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亚洲诸民族的相互交往
第一节 伊朗的形势与阿拉伯帝国的兴衰
西南亚的分裂
虽然亚历山大大帝侵入了西南亚,作为波斯帝国的后继者实现了广阔疆域的统一和治理,但其治世却未能长久。亚历山大去世后,其帝国很快分裂,此后直至穆罕默德出现,在大约千年的时间里,西南亚都未出现过大一统的局面。
最初,在西南亚,亚历山大帝国的主要部分由其部将塞琉古一世占有。但不久后,伊朗高原北部的土著帕提亚人兴起,建立了帕提亚王国,塞琉古王朝由此退居叙利亚,成为叙利亚王国。如此一来,希腊势力就分成了西边的叙利亚王国和东边印度边境附近的巴克特里亚王国。独存于东方的巴克特里亚王国的希腊文明维持了几个世纪,其希腊色彩对印度地区亦产生了一定的影响。但后来,巴克特里亚王国一方面受到来自西面的帕提亚势力的压迫,另一方面受到来自北面的游牧民族突厥的压迫,其希腊化的文化色彩逐渐消失殆尽,巴克特里亚人也完全被吸纳到当地的土著居民当中。巴克特里亚王国的所在地是从中亚通往印度的必经之路,因此自古以来都是北方的突厥南下的目标所在。巴克特里亚王国由盛转衰后,游牧民族大月氏就侵入并征服了这里,成为中亚地区的大国。后来,尽管土著人的贵霜王朝取代了突厥系的大月氏,但在中国,后来者依然被称为“大月氏”。大月氏基本上与西方的帕提亚王国保持了友好的关系,目前未见二者之间交战的记载。此外,大月氏衰落后,其领地又受到同样来自北方的突厥系哒(白匈奴)的侵袭。
帕提亚王国曾试图在美索不达米亚以东地区恢复古代波斯帝国的文化。“帕提亚”和“波斯”其实是同一个词的不同发音,中国人以帕提亚的建立者之名将该王国命名为“安息”。帕提亚王国的东部边境大体上保持了和平的状态,但其西部边境却常常发生与欧洲势力的争斗,这一点颇令帕提亚人感到头疼。一开始与帕提亚人相对抗的,是以叙利亚城为中心,横跨地中海沿岸的叙利亚王国;此后取代叙利亚王国在帕提亚王国西部边境出现的是罗马共和国。尽管在罗马共和国末期,帕提亚人曾击退克拉苏的入侵,但在罗马进入帝国时代之后,他们依然不得不时刻准备着应对在叙利亚拥有根据地的罗马军队。其实,帕提亚王国正是在与罗马的连年战争中日渐疲敝以致最终灭亡的。
在帕提亚王国衰落的同时,伊朗高原南部的波斯本土再一次出现了波斯人新的国民运动。当时,阿尔达希尔一世以复活琐罗亚斯德教的信仰为名,举兵消灭了帕提亚王国并取而代之。阿尔达希尔一世复活了波斯的“众王之王”称号,将其王朝命名为“萨珊”,萨珊王朝由此闻名于世。中世的波斯就是萨珊王朝治下的波斯,该王朝原样继承了前代帕提亚王国在国际上的地位,在西部国境线上继续受到来自叙利亚的罗马军队的攻击,在东部边境取代大月氏的位置,继续防范北方游牧民族哒的入侵。
萨珊波斯的兴盛
