱国情绪高涨，普京的支持率也水涨船高。据俄“列瓦达中心”民调，2014年3月克里米亚并入俄以来，对普京工作的认可度一直超过80%。

2016年9月，执政的统一俄罗斯党（以下简称“统俄党”）在第七届国家杜马选举中取得完胜，使普京的地位进一步巩固。“统俄党”获得450个议席中的343个，超过总数的3/4，不仅获得了宪法多数，还打破了历史纪录。选后，普京任命心腹、原总统办公厅第一副主任沃洛金担任国家杜马主席。未来五年，普京和“统俄党”将保持对杜马的绝对控制。“统俄党”将在立法、修宪、预算制定等方面发挥决定性作用，从而给予普京更大的支持，进一步巩固总统的核心地位，使“普京体制”得到强化。

总体看，俄政局较为稳定，普京控局能力强，随着总统大选的临近，反对派虽然日益活跃，但难以掀起大浪。不过，杜马选举投票率低、“统俄党”在大城市支持率不高等也反映出民众对政治体系日益僵化的失望和无奈。为管控潜在风险、布局2018年初总统大选，普京“稳中求变”，对其执政体系进行了一些调整。

一是以“新鲜血液”充实执政团队。俄罗斯铁路公司总裁亚库宁、俄联邦保卫局局长穆洛夫、总统办公厅主任伊万诺夫等普京的“老近卫军”相继离任，被“新生代”官员取代。其他重要部门的人事调整也在进行，其特点是“60后”、“70后”乃至“80后”官员大量“走上前台”，这些举措有利于普京保持精英集团内部平衡，增强执政活力，提振民众信心。二是重组强力部门。2016年4月，俄组建国民近卫军，以内务部队等内务部直属部队为核心，兵力达30余万，司令员为曾任总统安全局局长的普京心腹佐洛托夫。还有消息称，俄罗斯可能在2018年前将联邦安全局、对外情报局和联邦保卫局合并为国家安全部；将联邦侦查委员会并入总检察院；拆分紧急情况部。这些举措可提振强力部门整体实力，同时在不同机构间实现制衡，维护普京的控制力。三是加强对反对派、非政府组织等的管理。俄司法机关清查反对派“人民自由党”圣彼得堡市分布，全球通缉反对派霍多尔科夫斯基，对反对派纳瓦尔内判处缓刑，使他们无法参加2018年总统大选。国家杜马还通过法案，进一步扩大“外国代理人”类非政府组织的范畴，同时修订一批法律，以反恐为由要求网络企业和运营商在一定时间内保存用户信息，以备执法部门审查。

（二）经济仍陷低迷，逐步触底企稳

在经历了21世纪头几年的高速增长后，俄经济在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中遭受重创，2009年GDP负增长7.8%。随后几年经济虽有所恢复，但难以回到此前的高速增长期。近两年，由于受到油价低迷和西方制裁的双重打压，俄经济形势更加严峻，2014年仅增长0.7%, 2015年则衰退了2.8%。

进入2016年后，俄罗斯经济仍处低谷，但逐步开始适应危机下的“新状态”，形势有所缓解。一是宏观经济指标触底企稳。2016年全年GDP负增长0.2%，降幅收窄。同时，由于进口替代政策、粮食大丰收等利好，俄罗斯工农业发展均有亮点。工业生产指数全年上升1.1%（2015年同期则下降3.2%），农业生产指数则大幅上涨4.8%（2015年同期为1.8%）。二是居民收入增长，通胀下降。2016年，俄居民实际工资增长0.6%（2015年为下降9%）；通胀率为5.4%，比2015年的12.9%大幅下降。三是金融风险有所缓释。卢布汇率稳中有升，2016年全年兑美元汇率上升了20.1%。股市向好明显，莫斯科银行间交易所指数全年上涨26.8%，俄罗斯交易系统指数全年大幅上涨52.6%。资本外流显著减少，2016年为154亿美元，比2015年减少421亿美元。

从前景看，虽然俄经济出现企稳迹象，但在可预见的未来难以恢复高速增长。一是经济增长缺乏动力。俄外贸总额持续大幅下降，2016年下降11.2%，其中出口下降达17%。居民可支配收入和零售总额仍在下降。资本外流虽有缓解，但投资仍在萎缩。驱动经济的“三套车”动力不足，很难推动经济实质性复苏。二是俄经济结构性问题难以解决。俄政府顺境时无心改革，逆境时无力改革。尽管在外部环境不利的背景下，进口替代政策初见成效，但并未触及实质性改革，油气等原材料的出口份额虽有所下降，但仍超过出口总额的50%。

