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治疗的问题
性逆转这样一个如此特殊的状态当然会引起种种特殊的问题。一方面,在模样上是个十分十二分的变态,而同时,至少就许多例子而言,这变态却和一般的身心健康并行不悖;而又一方面,它虽属一种变异,却又不是人类的一个生物学上的突变。这变异牵涉到的只是身体大的特殊功能之一,固然我们也承认这功能恰巧是非同小可的一个,影响所及,可以牵动全身。它的所以为变异,上文已经说过,也不过像色盲之所以为变异,并无其他特殊的意义。施瓦茨(Oswald Schwartz)不久以前在这方面的一篇精密的(固然也有一些失诸过于哲学的,而不完全是科学的)研究里,依然主张我们不能不把同性恋当作病态看,不过他也还很谨严地指出,他所了解的“病态”是有一个定义的,就是“一个器官对全身功能的法则有不遵守约束时”才是病态,而此种不守约束的原因,大抵可以追溯到一种幼稚状态的留滞,即未因发育而休退;他这种“病态”的界说是和威尔休的“病理”的界说有根相同的意义的。这种看法也和弗洛伊德的地位很相近,弗氏以为在同性恋的状态里,先天的倾向和后天的经验是紧密地连锁在一起而分不开的,同时,和别的专家的见地也相去不远,这些专家认为一切真正的同性恋都有一个生成的基础,其因外铄的力量而发生的各种方式的同性恋是虚拟的,不是真实的。
严格的治疗方法不在本书范围以内。马拉尼昂和其他专家在这方面都有过充分的讨论可供参考。不过不提同性恋的状态则已,偶一提到,无论其有无先天逆转的基础,治疗的问题往往是一个首先有人揭出的问题。而普通提出的治疗方法既不外精神治疗的一途,则从心理的立场,此种治疗究属有何益处,自亦不容不加讨论。
我先把外科手术的治疗方法搁过不提,因为它还没有通行,还没有受专家的公认。利益舒茨说到过一个同性恋的男子;医师把一个正常的男子的睾丸移植到他身上之后,他居然变成了异性恋的,而在一年以内觉得可以和女子结婚了。这种外科手术究属可能到什么程度,有效到什么程度,目前观察到的资料实在太少,无从断定。对于这种治疗方法,骤然看去,好像是不成问题地有效,其实不然。在有一个时候,很多人也一厢情愿地以为一切同性恋的例子必须施行这种手术才有办法。如今也不然了;固然专家之中,到现在还有人赞成这种方法,甚至对很显明有先天逆转基础的例子,他们也认为只要本人愿意,也不妨施用这种手术。不过我以为如果遇到这种根深蒂固与格局完整的逆转的例子,这种方法是不相宜的,不要说施行手术,就是想把它一些有组织的生活习惯、观念、理想等等根本上加以改革,以至于干犯他个人原有的性格,我以为尚需郑重考虑之后,方才可以下手。我们总需记得,如果一个例子真是根柢深远,而已成一种固定的状态的话,一切正常的治疗方法都是行不大通的,外科的手术并不是例外。催眠的暗示方法,在以前对于各式各样的性变态的例子,是发生过效力的,至少对于不少例子是如此,但对于格局已成而有先天倾向的歧变,也是相当没有用的。并且运用这种方法也有困难,因为这种例子往往不接受暗示,拒绝暗示,好比一个正常的人拒绝犯罪行为的暗示一样。施伦克-诺津在许多年前,当性逆转的先天说在一般人的心目中还没有确立的时候,就费过不少的时间与心力,一方面运用催眠的方法,一方面劝谕同性恋的人宿娼,而自以为很有成效。不过这种成效是很浮面而有名无实的;就性交的能力一层而论,也许有成效,你问起当事的本人来,他或许也满口地应承这种治疗的方法是有效的;但若问他的性的观念、理想以至于性冲动的本身是否已经改弦更张,真正与永久地踏上了一条新的以至于有利的路径,那就无从答复了。实际上所得的成效,据一位被治疗者的说法,是从此以后,他学会了利用女子阴道的手淫方法!