尽管萨珊波斯在对外关系上的处境颇为艰难,但在库思老一世时期,萨珊王朝也曾辉煌一时,取得了耀眼的成就。当时东方的哒势力已经衰落,西方的罗马帝国也分裂为东、西两部分,占领叙利亚的东罗马帝国对波斯的压力也大大缓解。库思老一世攻占了东罗马帝国在地中海沿岸的领地,向南派远征军进入阿拉伯半岛南部的也门地区,向北驱逐北方里海和黑海附近的游牧民族以进入中亚。与此同时,他整顿内政,健全法制,扶持产业发展,吸收和学习印度、希腊的文化,并将其典籍翻译为中世波斯语。这一时期是萨珊波斯的黄金时代,其文化对远在东方的中国和日本都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宗教的混乱与萨珊王朝的衰落
萨珊波斯帝国以琐罗亚斯德教为国教,但帝国并未强制其广大领土上的人民全部信仰该宗教。但萨珊王朝对领内其他宗教的宽大政策,反而导致了宗教思想的严重混乱。在萨珊王朝的思想领域中,当时西南亚所有的宗教杂乱地并存。西北方叙利亚边境地带有基督教和犹太教,东方的印度边境附近则流行佛教以及与佛教类似的宗教,而在人口稠密、经济繁荣的美索不达米亚地区,宗教混乱的状况最为严重,曾被罗马人逐出巴勒斯坦的犹太人将巴比伦作为据点,在那里发展起犹太人的宗教文化。甚至在敌对国东罗马帝国的境内,也出现了基督教的内部纷争,阿里乌派、聂斯脱里派等纷纷遁入波斯,以谋求扩张自身的势力范围。于是,萨珊波斯帝国的宗教和思想领域日渐陷入混乱。为了改变这一混乱局面,当时出现了许多寻求宗教统一的宗教改革家。其中,摩尼倡导摩尼教,摩尼教的主张以拜火教为基础,综合了佛教、基督教的教义,提出三教合一论,支持者甚众,其思想直至后世仍对中国和欧洲有着巨大的影响。被认为是摩尼教分支的马兹达克教则否定婚姻,主张女性和财产的公有。马兹达克教曾一度打动波斯国王,使其在政治上推动该教派理想的实现。
然而,所有这些新宗教运动都不具备统一既有宗教的足够实力,它们的存在只不过增加了宗教教派的数量,并导致了思想界混乱的进一步加剧。其实,当时的宗教不仅局限于哲学和思维层面,它既是个人实际生活的指导原理,同时也是社会生活的依据。也就是说,一个人如果不加入某个宗教教团,就无法获得任何社会地位,人的生活离开宗教是难以想象的。也正因如此,宗教之间的倾轧才会如此激烈。摩尼因倡导其新宗教而被钉死在十字架上,马兹达克教徒则遭到了两次大屠杀。如何整顿这场宗教混乱和由此引起的社会动乱,是西南亚社会面临的迫在眉睫的问题。而最终解决这一问题的就是阿拉伯的穆罕默德。
由于穆罕默德的出现,作为“沙漠之子”的阿拉伯民族得以崛起,并发展成为当时的重要势力。不过真正刺激了这种民族运动的,其实还是当时世界发展的大趋势。也就是说,在萨珊波斯时期,库思老一世击退了哒,并与突厥缔结和约,以稳固东部边界。此后他全力西进,与东罗马帝国争夺叙利亚和小亚细亚的所有权,并曾要求东罗马帝国交纳年金,否则就不允许其领有地中海沿岸地区。此后不久,萨珊波斯与东罗马帝国再度开战,波斯军队一度席卷了小亚细亚,将对方逼至君士坦丁堡,并向南占领巴勒斯坦,夺取了基督教的神圣十字架。然而不久后,东罗马帝国卷土重来,击破波斯军队,长驱直入美索不达米亚,攻陷了萨珊王朝的首都泰西封。于是,萨珊波斯不得不请降,将侵略所得的土地归还东罗马帝国,神圣十字架也得以重新安放回耶路撒冷的圣殿之中。凯旋而归的东罗马帝国皇帝在回到君士坦丁堡之际绝不会想到,在阿拉伯半岛上,一件即将改变世界历史的大事件正在悄然发生。
