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心灵感应
刘邦话音一落,最感震惊的莫过于项羽,他根本不相信刘邦竟然能杀了卫三公子,所以他的目光紧紧地盯在刘邦手中的木匣之上,眼中透出了一丝紧张。
问天楼既是流云斋的宿敌,对项羽来说,卫三公子其人其名,他并不感到陌生,甚至达到了一种非常了解的地步,因为他从小就懂得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所以在他的脑海中,有太多关于卫三公子的资料。
卫三公子能忍。据说他曾经为了追杀一个仇敌,跑到一个赌坊中当了三个月跑堂的伙计,递茶送水,毫无怨言。当这个仇敌出现时,他只用了一瞬的时间,就结束了此人的性命。
卫三公子够狠。有一次,他为了扩张问天楼在吴越一带的势力,孤身一人,闯入连云七寨,一夜之间杀了七百九十四人,无论老幼,无一活口,若非有人从死者的伤处看出痕迹,只怕至今还是一桩无头血案。
能忍、够狠,还不是卫三公子最可怕的地方,关键在于他机谋善变,狡诈阴险。自他入主问天楼以来,流云斋针对他精密布下了七十九次大规模的刺杀,竟然无一成功,这不得不让项羽感到这是一个神话。
可是现在,刘邦居然打破了这个神话,项羽相信这个木匣中的确有个人头,而且与卫三公子非常相似,但他绝不相信那会是卫三公子的人头。
“啪……”木匣陡然跳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滚到了地上,众人“哗……”的一声,争先恐后地涌了上来,竞相观看。
项羽轻哼一声,从人群中让出的一条甬道走过,站在刘邦身前,深深地望了刘邦一眼,道:“你敢肯定这一定是卫三公子的人头吗?”
刘邦强压下自己心中的悲伤,淡然道:“如假包换,货真价实。”
项羽的眼中透出一股寒芒,在刘邦的脸上停留片刻,道:“好,这人头的确与卫三公子非常相似,但要辨明真假,对本帅来说却非常简单。来人呀,给我查验人头的牙齿!”
他一摆手,众人全都归位入座,两名军士进入帐中,对着大头摆弄半天,方才禀道:“回大将军,此人牙床上方第三颗牙齿缺了一半,余者尽皆完好!”
“此话当真?”项羽几乎跳了起来,问道。
“已经查验多次,的确如此。”两军士答道。
项羽毫无表情地摆了摆手,让两军士退下,一双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紧紧地盯在刘邦的脸上,半天没有说话。
帐内一时寂然无声,就连刘邦也蓦然紧张起来。虽然他心里十分清楚人头的真假,可是手心仍然捏了一把冷汗。
“我自从认识卫三公子以来,就一直在想,在这个世上,还有谁能杀得了他。我甚至认为,要卫三公子的命,也许比登天还难,除非是发生奇迹,但是让我不敢相信的是,沛公居然做到了,这不得不让我刮目相看。”项羽的话里有一种激动与亢奋,话一出口,刘邦这才松了一口大气,因为连他也不知道何以才能辨明真假。
直到这时,项羽才完全相信了刘邦的忠诚。因为卫三公子的人头已经可以说明一切,无论谁再狠,他也不可能将自己的人头献出来,除非别人动手取他的脑袋。项羽坚信这一点!
但他绝对没有料到,卫三公子绝对比他想象中更狠,正因为他想不到,所以他才会落入卫三公子与刘邦的算计之中。
“不过沛公,我还是有些奇怪,以我们对卫三公子的了解,甚至精细到了他的牙齿,却始终没有办法置他于死地,而你又是怎么做到的?”项羽提出了他心中的疑惑。
刘邦今日鸿门之行,取信于项羽只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他还有一个计划,正是算准了项羽必有此问。只要项羽提出这个问题,那么他的这个计划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他做事情,从来都是以最小的代价来换取最大的利益,而这一次代价付出的竟是卫三公子的人头,他要换得的又是怎样的利益呢?