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法也有人运用过,作为治疗方法的一种。据说也有几分效果。不过到了现在,精神分析家中也渐渐地承认,如果逆转的状态已成固定(无论有无先天的根柢),要用精神分析的方法把同性恋的倾向扭转过来使成为异性恋,是不可能的。我认识许多曾接受过精神分析的例子,有的在开始受分析后不久就放弃了;有的认为是全无结果或等于全无结果;有的认为有很显然的效验,不过所谓效验,指的大都是分析以后所得的更进一步的自知之明与此种自我认识对于生活的良好影响而言,而并不是性的冲动找到了新的趋向。总之,利用精神分析法而把同性恋完全转变为异性恋的例子,并且一成不再变的,我到现在还没有知道过。冒尔的联想治疗法也许可以算作精神治疗的第三个方法,值得在此一提,不过就治疗的方式而论,也算不得新奇。但在理论与实际上,这方法是行得通的,而其要诀是在当事人的反常的情欲和正常的目的之间,觅取一个联系的途径。例如假定当事人特别喜欢男童,就可以用联想治疗的方法加以训练,教他把情欲转移到有男童性格的女子身上。这是很可以做到的,因为我们早就知道逆转的人在这种地方是愿意加以考虑的。我举一个实例罢,我所观察到的例子里有一个男子,生活很健康,活动性也强,习惯也富有阳刚之气,对于同性恋的欲望,也颇能加以抑制,很愿意结婚生子,也曾再三地做性交的尝试,但都没有成功。后来在马耳他(英属,地中海中岛屿),在跳舞场里邂逅了一个意大利女子,她约他舞罢到她的家里:“她的身材细长,像一个男童,面貌也像,胸部扁平,几乎是没有乳房似的。我践约到她的寓所,见她穿了男子的宽大衬袴。我虽觉得她异常可爱,但一到交接的阶段,我还是失败了。不过到分手的时候,我却并没有那番以前常有的憎恶心理;到第二天晚上再去,结果却如愿以偿,真是快慰极了。我离开马耳他以前,我又去了几次,不过,老实说,这女子虽属可爱,我却始终没有感到性交的乐趣,一度性交之后,总想立刻把我的身体转过去。从此以后,我又和十多个女子有过性交的关系。不过这在我总觉得很吃力,每次总要留下一些憎厌的心理,总之,我知道正常的性交与我是无缘的,它实在是费钱、吃力、不讨好,甚至是有危险的一种手淫。”精神治疗的方法一般所能希望的成效最好的也不过如此而已。
还有一点必须说明。这种种治疗的方法,即使对于根深蒂固的逆转例子,也可以说有几分效力,这种效力,说得最好些,也不过大体上把逆转的人引上双性两可的一条路,让他从此以后在同性或异性的对象身上,都可以取得一些满足。不过这样一来,这样强勉地把性冲动移花接木一下,或把它原有的抛锚处搬动一下,对于一个人性格的稳定和他的比较严格的道德生活,实在是很不利的。同时,从民族的立场看,使逆转的人居然结婚生子,也并不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一个逆转的人和一个健全的异性的人结婚,所生子女事实上也许并不健全,不过不健全的可能性是同样的大,谁都不敢说这种结合的危险性有限,而不妨尝试一下。总之,如果一个逆转的人真正不满于自身的状态,切心于加以改正,而向专家请教,专家当然不容易拒绝,也自不忍拒绝;不过未来的成败如何,成功到什么程度,成功后的结果又如何,都是不容我们乐观的。
