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争论
吃过饭，林曈去换了套衣服，就坐着陈焕的车开往陈家老宅。
老宅位于z市郊区，要绕过老城区好几个弯，才能到达周围全是平地的宅子。陈焕开了约四十分钟，终于抵达老宅的大门。
宅子仍保留着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复古风格，待守卫打开高耸的大铁门，才真正进入老宅。浮雕大木门足有数米高，三层混砖砌起，二层架空出楼阁，几根竖起的梁柱已经披上风吹雨打的岁月痕迹，楼顶水平而宽敞。
陈焕把车停在遮阳棚下，对林曈道：“姐，一会儿咱俩记得打配合。”
林曈比个OK的手势，两人下了车。正午的阳光太过灼人，林曈额上已经浮出一层细汗。
佣人提前给他们开门，开门那位二人都熟悉，齐唤了声“梁姨”。
“老爷在睡午觉呢。”梁姨指指楼上，望着两人的眼神无比慈祥，“曈曈好不容易来一趟了，我把刚做的点心拿出来给你们尝尝。”
林曈嘴角一抽，却是陈焕噗嗤一声，先替她说话：“姨啊，你再别这样叫曈姐，她又要生气了。”
梁姨过去挽着林曈的手，“姨看，你都长这大了，跟去年比又漂亮了不少！”
梁姨的手在她手臂上一抚一抚的，弄得林曈起一阵鸡皮疙瘩。她轻轻推开梁姨的手，笑道：“姨，你快去拿点心吧。”
“好呀，你得尝尝我做的南瓜酥！”梁姨又抚了一下她的脸，似乎不能再稀罕似的，才走向厨房。
林曈摸了摸被抚过的脸，总觉得梁姨的亲密有点奇怪。
陈焕抓了抓头发，走向沙发。他以瘫坐的形式，两腿大岔开，手搭在沙发顶上，头搁着畅快地吐了口气，“这要是没有空调，我还不能活了。”
林曈走过去踢他的腿，“坐没坐样。”
“这是我家！”陈焕嘟囔道。
林曈懒得再管他，等梁姨把点心端到桌上，她问：“老爷现在的作息还和以前一样吗？”
梁姨笑答：“是呀，这么多年没变过。”
林曈点了点头，她看墙上的古董挂钟，还有十五分钟陈赢就该醒了。
林曈用小叉子断开南瓜酥，叉住柔软的内陷，连同酥皮往嘴里送。同时听见梁姨教训陈焕：“少爷，说了多少次不能这么坐，被老爷看见，又该说你了。”
“他睡着呢。”陈焕从沙发上弹起来，也叉了一块甜点吃下，“唔....好吃好吃，姨，一会儿帮我打包点，我带回家吃。”
十五分钟后。
陈赢拄着拐杖，管家扶他一步步下楼梯，陈焕立刻端正坐姿。
陈赢见到客厅坐着的两人，淡淡点一点头算是致意，等他下到平地，便推开管家的手，独自走向客厅。
陈焕十分有眼力见地上前代替管家，“爷爷，睡得好吗？”
陈赢嗯一声，声音沉稳，听起来确实睡得挺好。
林曈也站起来，但她没有过去扶，只是手自然交叠，站着等二人过来。
“董事长。”等陈赢走近，林曈才唤他一声。
陈赢摆摆手，借拐杖的力在沙发上坐下，“公司的事，幺弟跟你说了？”
林曈点头，“我正想和您谈谈此事。”
陈焕适时地插嘴，“我昨晚和姐谈了好久，谈到了好多问题，这才找您来了。”
“说吧。”陈赢微微仰头。
“董事长想让我回公司工作，我感到十分荣幸和乐意，我也十分理解董事长的心情，弟弟需要在公司巩固势力，我也很愿意帮忙。”林曈的语气听起来十分诚恳，“但是我希望董事长能给予我多一些在公司的安全感，让我做起事来不像如履薄冰一样。”
“我觉得姐说得有道理。”陈焕跟上一嘴。
陈赢缓缓把眼皮合上又撑起，脸上出现皱纹，他笑道：“哦，原来你俩是跟我谈条件来了。有什么条件，你尽管说，我尽量做，我这个做爷爷的也不算白当。”
“董事长，我想把之前停掉的分公司上市项目重新做起来。”林曈直接说出想法，她的手放在膝盖上，指腹贴紧衣料。
“分公司？”陈赢的嘴唇动了动，他也叉一块南瓜酥，“幺弟没和你说？分公司没有停，已经在欧洲上市了。”
林曈看了一眼陈焕，陈焕连忙摆手，“我不知道，我连分公司在哪里都不知道。”
陈赢见陈焕认怂的模样，恨铁不成钢的，“叫你在公司好好学！你怎么不学，净学点儿坏的！”
陈焕把头低下去，很是愧疚地道：“对不起，爷爷。”
陈赢瞥了他一眼便对林曈道：“你的意思是，你想去分公司做？”
林曈差点反应不过来，“呃，嗯，是的，董事长，我大可以在分公司做几年，期间配合弟弟总公司的工作，这样可以两边同时打点好。”
“那，你打算怎么个做法呀？说来听听。”陈赢转过头叫梁姨，“文娟，去泡壶菊花茶。”
