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爱难求
遥远的日月之巅，我安静的立在璀璨而空旷的星台上，俯视着纷繁的尘世。
六界重生，神族天帝临世，仙界顺应真主旨意，结束九重天主制度，将政权交回神族。天帝主政，各界君王纷纷俯首称臣，至此六界归一，繁荣昌盛。
我也像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梦里我是绝代风华的魔王离陌，也是出尘脱俗的水芸仙子黎芸沫。然而梦醒十分又入梦，才知我竟是转世的始祖娲主，黎暮。
此刻我身旁傲然立着的，是那个对我来说即熟悉又陌生的人，造物真主，千夜。
被他带来这里已经多日，我们仍然特别生分，他一直想听我像曾经黎暮那样，喊他一声阿夜，可我却除了问真主安之外，再没有对他说过别话。
尽管这样，他也总会深情地望着我，想从我的眼中看到一丝关于对黎暮的记忆，可惜并没有。
“你若怪我恨我，就来骂我、打我，但求你不要这样沉默不语。”真主掰过我的肩膀，迫使我面对他。
“阿夜。”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如果这样能让你不再扰我，我乖顺的喊了他。
其实顾名思义也不难知晓，黎暮二字代表的是存在黎明与日暮之间的白昼，而千夜则代表着无穷无尽的黑夜。
当我站在这万物初始的起源地，想象着千叶和黎暮曾经联手创世的模样，感受着大地从一片虚无到繁花似锦，从一片混沌到昼夜交替。我好像也开始明白了，当初黎暮的诀别，也许并不只因争论昼夜的先后那么简单，她真正害怕的，应该是这凌霄宝殿的寂静与永夜的黑暗。
高处不胜寒的圣殿本就显得空旷而孤寂，两个本该相互取暖的人却又争论的水火难容，千夜的强势让她喘不过气，她定是借争论之事逃离，宁愿放弃永生，在尘世间终老，也不愿与一个不懂自己的人厮守，虚度这无尽的光阴。
但是离暮不知道，千夜的内心其实早就认输了，只是一直不愿承认。他伤神沉睡之后，那向着离暮的心，更是凝出一缕游魂，飘荡在尘世间，变成了千叶旬，而这千叶旬的一切都像极了离暮，一袭白衣，圣洁无暇，向往光明，他终于活成了她。
“不是要你喊我的名字！”千夜着急，却又不能够对我发脾气，只能无奈又痛心:“我想要你活过来！”
“心死了，还能活吗？”我轻声嘟囔，却也被他听的一清二楚。
“沫儿……”他似是梦中呓语般的喊了一声，这久违的名字。
“你不是他，不要叫我沫儿。”我很排斥他这样叫我，让我不得不想起我的师父，千叶旬。
“为你而生，因你而亡，那些记忆全都在这里！”他拉过我的手，抵在他心口间。
那手，也像师父一样冰凉。感受着他起伏的心跳，我才意识到，他也是活生生存在的人。
六界生灵之内，牲畜年岁仅为数年，人类生命也甚是短暂，成了魂魄又终要入轮回。哪怕是神仙，也逃不过身归混沌的那一天，更别说妖魔，只不过是寿限长了些罢了。
而真主呢？宇宙初始他便存在了，无尽的生命中有娲主相伴，到也还不觉得孤单，却无奈娲主舍他而去，留下他一人守在这茫茫的宇宙之巅，这样永恒的生命，对他来说又是否太过于漫长？
“我心有郁结，一直想要问问我的师父，千叶旬。”我叹了口气，有些幽怨。
“你问。”终于盼得我的话，千夜慢慢转过身去，背我而立，一袭华贵的衣衫忽而幻成了洁白无暇的长袍。
这熟悉的背影叫我心悸又感伤，心里默默喊了声师父。我问他:“就因为我是天魔，所以要杀了我？”
“我从未想过要杀你。”他干脆的回答，让我早已凝固的心血开始涓涓流淌。
“那孩子……是你的污点，所以你容不下他，对吗？”月华手中天书的预言都已成真，可我还是想知道他的心，想亲耳听到他的解释。
“不！我不知道你有了孩子，即便我知道了，疼爱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容不下他。”千夜转过身来，那面孔让我心颤，除了眉宇间多了一股霸气之外，他就是那白衣翩翩的千叶旬:“我去神域只是想带你走，却无心害了你和孩子，你破功堕仙，入了魔道，我的心血便凝出了诛邪剑，那是先天主种下的符咒，只要你再度入魔，便会迫使我将你诛杀。”
千夜万分无奈，顿了顿，接着道:“这一切都违背了我的本意，你是我最不愿伤害的人，若是能够弥补，要我怎样都可以。”
我不想要你怎样，我只想那小小的身体不再冰凉，我想要他睁开眼睛，看看这繁花盛开的世界……可这些你都做不到。
“算了，我们都不要为难彼此了。我太累了，若能在凡间寻得一处桃园，恬淡的生活，度完此生，就好。”这里过于沉静，让我会不由自主的忆起那些过往。
“好，我陪你。”千夜轻声，像怕把我惊飞了似得。
“不，我是说，我想一个人去。因为看到你，我就会想起师父，想起孩子，想起曾经的一切……”我抬头，认真的望着他:“我已经不是离暮了，请你接受现实，放我走吧！”
“没有接受现实的是你！”千夜瞪着那双璨若星河的眸子，略显激动的说:“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就算你再怎么抓住不放，也不能改变什么，我们要向前看，生活还在继续，我们还有未来，未来我们会……”
“未来的路，就让我一个人走吧，好吗！”我干脆的打断了他的畅想，也许这就是有缘无份。
正因为还有未来，所以我不能被困在这里，一直周而复始的回忆那些过往。既然谁对谁错都不能用一个字来评判，那么只有离开，我才可以重新呼吸，才能将那些恩怨情仇全部都放下。
“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爱你，从始至终我都爱着你！不管你变成了谁，你都是我寒夜中唯一的曙光，我不能没有你！”千夜双手抚上我的肩膀:“求你，别再离开我……”
他拥我入怀，哭的像个孩子。难道活了这么久，不该是成了看淡一切的老人家了么？又何必这样执着。
“你不觉得你所谓的爱很自私吗？”若是曾经，听到那白衣圣人亲口说出爱我的话，定会叫我心颤至极。然而现在，很奇怪，我并没有什么情绪。
自从将宝宝那小小的躯体封印进冰山玄境后，我的心也跟着冷冻在了那里，再也没有了爱的能力。
“你又何尝不是自私！”彼时的造物真主千夜，此时倒像极了诉苦的怨妇:“当年你丢下我，一声不响就去了尘世，我说我不争了，我认输了，你却什么都听不见。好不容易在梦里寻到了你，却阴差阳错的脱胎换骨，晋升成了什么仙神，融进了那个世间，将你忘却的一干二净……”
随着千夜的诉说，我好像也进入了他的梦，凄美又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