不过治疗的方法依然有它的用武之地;要直接抑制逆转的倾向,固然不必,也比较不可能,但其他治疗的需要还有;又有人很乐观而轻描淡写地以为同性恋不过是“不修边幅不识体貌的一种”(我真见有人主张过),但此种不修不识的背景里,安知没有一些应当治疗的病态?逆转的人,就很大一部分例子而言,在一般体格方面,有时单独在性能方面,总有几分以前医学上所称的神经衰弱;有的例子则在性能方面感觉过于锐敏,虽极微小的刺激也可以引起反应,而这种感觉敏锐又大抵和一般的神经过敏同时存在;他不但在知觉方面易于接受刺激,在情绪方面也易于感到接触,有时则又不免因一己的变态关系,而突然感到一阵恐怖或一阵焦虑,可以弄得十分狼狈。这一类的情形都是需要治疗的,或用镇静剂,例如各种溴化物,或用强壮剂或补益剂,视情形而定。电疗、浴疗、体操或运动、可以增进健康的职业,迁地与环境的更换等等寻常治疗神经疲惫的方法都有人提倡过,认为不但对同性恋有效,对其他各式性歧变的例子也大概有些益处。许多逆转的例子,只要身体健康上无问题,对自己的性变态是不大引为可虑的,因此,也正唯其有这种情形,如果有特殊医疗的需要时,这种需要总需设法加以满足,而在平时,生理卫生与心理卫生的培植,也绝对不容忽略。逆转的状态虽不能因此消除,但一方面专家的开导既增加了当事人的自知之明,专家的同情心又叫他生活上多了一种信赖,逆转状态所引起的焦虑必因此可以减轻,它所激成的行为上的流放必因此可得约束,而整个的逆转倾向必因此可以受理性的自我制裁。就大多数的例子论,他们所必需的治疗不过如此而已,就许多例子而言,所可发生效力的治疗也不过如此而已。
逆转的人应不应结婚,有时也成为问题之一,固然大多数这一类婚姻在事实上是不征求医师或专家的意见便尔缔结了的。当作一个治疗的方法看,无论逆转的人是男是女,婚姻是用不得的,绝对与无条件地用不得的。婚姻也许可以叫逆转的人走上双性两可的路,但如果他在婚前早就有此两可的倾向,那也就根本无须乎婚姻的治疗方法,至于想把逆转的冲动取消,尤其是如果在婚前此种冲动并没有丝毫消散的倾向,则成功的机会真是微乎其微。总之,婚姻是没有益处的,而它的害处却很显然。逆转的人对婚姻原是不感兴趣的,今强其所难,势必引起一种憎恶的心理,恶醉而强酒,醉的程度不免加快加强,恶婚姻而强婚姻,逆转的状态亦必不免增剧。这是有实例可以作证的。这些例子,在未婚以前,本属太平无事,在结婚不久以后,这种婚姻表面上看去还是相当美满的,他们忽然因性行为的不检而罹了法网。总之,正常的性交,无论其为在婚姻以外或婚姻以内,绝不是纠正逆转状态的一个方法,而宿娼一途尤其走不得,因为妓女所能表示的女子的性格,是逆转的人所最最憎恶的。比较有效而引人入胜的一法还是就异性之中,找一个温良明敏的对象,而和她发生柏拉图式的友谊关系。如果在这异性的朋友身上又找得到当事人在同性对象身上所能找到的种种特点,而这些特点又属当事人所能欣赏,那就更好,因为这种友谊关系,比起正常的性交关系来,更有希望可以供给一些上文所谓联想治疗法的功效。一个有先天根据的逆转者可以说是一个通体逆转的人,如果他的精神状态可以因外力而修正的话,这种外力的运用必须是逐渐的和多方面的才行。
无论婚内或婚外的性交决不能做治疗的方法,固然有如上述,但若说逆转的人一定结不得婚,无论如何必须加以禁止,那也不必;逆转状态如此,其他比较深刻的歧变状态也未尝不如此。事实上,逆转的人有家室生活的也不太少。不过我们以为婚姻尽管缔结,却不应盲目从事,也不应过于抱什么奢望,大抵对方的年龄不应太小,并且对方在成婚之前,对于未来的配偶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成婚以后,将来会有什么成败利钝,也应当先有充分的认识。如果双方的情意相投,这样一桩婚姻是可以差强人意的,甚至还说得上美满两个字。不过无论如何,我们应当记得,任何一方要取得充分的性的满足是机会很小的。逆转的一方,除非同时也有真正的双性两可的倾向(大多数双性两可的人是侧重于同性恋一方面的),要对异性的人表示一种毫无隐蔽的挚爱和完全放任的热情,是不可能的,而这种挚爱与热情却是性爱关系的基本因素,万不可少的。逆转的男子的性器官未始不宜于性交,但性交之际也许必须靠一番想象的力量,把对方当作一个同性而非异性的人,甚至把这种力量完全转注在另一个可爱而同性的人身上。用力在此,而用心在彼,这样的性生活对逆转的一方是不会有很大的满意的,而在不逆转的一方,即使在意识上对于此种性关系的不很完整的状态不很了了,而在本能上,终必不免有失望与沉郁不舒之感,甚或引起厌恶的心理也是可能的。所以这一类的结合,如果索性把性交的满足搁过不问,而把双方的关系完全建筑在其他共同兴趣上,未来的幸福倒可以比较多些。