刘邦笑了笑,道:“本公非常同意大将军的看法,在这个世上,的确没有人可以杀得了卫三公子,本公也不能。如果说还有一个人可以做到,那就只能是他自己,因为这只能取决于他的心态。”
项羽摇了摇头,道:“我还是不太明白。”
刘邦环顾四周,只见帐内众人无不将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似乎都想知道下文,不由得微微一笑:“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卫三公子临死的那一刻,他还一直把本公当作他的朋友!”
项羽沉吟半晌,似有所悟:“原来如此。”
他终于明白,何以流云斋屡次刺杀卫三公子都无功而返,而刘邦却能一击致命,这道理其实并不复杂,这就犹如一个杀狗的屠夫,当屠夫提着刀子,满脸杀气去面对一条狗时,这条狗就会保持高度的警觉性,根本不会给屠夫下手的机会,但是有经验的屠夫却不会这样,他们通常的做法就是把刀子藏在身后,手里却拿着一块肉,当这条狗认为没有危险的时候,其实便是它死到临头的时候。
所以说,只有来自自己身后的一刀,往往才是最致命的一击,有的时候,一个朋友远比十个敌人更可怕!
但是项羽的心中,还有一个疑问,那就是面对卫三公子这样的绝世高手,就算是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要想偷袭得手依旧不是一件易事,那么真正施以这最后一击的人,不仅要有收发由心的内力,闪电一般的速度,还要有十分精密的准确性与非常冷静的头脑,这个人会是刘邦吗?如果不是,会是谁?
项羽很想知道这个人会不会就是刘邦自己,其实早在刘邦投靠楚国之时,项羽就一直在观察着刘邦的一言一行。在他的眼中,刘邦无论是智慧还是武功,都是一流的人才,只是过于贪恋女色与钱财,显然不是一个胸有大志之人。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力保刘邦以沛公的身份统率十万大军,与他共同完成此次西进关中的重任。但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刘邦竟然能以如此弱于他的兵力抢先进入关中,这不由得不让项羽怀疑起自己的眼光来。而一旦杀掉卫三公子的人真是刘邦,那么刘邦的武功也绝不是自己想象中的一般。这样一来,这个刘邦就实在是太可怕了,已经对他构成不可小视的威胁。
所以项羽必须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以便他对目前的形势重新作出正确的判断,幸好这并不难,因为刘邦就在眼前。
“沛公的意思,是在卫三公子毫无防范的情况之下,发出了致命的一击,这才得到了这颗人头?”项羽似是无意地问了一句。
“大将军显然是高看刘邦了。”刘邦摇头一笑,“本公虽然对武道一向喜好,但要在卫三公子这等绝世高手面前动手,就是不知死活了,所以真正完成这致命一击的,另有其人。”
项羽“哦……”了一声,仿佛来了兴趣:“原来沛公手下还藏有高人,这可得让我开开眼界了。我此刻虽在军营之中,但人始终还在江湖,此人能斩卫三公子于马下,这倒让我生了仰慕之心了。”
刘邦微微一笑,道:“此人对在座的诸位来说,以前也许没有见过面,但你们一定听说过他的大名,他姓韩名信,与纪空手同出江湖,名声虽然不及纪空手响亮,但手底下的真功夫可半点不逊色于他!”