同时，俄财政状况不容乐观。2016年度，俄联邦预算赤字为GDP的3.56%，超过了此前控制在3%以内的目标。地方财政状况更加严峻，2016年，俄总共85个联邦主体中有56个出现预算赤字，所有主体的负债总额已超2万亿卢布。为维护财政稳定，俄采取一系列措施。一方面“开源”，推出大规模国企私有化计划，调整税收体系。2016年，俄出售俄罗斯石油公司19.5%、巴什基尔石油公司50.1%、俄罗斯金刚石公司10.9%的股权，分别获利105亿欧元、3297亿卢布和522亿卢布。同时，俄还计划提高油气公司税率、酒类和烟草消费税以及国企上交的股利比例。另一方面“节流”, 2017～2019年联邦预算法案要求3年的支出基本冻结在2016年的水平，其中2017年支出为16.24万亿卢布，赤字约为GDP的3.2%。俄还通过下调公务员工资10%、暂停养老金增长、动用储备基金和福利经济、在国内市场借贷1.05万亿卢布等措施弥补预算赤字。

二 中亚地区政治经济发展概况

（一）政局基本稳定，步入调整阶段

2016年，中亚五国政局基本保持稳定，乌兹别克斯坦平稳完成政权交接。塔、土、吉等国先后修宪，领导人不断加强权力控制。

1．乌兹别克斯坦政权交接平稳进行

乌兹别克斯坦政权交接问题被视为乌面临的主要安全风险。9月初，乌总统卡里莫夫突然病逝，引发外界强烈关注。但乌较好地处理了政权交接问题，卡里莫夫的葬礼顺利举行，前总理米尔济约耶夫得到以国安局长伊诺亚托夫为首的强力部门的支持，在9月8日顺利出任代总统，迅速接管了政权，并推出一系列筹备选举、加强社会稳定的措施，保障了乌政局稳定。12月4日，乌顺利举行总统大选，米尔济约耶夫以88.61%的高得票率当选，乌开启了国家发展的新时代。尽管乌政权交接平稳完成，但是未来新总统的控局能力、处理与老臣的关系、平衡各派势力等问题仍使乌政局存在较大的不确定性。

2．哈萨克斯坦加紧接班布局

卡里莫夫的病逝对纳扎尔巴耶夫产生极大震动，促使其加紧为政权交接做准备。2016年，哈高层出现大规模人事变动，下院议长、总统办主任、阿斯塔纳市长、总理和国安委主席先后易人。6月，下院议长伊斯姆汗别托夫出任哈退役军人协会主席，总统办主任尼格马图林出任议长，阿斯塔纳市长贾克瑟别科夫调任总统办主任，投资与发展部部长伊瑟柯舍夫出任阿斯塔纳市市长。9月，总理马西莫夫调任国安委主席，第一副总理萨金塔耶夫被任命为新总理，原副总理达利嘉·纳扎尔巴耶娃（总统长女）出任上院外交、国防与安全委员会主席。2017年1月12日，哈驻俄大使塔仁出任总统办第一副主任。哈高层人事调整着眼于未来的权力架构。首先，强化权力制衡。尼格马图林、贾克瑟别科夫和塔仁都是哈政坛重量级人物，分别担任议长、总统办主任和第一副主任，有利于未来议会、总统办和内阁之间形成较为平衡的制约关系。其次，马西莫夫对纳忠心耿耿，将坚决拥护纳关于政权交接的安排，保障哈权力交接平稳进行。再次，达利嘉的政治影响高于上院现任的两位副议长，有可能接替托卡耶夫成为上院议长，在后纳时代的哈政坛发挥重要作用。

3．塔吉克斯坦和土库曼斯坦修宪强化总统权力

塔、土两国总统年富力强，尚无权力交接之忧。2016年两国均修改宪法，强化总统权力。5月下旬，塔举行修宪全民公投，同意首任总统拉赫蒙可无限期连任；禁止注册具有民族和宗教色彩的政党；总统候选人、议员候选人最低年龄由35岁降至30岁。此次修宪“一石三鸟”：一是可确保拉赫蒙长期执政；二是从法律上根除了最大反对党——伊斯兰复兴党“东山再起”的可能；三是为“子承父业”打下伏笔。9月，土议会通过新宪法，取消总统候选人70岁的年龄上限，并且将总统任期从5年延长至7年，可保障别尔德穆哈梅多夫总统长期执政。