梁姨走向厨房，“好的老爷。”
林曈等二人对话结束了，又等了几秒，才道：“我本来打算接手分公司，管理统筹公司事务。但我想现在既然已经有人接手项目了，我就不争那个位置了，我可以做副部。”
陈赢沉思一阵，“嗯....我先跟你讲讲分公司的状况。它在两个星期前就在英国上市了，英国市场没有内地那么活跃，想做起来，是很困难的。”
林曈明白，言下之意即让她知难而退。但她岂会到这一步才退缩，“正是如此，显示英国有大量潜在的客源，我相信我能把他们一一挖掘出来。”
陈赢笑着摇摇头，“唉呀！你们这些年轻人，有冲劲儿，好。但是呢，你好歹跟我学过这么多，知道什么是有风险的，什么是低风险的，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陈焕反驳，“您这话可就不太对了，现在需要的是创新，创新！我们公司不能总吃老本儿，假如让姐去开拓英国市场，我们也多一条退路。”
陈赢斥他一句，“该认真的时候不认真。”
梁姨端着一壶三杯子出来，放到实木桌上，一一为他们沏好茶。
“谢谢。”陈焕和林曈对她道。
等梁姨走了，林曈才又道：“董事长有顾虑很正常，我也和弟弟说过，会考虑风险回报率的。我大可以先在分公司做基层，慢慢摸索了解。”
陈赢像听到天方夜谭似的，“基层？你想返璞归真啊？”
林曈淡定回应，“如果这是让董事长放心的办法，我不介意从基层做起。”
陈赢哼一声，“我看你应该待在国内，到国外长途跋涉的，干什么？最近幺弟和白氏有个合作项目，你去跟这个。”
陈焕去看林曈的反应，林曈立刻道：“对不起，董事长。我对那个项目没有兴趣，再者，我相信弟弟的团队可以搞定的。”
“对呀，哈哈，爷爷，我早就和姐说过这个啦，她一点儿也不想做，您就别为难她了吧。”陈焕给林曈打圆场。
陈赢两指捏起那只功夫杯，“你一人能斗过白氏那帮家伙？哼！林曈你去，你去帮你弟弟，给他擦屁股。”
“对不起董事长，我真的不想做这个项目。我只想做英国的市场开发。”林曈一口拒绝。
“这么急着到国外去，事情就会弄得很麻烦。”陈赢道，“你去了那边，就很难回来了，那哪天我和幺弟想和你聚聚，还得亲自飞过去哪？”
林曈抿唇，既然陈赢和他打亲情牌，那她只好以牙还牙了。
“董事长，这当然不是问题。你们想见我，我立刻买机票连夜飞回来。这些都不是问题，董事长您知道的，从一个多月前我被投票否出集团时，您知道我想要的，是能自由选择，不被操控的权利。”林曈直视陈赢的眼睛，双眸炯亮，“我知道您在担心将来公司股权分配的问题，我向您保证，我的股权，绝不会超过任何一位股东，无论是书面协议也好，口头协议也好，我都希望您能真正考虑我的话。我不是陈家人，但陈家对我有恩，我绝对不会恩将仇报的。况且，您有一万种方法制住我，为什么不选择一种双赢的办法呢？”
陈焕对着陈赢拼命点头，“嗯嗯，姐说得对！”
林曈说完这一番话，始终有些忐忑，当这番话的对象是陈赢时，它未免显得有些大胆狂妄。但林曈不想再和陈赢打太极，她宁愿用更为激烈的方法，力求说服陈赢。她很清楚，陈赢吃硬不吃软。
陈赢果然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林曈快将杯里的茶喝完时，他才有力而缓慢地道：“既然你如此想去英国，那就让幺弟去帮你联系吧。总部我已经打点过了，你明天先去总部露个脸，让经理们安安心，再出国。”
林曈没想到陈赢没有和她绕弯子，直接便答应了她，她顿时有些受宠若惊，“谢谢董事长。”
陈赢最后道：“希望你能做出成绩，不要给我这个老头子丢脸。”
陈焕和林曈一齐走出门，梁姨在门边朝他们挥手告别，陈赢坐在里边，不动如山。
林曈朝门内招一招手，便坐进车里。
“没想到爷爷这么快就答应了？！我还以为起码要到今晚。”陈焕两手握住方向盘，仍是不敢相信。
林曈慢慢道：“不然你以为梁姨今天对我这么好？”
“啊？啥？”陈焕没听懂，“梁姨？”
“你看，我说你玩不过你爷爷。”林曈靠在副驾驶上，眯上眼睛，“赶紧走，晒死了。”
陈焕看了林曈好一会儿，勉强消化了她方才说的话，才发动车子，一边喃喃道：“人是需要成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