众人闻言,又都窃窃私语起来,显然对韩信之名还是第一次听说。原来韩信一出江湖以来,先是被凤五掠入凤舞山庄,后又以时信之名经历了登高厅一役,自此之后,又随卫三公子藏于暗处,一直低调行事,是以在江湖上名声不响。
就在众人猜测之际,坐在刘邦身边的一个汉子站了起来,他的身形并不高大,但显得力度十足,相貌尤显俊雅,却丝毫不缺阳刚,整个人浑然一体,健美剽悍,站于帐内众人身边,隐有鹤立鸡群之感。
他踏前一步,跪拜行礼道:“小人淮阴韩信,见过项大将军。”
项羽微微吃了一惊,有一种乍见锋芒的感觉。
以项羽的武学修为,已经到了古井不波的地步,无论外界的环境有如何惊人的变化,已很难触动他的内心世界。可奇怪的是,当他看到韩信的时候,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丝惊惧。
他之所以有这样的反应,在于韩信一收一放的惊人气质。就在韩信未踏出这一步之前,项羽也曾留意过这位静坐在刘邦身边的青年,当时给他的感觉,只觉得这个年轻人虽然气宇不凡,似有几分深藏不露,但绝对不属于那种一鸣惊人的类型,等到韩信站将出来,项羽忽然感到有一股惊人的压力缓缓从此人的身上溢泄出来,一点一点地迫近自己。
这的确是一种不同寻常的感觉。
当韩信站立于帐中的那一刹那,场上所有人的声音都戛然而止,凝滞下来,仿佛为这种拥有山雨欲来之势的压力所感染。在他们的心中,同时升起一种不可名状的幻觉,好像感受到的不是近在咫尺的韩信,而是一座横亘于天地之间的远山。
项羽就是项羽,他绝不会被任何人的气质吓倒,虽然他的心中也为韩信的陡然出现而惊,但这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就一闪而没,反而心如止水,眼芒一闪,紧紧地将韩信锁定。
他的目光如一把利刃穿透虚空,直射韩信的眼眸。他始终觉得,一个人的眼睛是最诚实的,绝对不会撒谎,只要你能捕捉到眼睛里的一些东西,就可以把握住这个人心中的态势。
可是项羽还是失望了,因为他发现自己所见的,并不是一个人的眼睛,倒更像是一个深邃而幽远的黑洞,产生出巨大的吸力,反而将自己的眼芒吸纳接收。
“是你杀了卫三公子?”项羽突然笑了。他此刻的一笑,似乎想掩饰自己内心的那一丝躁动。
“当一个人背对我三尺距离的时候,无论此人是何等样人,我都有把握让他一剑致命。”韩信的话十分嚣张,但没有人会觉得这是嚣张,反而认为这是一种自信的表现。
但是张良却吃了一惊,将目光投向刘邦的脸上,因为他明白,韩信是在说谎。不仅他知道,刘邦更加明白,可是何以刘邦竟然没有任何的反应?
这难道是刘邦与韩信串通一起表演的一场戏?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其目的何在?
张良似乎有些看不懂内中的玄机,但他却不动声色,静观下去,因为他知道只要有耐心,结果很快就会出来。
“你很自信,我十分欣赏。我从来都是这么认为,只有拥有非常实力的人,才是最有自信的人。”项羽微微一笑,眼芒陡然一寒,“不过我并不相信别人的说话,而相信行动,你敢一试身手吗?”
他之所以要试试韩信,正是要他证明实力,更想看看韩信的武功路数。
韩信的剑法乃是出自冥雪宗的流星剑式,冥雪宗又与问天楼极有渊源,一试自然露出底细,可假若不试,又何以证明他能杀得了卫三公子?
无论是刘邦,还是韩信,他们似乎都陷入了一个两难之境,可奇怪的是,他们神色如常,好像一点都不担心。
这是不是说,他们心中早就预料到了有此一招,已有准备?