4．吉尔吉斯斯坦内阁两度更迭

2016年，吉内阁两次垮台，第一次是总理下台，执政联盟保留，第二次是总理保留，执政联盟瓦解。两次不同形式的政坛震荡凸显了吉政治结构的脆弱性。4月，因身陷招标丑闻且丧失总统支持，萨利耶夫总理宣布辞职。随后议会推举原奥什州州长、总统办副主任索罗巴依·叶延别科夫为新总理。由于叶延别科夫是时任议长阿斯尔别克·叶延别科夫的兄长，因此阿斯尔别克·叶延别科夫辞去议长一职。社民党议会党团主席图尔孙别科夫出任新议长。此次调整后，议长、总理都出自总统领导的社民党，大大提升了阿坦巴耶夫对议会和政府的影响。10月，社民党退出执政联盟，导致联盟解体。随后，社民党、“吉尔吉斯斯坦”党和“一致”党组阁，原总理叶延别科夫留任。社民党此次主动出击，达到了多重目的：一来联合其他政见相似的政党组成更紧密的亲总统联盟；二来将祖国党排挤出执政联盟；三来可为下一步修宪扫除障碍。12月11日，吉举行修宪公投。新宪法最大改动在于强化政府权威性，提高总理地位。由于阿坦巴耶夫2017年卸任总统后将不得连任。因此有反对派指出，修宪是为阿担任总理铺路。

（二）经济企稳回升，努力应对危机

1．宏观形势依旧低迷

2016年，中亚五国经济仍处于低迷中。哈、乌、吉、塔、土GDP分别同比增长1%、7.8%、3.8%、6.9%和6.2%（见表1）。其中，哈经济下行最为明显，工业生产甚至出现负增长（－1.1%），发展趋于停滞。受经济持续不景气影响，各国经济的脆弱性愈发明显。一是财政状况堪忧。各方预计，吉、塔、哈全年财政赤字占GDP比重分别达3.7%、3%和2.3%，超过或接近3%的国际警戒线。2016年，土财政收入和支出同比分别下降10.8%和17.8%。二是债务形势不佳。2016年前三个季度，吉尔吉斯斯坦主权外债余额占GDP的比重达到60.1%，外债余额与出口收入比率为160.5%，而国际警戒线分别是40%和100%。

出口和消费是拉动经济的重要手段，2016年中亚国家这两方面均不乐观。首先，全球经济体普遍不景气，导致能源需求大幅下降。2015年，土库曼斯坦和哈萨克斯坦出口下降38.2%和42.5%, 2016年，两国出口继续下降40.9%和20%，其次，私人消费不振。消费不振会导致商品滞销，影响企业的资金回流率，挫伤其生产积极性。2016年，哈零售业贸易同比微增0.9%，前值则是微降0.4%，远低于2014年全年12.1%的增幅。此外值得注意的是，2016年吉尔吉斯斯坦出现了通货紧缩。截至12月底，吉消费价格指数比2015年12月下降0.5%，吉经济陷入通缩，损害企业的投资积极性，迫使其进入“降低产量、撤出投资、继续减产”的恶性循环。

2．复苏的积极因素出现

相对于2015年各项数据的“全面溃败”。2016年，中亚经济出现一些积极现象。一是GDP增长环比上升。如表2所示，除了土库曼斯坦和乌兹别克斯坦，其他三国的环比增长逐季度上升。二是币值较为稳健。2016年哈、吉货币对美元累计升值2%和8.8%，乌、塔货币对美元累计贬值14.5%和12.9%，土马纳特维持不变，均好于2015年同期水平。各国经济出现企稳迹象的主要原因有两点：一是能源价格基本稳定。一般而言，能源价格对经济的传导效应有两个月的缓冲期。国际原油在2016年2月中旬达到历史新低，但很快反弹至45～50美元/桶，这已经达到哈萨克斯坦等能源国的预算平衡点。二是农业成为经济增长的“压箱石”。农业是国之根本，农业生产稳定，可以平抑物价、稳定民心。2016年，中亚五国农业领域延续了2015年发展势头。土、乌全年农业产值增长11.6%和6.6%。哈农业部在10月份预计，2016年粮食收获总量将增至2300万吨，而年初预测为2200万吨，2015年则是收获2000万吨。