至于子女的生育应不应列在这些共同兴趣之内,也是一个严重的问题,而不一定容易毅然地加以否定的答复。就大体说,我们固然完全可以肯定地定下一个原则来,就是凡属有先天同性恋倾向的人是不应当生育的。不过,如果逆转的一方在其他的身心方面很健全,而其所从出的家世又相当清白,同时,不逆转的一方又属完全正常无缺,则所生子女未尝没有比较健全的希望。逆转的人是往往喜欢有子女的;对于不逆转的一方,子女也是一种慰藉的力量,因而可以使婚姻生活更加巩固。不过就一般情形而言,这种结合总是不稳定的,分居与被第三者离间的机会总比较多,因此,家庭环境风雨飘摇的危险也比较大,这对于子女也是不利的。
在今日的社会形势下,为先天逆转的人计,大抵比较最圆满的办法是:由他尽管保留他所特有的性观念与性理想、特有的内在的种种本能倾向,根本放弃去变就常的企图,对他变态的情欲,也根本不追求什么直接与比较粗率的满足,他间或不免就自动恋方面觅取情欲的出路,虽不满意,亦属事非得已,只好听之。这是不足为奇的,不少操行很好的逆转的人就这样做。例如有一个和我通信的男子,他在十九岁以前是有过同性恋的经验的,但后来就停止了,他写道:“间或我可以连上几个月不手淫,但偶然手淫一次以后,我的精神上就觉得比较自足,不过我对于其他男子的爱慕,从此就更觉得情不自禁;我的最好的朋友们当然不知道我对他们如何倾倒,假若知道,一定要引为奇事。这种倾倒的心理和一般同性恋的情绪,只有我自己知道。从朋友的立场看,我的性生活是没有什么不正常的。我相信从我形于外的品性与行为看去,绝没有丝毫的痕迹可以叫别人疑心我在情欲方面竟可以和一般人所知道的‘退化的人’属于同一个流品。不过我自己并不觉得我是一个退化的人。我对我自己的情欲也并不以为有什么可耻的地方,不过我不愿意人家知道,人家一知道便不免看不起我,因而影响到我的身份与地位,身份地位若有变动,那就可耻了。”
还有一个男的例子。他也从来没有和别人发生过同性恋的关系,他是一个海军将校,过着很忙和很活泼的生活,不属于性的范围以内的友谊很多,并且很能在这种友谊里取得生活上的满足。他写道:“我在任何方面都没有近乎女性的表示,我过的生活是很艰苦的,也很危险的,但这也是我志愿所在,向不退避。我对于在性方面可爱的男子,一心但愿和他们做伴侣,我平生最快乐的日子就是有这种伴侣生活的日子。不过我的欲望也不完全是性的,其中50%是心理方面的十足的投合与和谐。只是性的吸引而没有此种附带的情投意合的生活是不行的。因为生怕失掉此种伴侣的关系,我始终没有敢向所爱的人做过进一步的表示,而假如真要做进一步的表示,而另觅男妓做对象,则此种情意上的和谐我以为又是不可能的。我是和别的男子不同的,我以前不免以此为可耻,这种羞恶的心理现在过去了,我现在的看法是,我这种状态,就我个人而论,是自然的。”
对于有的逆转的人,上面两个例子的行为是几乎不可能的;对于许多别的例子,这种行为是可能的,不过得经过一番很痛苦的挣扎,得赔上许多可以用在事业上的精力。不过就一大部分逆转的人而言,他们的性冲动事实上是不很强烈的;这种冲动固然与正常的冲动不同,因此不免过分在意识界徘徊不去,而又因不容易得到满足,更不免变本加厉地在意识上不断动荡,但实力终究是不大的。因此,他们只需在同性之中,选择气味相投的分子,缔结一些柏拉图式的友谊,也就可以得到很大的满足。如果这种例子能进一步把柏拉图本人和古希腊诗人的作品中关于同性恋的情绪和理想研究一下,从而加以体会,这种友谊便可以进入一个更高的境界;近代作家中如美国诗人惠特曼(Walt Whitman)、英国的卡本特、法国的纪德(André Gide),都值得参考。