不知道,谁也不知道,至少在韩信出手之前,没有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五音先生与纪空手缓步行进在皇宫之外最为著名的奔马大道之上。
在月色下,咸阳的夜,显得格外凄寒。
五音先生显然为子婴刚才的一席话而触动了心弦,心情显得分外沉重。他心里知道,当他扭头而走的那一刹那,大秦的血脉从此必将难以延续下去了。
他的脑海中依稀掠过先祖的影子,在他的心里,此刻处于一种极度矛盾的状态,令他有回天无力的感觉。
可是这种迷茫的状态并没有继续下去,当他行至大街中段的时候,纪空手似是有意地碰了他一下,顿时将他的灵觉拉回到异常灵敏的状态之中。
他看了纪空手一眼,似乎从纪空手跳跃不定的眼芒中读出了什么,几乎同时,他突然从这静寂凄寒的夜色中感觉到了一股淡淡的危机。
这危机乍然而现,仿佛将一块细小的石子投入到静止不动的深潭中,起的不是一圈圈的涟漪,而是冲天而起、无坚不摧的龙卷风暴,在五音先生与纪空手的眼中,更看到了这风暴来临之前带出的那种惊人强力。
与此同时,静寂的长街蓦起变化,长空黑云疾走,天昏地暗,大街上空无一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之气。
阴风骤起,仿佛凭空而生,刮起漫天的尘土,由长街的远端席卷而来,可是五音先生与纪空手伫立身形,衣衫纹丝不动,仿若两座接天挺拔的山岳,给人以无比凝重的感觉。
时间在一点一点地流逝,风尘也在时间的流逝之下化为无形,长街似又回复到了先前的宁静,但只要有人稍稍留意一下,便会感到这大街之上似乎多了一股一触即发的巨大压力。
五音先生如孤峰绝崖,负手而立。
纪空手犹如渊亭岳峙一般,手已在刀柄之畔。
一刹那间,两人眼中同时锋芒毕露,如同埋没千年的神兵宝刃乍现世间,蓦然在虚空中相对相交。
“呜……”一声长啸中,两人身形齐动,冲天而起,一左一右,站到了大街两边的屋瓦之上。
环视一眼,方知这杀机何以会有这般的浓重,只因这屋瓦之上密密麻麻地站了不少人,放眼望去,约有上百的精英,更有无数精芒寒矢隐于黑暗之后,竟然对五音先生与纪空手形成了非常严密的合围之势。
五音先生与纪空手对视一眼,脸上似有一丝讶异,他们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无论对方是谁,有多少人,这并不重要,关键在于他们的行踪何以会被人发现?要知道他们此次咸阳之行亦是随心而想,更是临时的决定,谁知一出皇宫,就遇上了敌人精心布置的伏击。
一阵冷笑声从一座高楼的屋瓦上传来,随声步出一道人影,脸上泛出阴森严厉之气,令他的笑声有一股让人心悸的寒意。
“赵岳山?”纪空手微微一笑,似乎早已明白对方的身份,虽然咸阳城处于风雨飘摇之际,但以赵高与入世阁残存的势力,依然还有控制全城局势的能力。
“我是赵岳山,在此恭候二位已经多时了。”赵岳山似乎对这两名敌人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忌惮,一挥手间,每一名手下无不亮出兵刃,严阵以待。
五音先生心中一惊,面对对方如此严密的布置,他的心里似有一种被人算计的感觉。当下也不犹豫,与纪空手迅速交换了一个眼色。
“难得赵总管如此盛情,在下实在感激不尽,自登高厅一别之后,纪某心下时常叨念着赵相与总管,不知故人是否安好?”纪空手心神领会,微微一笑。
赵岳山的脸上闪过一丝怒意,牙根咬紧,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无论对赵高还是入世阁来说,登高厅一役无疑是他们走向没落与衰亡的分水岭,不仅连失三大高手,而且在大秦王朝的权势也已风光不再。而这一切苦局的制造者,正是此刻站在他眼前的纪空手。
作为赵高最忠实的追随者,赵岳山对纪空手当然恨之入骨,所以当纪空手提起旧事,陡然之间,他好像不似先前那般冷静了。
“我与赵相又何尝不是时时刻刻惦念着你呢?当日之仇,永不敢忘,所幸天可怜见,又让你回到了咸阳。”赵岳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芒生寒,杀气已现。
“莫非我不该回咸阳吗?”纪空手故意带出一副诧异之色,“此乃大秦国都,大秦未灭之前,我还是大秦子民,重游国都难道还犯了刑律不成?”