阿拉伯民族的觉醒
在阿拉伯半岛上,除了一些有植被覆盖的地区可用作游牧区域,大部分都是寸草不生的沙漠。不过,阿拉伯半岛临海一侧的狭窄地带却是海陆交通的中转站,其中,半岛南端的也门地区控制着红海的出入口,是印度和埃及之间的交通要冲,所以自古以来借贸易之利而十分繁荣。萨珊波斯占领这一地区之后,将波斯的宗教混乱也带到了阿拉伯半岛,导致当地阿拉伯人原始的庶物崇拜思想受到了冲击和动摇。
另一方面,由于萨珊波斯与东罗马帝国连年交战,经过叙利亚地区的东西方交通路线严重受阻。于是,东罗马帝国找到了受萨珊波斯影响较小的其他路线,即从埃及、巴勒斯坦进入红海,经海路直接抵达印度洋,从而与东方进行贸易。通过这一交通路线的转变,红海上的航线大增,面向红海一侧的阿拉伯半岛西海岸的陆上交通也随之兴盛。在这一陆路交通线上,出现了麦加、麦地那这两座中转商业都市,当地的商人组织骆驼商队,把北部的巴勒斯坦、叙利亚和南部的也门联系了起来。如此一来,以往过着游牧生活的阿拉伯民族通过经营商业,生活水平得到了迅速提升,从而使他们在不久后开始有精力思考人生和宗教问题。
穆罕默德的出现
穆罕默德出生于新兴都市麦加,是麦加的望族古莱什族的远亲。他幼年生活贫困,曾跟随商队往返于叙利亚和麦加之间。在此期间,穆罕默德接触到了基督教和犹太教,他开始同情并试图救济当时处境悲惨的下层民众。据说,穆罕默德40岁的时候,在希拉山上受到了神的启示,自此开始传教。
穆罕默德的宗教主张是信仰唯一的神安拉。一般来说,闪米特民族总是会创建或继承一神教,因为如果我们和闪米特人一样生活在沙漠地带,并认为眼前这片广阔而单调的沙漠是神所创造的,那么或许我们也会认为这个创造者只能是唯一的神。但其中存在的问题是,究竟哪一个神才是真正的神。为此,阿拉伯人之间曾发生过激烈的宗教斗争。不过,闪米特民族这种自古以来的一神教信仰一旦离开沙漠地带,就会变得缓和。进入欧洲的基督教则更加宽容,基督教认可信徒崇拜圣母玛利亚和其他圣徒。与此相对,穆罕默德所倡导的一神教运动则试图再度恢复闪米特民族古老的宗教传统,确立纯真的一神教,因此是一种宗教复古运动。
穆罕默德的新宗教即伊斯兰教。他推动的既是宗教改革,同时也是社会革命。他认为,在神的面前,一切人民皆是平等的。他否定特权阶级的存在,因此麦加的统治阶层(即穆罕默德的同族古莱什族)首先提出反对,将穆罕默德视为异端并施加迫害。因此,穆罕默德和他的信徒一同迁徙到了麦地那。这次迁徙被称作“希吉拉”,在伊斯兰教历中,这一年被作为纪元元年,相当于日本推古天皇三十年,即公元622年。
商业城市麦地那的繁荣程度远超过麦加,在此扎根的穆罕默德不久就击败了麦加的政敌。他进而团结了阿拉伯半岛上的所有阿拉伯人,并向他们传布伊斯兰教。在沙漠生活中经过历练的勇敢的阿拉伯民族,在伊斯兰教信念的感召下,作为新兴国家的国民登上了西亚历史的舞台。而这时,萨珊波斯已经走到了没落的边缘,东罗马帝国也无力再振国威。可以说,此时的阿拉伯民族真是所向无敌。
阿拉伯的统一及其发展