3．各国努力应对反危机

哈萨克斯坦采取多种措施应对危机。哈萨克斯坦在这次危机中受损最甚，经济调整、结构转型成为反危机的主线。一是发展绿色经济。4月，纳扎尔巴耶夫总统签署《关于对哈萨克斯坦共和国关于向“绿色经济”转型的法律法规进行修改和补充》的法案。该修正案对《土地法》、《水法》等法律法规进行修正，旨在落实2013年5月30日总统批准的向“绿色经济过渡”的设想和2020年前行动规划。二是建设阿斯塔纳金融中心。完善的金融体系可高效地将储率转为投资。目前，哈正在大力建设阿斯塔纳金融中心，与伦敦、香港和上海等全球领先的证券交易所进行战略合作伙伴谈判。按计划，哈将于2017年制定法律框架并同全球主要大型企业完成相关谈判，2018年1月1日起启动所有监管机构、交易所、国际法庭和国际仲裁工作。三是保护中小企业利益。中小企业是社会经济的主要细胞，可容纳大量就业，对社会稳定和经济发展至关重要。哈是典型的大国企主导的能源型经济体，中小企业发展较滞后。因此，纳扎尔巴耶夫总统多次呼吁司法机构保护企业权益。纳指出，保护企业家及其私有财产等合法权益在市场经济中非常重要，企业在市场经济中发挥主要作用，应在法律框架内维护其权益。

吉尔吉斯斯坦经济发展存在结构性难题。受资源禀赋的比较优势限制，短期内，吉很难改变黄金出口、侨汇经济的支柱地位。因此，吉的经济发展举措更多在于深挖潜力、外引投资方面。吉水力资源丰富，发展水电既可填补国内能源缺口，又可出口创汇。2016年5月，吉总理叶延别科夫访塔并出席“中亚－南亚”输变电线（CASA－1000）项目建设启动仪式。此外，2016年，吉打算将欧亚稳定和发展基金的使用额度提高到4.27亿美元，用于农业设施建设、比什凯克至奥什公路修复、托克托古尔水电站等项目。

塔吉克斯坦出台国家发展长期规划。2016年塔出台《至2030年塔国家发展战略》草案，文件保留了原国家三大发展目标——能源独立、粮食安全和走出交通困境。据悉，未来一个阶段上述目标的内涵将有所变化：能源独立将逐渐转为能源高效利用；走出交通困境向建设交通枢纽国家过渡；粮食安全向保障人民享有优质食品过渡。塔总统拉赫蒙表示，未来塔主要发展方向为建立节约型经济，改善农民获得融资的条件，进行农业部门的工业化基础设施开发，发展旅游业，加强地区间合作，保障各地区发展平衡等。

土库曼斯坦大力推进经济的市场化和开放化。一是建章立制，完善金融法律条款。9月，土修订宪法，首次增加经济和信贷体系篇章，强调土库曼斯坦经济的市场关系原则，明确土库曼斯坦金融信贷、预算和银行体系。10月，土议会通过了《自然人存款保障法》，强化了存款保证制度。二是推动私有化。6月，土经济和发展部一次性公布44家国有企业私有化清单，分别来自纺织、造纸、建材、食品加工、贸易、服务等行业。三是适当调整国民福利。6月，土总统别尔德穆哈梅多夫在内阁会议上称：“要逐渐取消不合理的社会福利，因为这阻碍了市场经济改革。”四是积极融入世界体系。土正谋求加入世界贸易组织。2016年，土政府与世贸组织相关部门举行多次会谈，就入世等问题进行了洽谈。

乌兹别克斯坦进行稳健的经济改革。2016年3月，卡里莫夫总统提出乌经济规划优先方向，强调最重要的方向为产业工艺和技术的持续更新，不断发掘内部资源潜力，实现经济深层结构改革、工业现代化和多元化。在此思想指导下，2016年乌继续进行稳健的市场改革。一是扶植中小企业。卡里莫夫总统发布总统令，规定当中小企业缺少生产出口产品所需的资金时，政府将以参股的形式给予融资支持。二是推动私有化，提高外资占比。2月，政府要求89家股份公司通过定向增发等形式将外资占比提高到15%以上，包括乌兹别克轻工业、乌兹别克电信等多家大型公司。三是改善营商环境。9月，乌代总统米尔济约耶夫签署《关于促进企业发展、保护私有财产和提高商业经营环境的相关措施》法令。该法令旨在从各个方面提升乌兹别克斯坦的营商环境。新法令将减少行政机构干预，提高执政机构素质上升到国家方针的优先方向。四是推动经济特区建设。目前，乌已经建有三个经济特区，2017年还将建设四个特区，分别位于撒马尔罕州、费尔干纳州、布哈拉州和花剌子模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