他语带调侃,实则在为五音先生争取时间,凭他二人的身手,虽然跻身第一流的行列,但要从百名训练有素的高手环伺中突围,并非易事。而最让人担心的是,就算他们能冲出重围,还有一个赵高在等着他们。
他们都有这样的一种感觉,就是虽然没有见到赵高的人影,但他们相信赵高就在附近统揽全局。
五音先生现在最迫切要做的,是一个精确无误的判断。这个判断一旦作出,必须要让他们迅速摆脱这些人的纠缠,单刀直入,擒贼擒王,在最短的时间内直面赵高,然后合二人之力将之拿下,否则就是一场无休无止的决战。
是以他与纪空手交换眼色之后,一种至静至极的灵觉从他的脑海最深处潜升出来,无妄咒由心而生,发出一种似有若无的声波,向四方扩散而去。
他人虽在瓦面之上,但随着声波一圈一圈地向外延伸,他不仅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血脉流动之音,纵是虫蚁鼠行之声也丝毫逃不出他耳目捕捉的范围。
空气在流动,无妄咒的声波随着空气的流动而流动,一点一点地向虚空深处渗透,五丈、十丈、二十丈……就在五音先生感到失望的刹那,突然从西北方向传来一股庞大无匹的精神力量,如山崩水泻,其势甚烈。
“赵高,只有赵高才拥有这种无匹的气势!”五音先生心中暗道,也就在这一刻间,他的灵觉已然归位,眼芒如利刃般沿西北方向射去,知道在一群高楼之后,是一个小湖,湖中的景色很美,在如此美丽的月色之下泛舟畅游,的确是一件令人心动的雅事。
虽然两地相距不过百丈,但五音先生知道要想跨越过去绝非易事,所以他望向纪空手。
纪空手捕捉到了五音先生目光中显示出来的意图,所以微微一笑。他忽然发觉,在他与五音先生之间,已经产生了一种默契,这种默契与武道修为丝毫没有联系,而是发乎自然的心灵感应,所以他已经知道了自己下一步应该做些什么。
但是在行动之前,纪空手还是将自己行动的每一个步骤都全盘考虑了一遍,然后眼芒射在赵岳山的脸上,淡淡一笑:“你是一个无趣的人,所以我并不想与你多费口舌,如果你没有太重要的事,我想我得告辞了。放着这大好的月色不知欣赏,岂非让我变得和你一样无趣?”
“我承认自己是一个无趣的人,但你却不得不承认,我手中的剑绝对有趣,而且有趣得要命,如果你认为你可以走得了,那就请自便。”赵岳山冷笑一声,手已握紧了剑。
“是吗?那我倒要看看,有谁能拦得住我的离别刀!”纪空手悠然一笑,手臂微抬,刀已在手,在月色斜照下,刀锋处已隐生一道吞吐不定、微微发光的青芒。
有风吹过,刀生龙吟之音,虽然微不可闻,却渗入虚空,渗入了每一个人的心中,让心随之悸动。
赵岳山霍然变色。
拔刀是一个过程,也是出手的前奏,在普通人的手里,它就仅仅只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动作,可是当赵岳山看到纪空手拔刀的那一刹那,他才真正明白,高手拔刀,绝不是为拔刀而拔刀,拔刀只是高手束敛气势的一种手段,已有先声夺人之势。
而纪空手拔刀,还不仅只是一种手段,更像是一门艺术,他拔刀的每一个过程都非常清晰,让人看得清清楚楚,就像是将每一个过程都定格在空中,但是整个动作绝对不慢,仿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完全是在瞬息之间完成。
赵岳山只觉呼吸陡然不畅,已经感受到了对方一步一步迫来的巨大压力,要想改变这种被动的局面,最好的办法就是拔剑。
“锵……”剑从鞘中掠出,逼出尺长光芒,在赵岳山的内力催逼下,剑横虚空,隐带“嗡嗡”之响。
屋瓦之上顿时响起一片喝彩声,其中有几个眼力不错的高手似乎看出了这二者之间的差距,声音叫得并不响亮。
的确如此,虽然纪空手与赵岳山完成了一个几乎相同的动作,但纪空手的动作快而清晰,看似随意却有严谨的尺度。而赵岳山的动作虽然比纪空手更快,但只是为快而快,缺乏一种美感与力度,两相对较,已显高下。
纪空手没有犹豫,刀既出鞘,握刀的手随之一振,整个人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如山岳般凝重地双手抱住了刀柄,“蹬……”地向前跨出了一步。
只有一步,也只有三尺的距离,但这一步跨出,空中已充斥着一股不可抑制的杀气,泛生无数气旋,在虚空翻舞蹿动。
场中的每一个人脸色都变了一变,似乎在同一时间感受到了这剧增的压力,几有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赵岳山眼神一颤,深深地吸了一口长气,将自己全身的功力在瞬息间提聚于掌心,凝神以对。
他收摄了心神,知道自己已无后路可言,面对纪空手这等高手,他唯一的选择,就是迎头面对。
他心里清楚,只要自己能够挡得住纪空手爆发出来的第一击,那么自己身边的同伴就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作出反应,从而完成整个合围。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纪空手不进反退,“蹬蹬蹬……”连退数步,脚从瓦面上一滑而过,震得瓦砾抖颤,泥尘簌簌而落。
“他想逃!”这是赵岳山的第一个反应,同时也是他基于目前形势作出的合乎情理的判断,所以他没有犹豫,大喝一声,立时剑掠虚空,寒芒四射。
同时他的身形若箭矢般疯狂向前!