阿拉伯民族在穆罕默德时代实现了半岛的统一,在此后四代教宗的统治期间,阿拉伯人向东击败了萨珊波斯,进入中亚地区;向西平定了叙利亚和埃及,并在小亚细亚压制了东罗马帝国的势力。
亚历山大大帝去世后,西南亚经历了长达千年的分裂,才终于再次实现统一。此后,萨珊波斯帝国虽一度实行中央集权,国威耀极一时,但其国内体制却是封建性的阶级制度。土地皆为豪族“德赫干”所有,一般农民几乎都隶属于德赫干,国家的统治措施无法直接落实到普通民众的层面,这是萨珊王朝统一体制的局限性所在。而阿拉伯人的王国则废除了这种地主专权,政府授农民以土地,并基于伊斯兰教信仰予其以平等的地位,从而使他们发誓忠于穆罕默德。
阿拉伯帝国最大的成就是将西南亚收归亚洲。此前,由于罗马帝国在地中海沿岸地区拥有稳固的根据地,且占据了叙利亚这一东西方交通的要冲,故阻碍了西南亚的统一。但由于伊斯兰教的兴起,东罗马帝国的势力退至欧洲,亚洲终于在千年之后再次恢复了其原有的姿态。此外,阿拉伯帝国实现西南亚的统一,还解决了萨珊波斯治下的社会混乱和导致社会混乱的宗教问题。西南亚的人民厌倦了以往毫无意义的宗教斗争,非常欢迎拥有强大统治力量的新兴的伊斯兰教,他们争相改宗,加入伊斯兰教团。而对新宗教始终怀有敌意的旧宗教信徒则大多逃往中亚、中国、蒙古等地,并试图在当地宣传和推广自己的宗教信仰。唐代中国出现的各种宗教教派,也大多是由此而来的。
倭马亚王朝
穆罕默德去世后,在早期的伊斯兰教团中,穆罕默德的后继者被称为“哈里发”(即教宗),由有权者选举、推戴产生。初代哈里发艾布·伯克尔曾组织收集穆罕默德从神之启示中获得的教诲,但尚不完整,经第二代哈里发奥马尔后,第三代哈里发奥斯曼又组织了第二次编纂,并以麦加地区的方言原样记录穆罕默德的言语。这次编纂的成果就是流传至今的伊斯兰教经典《古兰经》。《古兰经》共114章,信徒们相信《古兰经》中记载的都是神告诫众生的绝对真理。
第四代哈里发阿里执政期间,伊斯兰教内部由于哈里发的选举问题发生内讧,叙利亚总督穆阿维叶巧妙地利用自身地位,对阿里进行武力和财力上的压制,并进而亲自出任哈里发。穆阿维叶以叙利亚作为根据地,又以大马士革为首都,并规定此后哈里发的产生方式须以世袭制取代选举制。此后,这一系统的阿拉伯王朝就成为倭马亚王朝。倭马亚家族是穆罕默德所属的古莱什族中地位最尊贵的一支,在麦加人中有着潜在的强大势力。
在倭马亚王朝时期,阿拉伯帝国的领土不断扩张,实现了跨跃性的发展。在此期间,帝国军队平定了北非,渡过直布罗陀海峡并征服了伊比利亚半岛。以往被视为欧洲世界内海的地中海,就这样大半归入了阿拉伯帝国的治下,仅剩下巴尔干半岛和意大利半岛的海岸地区还留在基督徒的手中。
阿拔斯王朝
倭马亚王朝将位于地中海沿岸的叙利亚的大马士革作为都城,由此向西发展。与此同时,在其东部边境却发生着另一重大事件。当时,倭马亚王朝的领土已经向东延伸到了中亚,并在帕米尔高原附近与唐朝的领土接壤。也就是说,亚洲的东、西两侧同时出现了倭马亚和唐这两大王朝,且二者都致力于维持相互之间的和平,这使得两国之间的交通和贸易日趋繁盛,也使得倭马亚王朝的东方领土(特别是波斯以东地区)实现了极大的繁荣。