还有一层我们要记得,逆转的性冲动是比较最容易升华的(详见本书第八章末节)。弗洛伊德认为同性恋的人只要把异性恋冲动确立以后,升华的发展是可以跟踪而来的,从此以后,欲力所至,可以为友谊关系,可以为伴侣生活,可以表现为同舟共济的精神,可以推进天下一家的理想。信如弗氏所说,升华必待异性恋的倾向确立以后,那我以为十有九例将永无升华的一日,因为,上文早已说过,对于先天逆转的人,要同性恋转变为异性恋,事实上等于不可能。幸而就我们观察所及,类乎升华的功能是很早就可以发生的,初不必等到这样一个也许永远不会来到的日子,而即在同性恋的冲动早已确立不移的人,也还可以培植此种功夫,也不必等待其性冲动转入异性恋的轨道之后。并且这种实例也还不少,逆转的人替同性的人做些老安少怀的社会事业与慈善事业的例子所在而有,并且做得很热心,这显然表示事业中也自有乐地,所病不求耳,求则得之。
有一位先辈是教友派的一个信徒,他是一个男子,家世中有不少分子在神经上有不健全的倾向,同时却又有很特殊的智力,这位男子本人也复如此。他自己又有同性恋的冲动,但除了很轻微的表现而外,他是从来不让这种冲动发展出来而见诸行为的;他已经结婚,不过他的异性恋的冲动却不强烈。他在通信里写道:“双性两可的人似乎最能博爱,其对象是全人类,不止是一个人;一样是以心力事人,这也许是更尊贵而更有用的一种。即如科学的研究也未始不是以心力事人的一种,一个人一生能写出若干篇科学论文来,对真理多所发明,即不啻替自己添了许多化身,其为造福人群,岂不比生育一大批儿女似乎更见得有用。”这是同性恋的倾向转入科学创作的一例。但转入宗教的努力的一途的例子更要多些。另一个和我通信的例子,他平时很喜欢研究但丁,并且自以为有双性两可的倾向,他写道:“我以为性与宗教之间,有一个密切的关联,我所熟悉的逆转的人(四个男子)全都是虔敬的宗教信徒。我自己就是一个在英国教会中服职的人。我自己有一个理论,恋爱的要素是不自私地以心力事人;我笃信为人服务是人生幸福的唯一钥匙,也唯有以此为钥匙的人才获得真正的幸福。无论逆转的人或不逆转的人,对于外来的观感,无论在心门上敲得如何紧急,总有一部分是要加以摒斥的。对于许多青年男女,我都觉得美丽可爱,我都受到感动,但我把这种灵感转移到宗教与日常事业上去,而力自把持,养成一种定力,不叫此心完全放散出去而过分受私人情欲的驱策。在我的精神发育的过程里,我已经越过那风波最险恶的阶段。也许有一天我可以碰上我中意的女子,而自身可以经验到做父亲的乐趣。”
上文云云,固然只能对比较高等的逆转者发生兴趣,而不足以语于一般的逆转的例子。不过,我们不妨再复一笔,这种高等的逆转者为数并不太少,在全数之中实在要占很大的一部分。在对于自身的特殊状态有充分的了解以前,他们容易觉得宇宙虽大,他们不过是一些穷途流浪而无处栖身的人。但一旦这种了解有长足的进展之后,他们自身的幸福和他们对于社会的功用也就随而增加,从此教他们可以感觉到,天覆地载之中,也未尝没有他们的地位,即使他们始终保持他们的故我,这地位也依然存在,并且这地位也还未始不是值得教人析慕的一种。
注释
12 卡氏是十九世纪中叶德国法医学界的最高权威,他指出后来所称的逆转现象是一种“涉及道德的阴阳同体现象”,而是有先天的根据的,见1852年卡氏所自编的《卡氏季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