“呼……”他的剑发出一阵惊人的“嘶嘶……”之音,与飞旋的气流做剧烈的磨擦,但这并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他这一剑的速度、力度以及切入虚空的角度都十分完美,充分显示了赵岳山作为剑手的实力。
只有在此时,很多熟悉他的人才明白赵岳山何以会得到赵高如此器重,这固然与赵岳山的忠心有关,但若不是他对剑道有超乎常人的领悟,又怎能入得身为入世阁阀主的赵高的法眼呢?
许多人都知道,入世阁能列五阀之中,乃是因为赵高之下,还有三名一流的高手鼎力相助,但是自登高厅一役后,张盈死于扶沧海的枪下,格里又莫名其妙地死于花园中,身为亲卫营统领的乐白,竟然是问天楼的卧底,使得入世阁一夜之间元气大伤,几乎倒下。
但是只要有人看到赵岳山这惊人的一剑,就会明白一个道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个曾经屹立于江湖百年不倒的豪门,纵然它步入衰亡之路,也绝对不容任何人小觑于它。
所以五音先生隔街看到这一剑,心里蓦然一沉,他不知道还有谁能与这一剑一争锋锐,即使他相信纪空手,但也着实担心。
“呼……”他蓦然起动,身形以电掣般的速度掠过这五丈长街,虽然他自忖时间上会有所不及,未必能在剑到之时救援到位,可是他别无选择。
他的人尚在空中,一双眼睛却紧盯在纪空手与赵岳山的这一战上,随即耳中听到了来自四周弦动的声音,知道这是敌人的狙击手段,但他犹如大鸟般毫无忌惮地直进。
眼见赵岳山的剑锋挤入纪空手的三丈范围之内,陡然之间,赵岳山脸色一变。
谁也不知道赵岳山的脸色为何会变得这般怪异,但很快,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看到了原因。
这个原因就在于纪空手,他一直在退,明明在退,但忽然间他的整个人却挥刀而进,就好像他从来没有退过一般,在退与进的转化间快得不露痕迹。
赵岳山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是一个事先设计的阴谋,可惜的是我直到现在才明白过来。”
他的心仿佛掉进了一个深渊之中,无休止地下坠着,整个人充满了无穷的恐惧。
当项羽话一出口,韩信就知道,无论对手是谁,自己的出手已势在必行。
他似是无意地瞧了刘邦一眼,眼中闪过一丝钦服之意。他忽然发觉,目前的这一切进程好像都是在刘邦的算计之中,难道说这就是天意?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推移,在韩信的心里,愈发对昔日所见的蚁战迷信起来,他惊奇地发现,他所经历的每一件事情已经神奇般地与蚁战产生了惊人的巧合,虽然在某一事件上有一些无关紧要的偏差,但整个大局的趋势几乎完全一致。如果说这不是天意,还能是什么?