波斯地区自古以来就与西方的叙利亚地区及其文化相对立,倭马亚王朝将都城设在叙利亚并逐渐欧化,这是波斯人所不乐于见到的。另外,尽管波斯人受阿拉伯人的影响而改信了伊斯兰教,但在波斯地区,古老的国民宗教琐罗亚斯德教仍然存在。琐罗亚斯德教在本质上带有波斯式的多神教倾向,即使当地人改信了一神教伊斯兰教,也理所当然地会对其加以改良,以适应自己的需要。此外,在教宗地位争夺中失利的阿里一派也仍在阿拉伯帝国境内,他们也开始偷偷地在波斯地区传布自身特有的教义。阿里派称,阿里不仅是穆罕默德的堂弟,还是他的女婿,在血统上与穆罕默德最亲近,所以伊斯兰教团的代表必须从阿里的子孙中产生。这一主张成了如今波斯地区强有力的什叶派的起源。后来,阿里派趁倭马亚王朝执政失利之机将其推翻,建立了阿拔斯王朝。
阿拔斯家族是古莱什族的一个支系,在讨伐倭马亚王朝时,阿拔斯家族曾利用过波斯人的势力,但当他们掌握了政权之后,便开始排斥阿里派及其主张,并虐待阿里派的子孙,同时组建了自身的正统派教会。此正统派就是现在存在于美索不达米亚以西的逊尼派的源头。阿拔斯家族在美索不达米亚的中心巴格达建都,经陆路穿过中亚与中国开展交往,经海路与印度进行贸易。因此在阿拔斯王朝初期,西南亚实现了空前的繁荣与安定。
学术与文艺的复兴
阿拉伯帝国在多种意义上都具有近世史的特性。例如,伊斯兰教的出现就是一种宗教改革,它意味着以往专属于僧侣阶级的宗教现在向一般民众开放了。通过这次宗教改革,在阿拔斯王朝时期,特别是在哈伦·拉希德的治世之下,国都巴格达实现了古典文化的复兴。
当时在阿拉伯帝国的境内,除了有阿拉伯、埃及的哈姆系、闪米特系的文化,还包含叙利亚、小亚细亚的欧洲文化,以及波斯固有的东方的雅利安文化。也就是说,阿拉伯帝国包容了多种文化和拥有这些文化的多个民族。因此,对于阿拉伯帝国而言,无论是印度、波斯的文学,还是希腊、罗马的科学,都是阿拉伯的古典文化。哈里发命令学者将这些典籍译成阿拉伯语,古代世界的文化由此得到了复兴,巴格达也成为当时世界的文化中心。这场阿拉伯的文艺复兴,为当时仍然处于分裂之中的中世纪欧洲带来了光明和希望。可以说,此后的欧洲之所以能够逐渐摆脱中世纪的停滞局面,走上向近世发展的道路,伊斯兰文明的重大贡献是不容忽视的。换言之,希腊古典文明的很多经典,正是借助阿拉伯语译本才得以流传至今的。这一点从欧洲的语言中便可发现端倪,因为在当今欧洲国家的语言中,仍有许多与科学相关的词汇是来源于阿拉伯语的。
民族自觉的勃兴
西南亚的宗教改革和文化艺术的复兴,为多民族的融合带来了积极影响,但这种融合倾向却由于民族自觉意识的勃兴,而不得不再度转而趋向分裂。在西南亚的各个民族中,最强烈地表现出民族意识勃兴气象的,就是居于北方的游牧民族突厥。