这不得不让韩信感到血脉畅热起来,甚至在心中暗暗思忖着:“既然这是天意,那么刘邦战胜项羽就是一种必然。可是那场蚁战最终因为凤儿浇来的一盆水而终止,并未预示着这天下之主就一定会是刘邦,难道说……”
他没有再想下去,也不敢再想下去。他深知,路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只有脚踏实地,抓住每一个属于自己的机会,最终才能到达成功的彼岸,如果一味地以天意为借口,企图坐享其成,那只能是一个空想,更是一个幻想。
“既然大将军有令,韩信敢不从命?”韩信不敢犹豫下去,恭声答道。
项羽满意地看了他一眼,道:“一个有把握杀掉卫三公子的人,身手一定不错,不管是从前面还是背后,都需要一种超乎常人的勇气与自信,所以要试你的身手,武功太低的人未必能行,不过幸好郭岳的剑法也不错,不妨就你们俩切磋切磋!”
他眼色一递,郭岳已应声而出,众人闻言,无不兴奋起来,因为他们知道,郭岳能被项羽点中,绝不是一个偶然。
郭岳虽然位列项府十三家将之首,名为家臣,实际上他的剑法已经相当有名。据说项羽为人一向苛严,尤其面对自己的家臣与流云斋斋内高手更是从不言笑,但唯有对郭岳的剑法,曾经有过数次的嘉许,可见郭岳的实力的确已经跻身于一流剑手的行列。
当郭岳大步而出,一脚站立帐中时,场上的每一个人无不为他惊人的气势所慑,都在心中喝彩一声。
韩信侧头看去,正好与郭岳的眼芒在虚空中悍然相交,两人都在心中微惊一下,肃然以对,未战已有慑人的杀气飙出。
但是韩信却退后了一步,低首垂眉道:“此战不比也罢,我认输了。”
他此言一出,郭岳脸上固然一喜,但项羽的脸却沉了下来:“未战先怯,绝非勇士所为,莫非你撒谎,这卫三公子不是你亲手所杀?!”
帐内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韩信摇了摇头,道:“不是韩信不战,而是不能。”
项羽奇怪地道:“有何不能?”
韩信眼芒一寒,陡生一股傲意:“只因韩信的剑并非供人观赏之剑,乃是杀人之剑,剑若出鞘,必当饮血,否则绝不罢休。”
项羽的目光为之一跳,感到了韩信话里的无限杀机,不知为什么,他一点都不为韩信的狂傲而恼怒,反而生出一种欣赏之意。
“你希望这是一场生死决战?”项羽先看了看郭岳,这才将目光紧盯在韩信的脸上。
“是的,唯有如此,方可显出我真正的手段!”韩信迎着项羽的目光而上,眼中毫无恐惧。
项羽与他对望良久,方才把目光移至郭岳身上:“郭岳,你自行决定。”
郭岳一紧剑柄,肃然道:“郭岳请大将军恩准,就让郭岳与他来个生死之战!”他恼怒韩信如此狂妄,心中已生杀机,虽然他对韩信这般自信有所忌惮,但他更相信自己的剑法有与任何人一战的实力。
“好!”项羽眼睛陡然一亮,拍掌道,“就让我们睁大眼睛,来看这生死由天的一战!”
众人无不激动起来,紧紧盯向傲立于场中的两大一流剑手,对他们这些久经战事的将军们来说,血腥与暴力永远是他们最感兴趣的主题,谁生谁死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必将是一场残酷而充满激情的大战。
“请!”郭岳的手虽在剑柄之上,却没有拔剑,只是非常优雅地做了一个手势,尽显大家风范。
“你说什么?”韩信似乎耳朵有些失灵,侧过头来问了一句。
郭岳笑了笑,跨前一步,道:“请动手!”