对突厥的民族意识造成直接刺激的是波斯民族。其实,阿拔斯王朝的兴起不过是阿拉伯帝国统治下的波斯民族势力的复兴。10世纪前后,阿拔斯王朝的黄金时代已然逝去,在阿拔斯王朝东部边境附近的中亚地区,崛起了波斯系的萨曼王朝。萨曼王朝由波斯豪族萨曼·胡达的孙子伊斯梅尔创建,其领土最初是从阿拔斯王朝的哈里发那里获赐的中亚阿姆河与锡尔河之间的地区。伊斯梅尔以“苏丹”为号,他虽然名为藩主,但实际上已经是一位独立君主。他不仅支配了东西方的贸易路线,还从北方招募突厥人为佣兵,以谋国家之富强。萨曼王朝的国家体制十分独特,其宗教是阿拉伯人的伊斯兰教,其文化却明显是波斯式的,而在政治、军事方面却是突厥式的。最终,突厥人以这种国家体制统治了整个西南亚,而其起源就是这个小小的萨曼王朝。
萨曼王朝据有绝佳的交通位置,故首先对北方的游牧民族突厥造成了经济、文化方面的巨大影响,此后突厥人的民族觉醒,或直接或间接地与萨曼王朝有关。从俄罗斯南部和波斯的草原地带到遥远的波罗的海沿岸,萨曼王朝的货币都能够流通,其都市文化足以将突厥纳入自身的统治范围内,并进一步使其改宗伊斯兰教。另一方面,巴格达的阿拔斯王朝则日渐衰落。不久之后,突厥的苏丹政治取代了阿拉伯的哈里发政治,支配了整个西南亚。而与此同时,以民族为单位的西南亚的分裂倾向也变得日益明显。
伊斯兰教出现的世界史意义
西南亚作为古代文明的发源地,尤其是作为人类科学与宗教的摇篮,由于地理原因而对欧洲的影响最大。可以说,被视为当代欧洲文明源头的希腊文化,其实不过是西南亚文化的再现。亚历山大大帝之所以在希腊之外的巴比伦定都,正是因为巴比伦是当时世界的文化中心。亚历山大去世后,西南亚陷入分裂,叙利亚归于欧洲,在此后的约一千年中,西南亚虽曾试图夺回叙利亚,但由于罗马帝国的反击而未能成功。然而,由于日耳曼民族的入侵和罗马帝国的分裂,欧洲的统一被破坏。在此形势下,崛起于西南亚的阿拉伯帝国才终于能够乘此机会实现其千年以来的夙愿。它不仅将叙利亚收归亚洲,而且进军远在彼方的西欧,并在伊比利亚半岛建立了殖民地。
阿拉伯帝国的文化不仅包括波斯、美索不达米亚、埃及、印度的古代文化,还继承了希腊文化,并使古代世界几乎所有的优秀文化都得到了复兴。这种文化的复兴,为世界历史进入近世史阶段提供了坚实的基础。尤其是对于当时尚处于中世纪黑暗时代的欧洲来说,阿拉伯文明的影响可谓极其重大。
在当时的欧洲,基督教风靡上下,但基督教信仰原本是形成于西亚的。基督教传入欧洲后,逐渐失去其原有的亚洲色彩,慢慢欧化甚至退化。因此在欧洲,人们不得不受到欧洲中世纪阴郁的基督教的钳制。这种倾向一直持续到欧洲宗教改革时期,并在马丁·路德的努力下开出了新局面。而早在路德的宗教改革的千年之前,西南亚就已经出现了穆罕默德的宗教改革,具有近世色彩的新宗教也由此诞生。欧洲正是在亚洲宗教的感召下,以亚洲的宗教发展为理想,努力实现了宗教改革。正是通过这场宗教改革,欧洲才终于获得了近世性的体制。
对欧洲来说,伊斯兰教或许仅仅起到了为其提供刺激以促其复兴的作用;但在亚洲的东部,伊斯兰教却实现了对其教义本身的传播。在亚洲的东北方向上,伊斯兰教经中亚传入中国,时至今日,已经在中国拥有约3000万信徒;在东南方向上,伊斯兰教首先进入印度,后经南洋,成功地使印度尼西亚的大部分居民改宗。今天,伊斯兰教在全世界的信徒共有约3亿,与中国、日本的佛教和欧美国家的基督教并称世界三大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