他只说了三个字,可是当他说到第二个字的时候,心中蓦然一惊。
他之所以吃惊,是因为他的眼睛突然一花。
据说郭岳昔年练剑之时,最先是学了三年箭术,习练射箭之人,首先练的就是眼力,所以郭岳的目力着实惊人,可以在百步之外识得虫蝇的公母。
可是在这一瞬间,他忽然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感到有一股惊人的杀气,陡然向自己的左肋迫来。
他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才明白为何韩信要选择生死之战,而不是切磋性质的比武。因为韩信的这一剑不仅快,而且狠,更不要脸,是以它的确是可以致人死地的要命一剑。
郭岳明知对方是偷袭,却无法指责对方的阴险,只能自怨自己一时的大意。这明明是一场以命相搏的决斗,而不是游戏,你若强求别人遵守游戏的规则,那你不是傻子,就是笨蛋,二者必居其一。
所以郭岳就只能退,在退的同时,剑已出手,在身后布下重重气锋,利比锋刃,企图封锁住对方迫来的剑势。
但韩信绝不会浪费这轻易得来的先机,大喝一声,剑在空中微颤,突然爆裂出无数如花般的气旋,强行挤入。
“叮……”双剑在刻不容缓之际一触即分,激起一溜让人心悸的火星。
郭岳虽然阻缓了韩信若行云流水般的攻势,但他的心里已惊骇不已,因为就在剑锋相交的一刻,他的手臂陡然一震,似有一道奇寒无比的阴气侵入,令他的气血为之一滞。
这只能说明,韩信的内力之强已在郭岳之上,两人全力一击间,韩信的内力竟然能随剑身侵入到郭岳体内,已说明了问题。
但真正感到吃惊的人,不是郭岳,而是项羽。他在韩信一出手的瞬间,就对韩信的剑法有种似曾相识之感,以他广博的见识,当然知道这是来自于冥雪宗的流星剑式。
这让他联想到了问天楼的凤五,可是细观之下,他又生出几分诧异。
韩信的剑法的确与流星剑式有几分形似,但在剑路的变化上更趋简单实用,即使是武功心法上也与冥雪宗似有迥然不同之别,这顿时让项羽打消了心中的疑虑。
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武学宗师,对武道的领悟具有非凡的造旨。他深知,一个人的剑式套路也许与人有共通相似之处,但使用剑式的心法与内力却绝不可能如同一辙。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韩信的剑法也许与流星剑式有几分形似,但韩信却不会是冥雪宗的弟子,他坚信!
刘邦的脸色平静如常,嘴角处挂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如此镇定,是不是早就预料到项羽会作出这样的判断,所以才让韩信放手一搏?
如果事实真是如此,那么刘邦的胆色也实在大到了让人瞠目结舌的地步,因为这完全取决于项羽的一念之差,若是他认定韩信是冥雪宗的弟子,那么今日随刘邦前来的数百人马,必将死于非命。
就在项羽消除了疑心之际,剑从韩信的手中再次杀出,简简单单的一剑,却如一道可以封住洪流的大堤,横亘于气流涌动的虚空。
郭岳已然心惊,却惊而不乱,剑势再起,犹如惊涛骇浪,以狂猛之势向韩信狂泻而去。
“叮……”剑影交织下,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的声音,韩信的剑锋陡然一跳,在空中化作一片天际下的流云,竟然透出了一股闲散的意境。
看似闲散,却有杀气,郭岳只觉手心的劲力冲泻而出,就在双剑一触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显然是为韩信牵引而吸。
这一逼一吸,完全不能让郭岳控制,此刻他内心的惊惧,的确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郭岳无奈之下,只有再退。
但这一次退却是有预谋的退,面对韩信如此凌厉的剑势以及古怪的内力,郭岳已经认识到如果自己一味防御,只能是坐以待毙,与其如此,倒不如放手一搏。
所以他退得很快,纵出七尺之后,蓦然回剑一旋,整个身体几乎平贴在地面,躲过了韩信的一剑之后,调转剑锋,直迎韩信的胸口。
他的整个动作不仅突然,而且难度极大,借回旋之力,手中的长剑幻生万千剑影,如一张大网扑天盖地向韩信袭去。
韩信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与惊奇,但他的心神却静若止水。经过了这数月以来的风风雨雨,又兼之身体机能与玄阴真气逐渐融合,浑成一体,他对武道的理解也愈发深刻,逐渐形成了属于自己的悟性与风格。
若非如此,他绝对躲不过郭岳这竭尽全力的一击,因为任谁的眼睛再快,也快不过郭岳的这一剑,而韩信已不用眼睛来观察对手,所以当郭岳的剑一出,他已用自己的感官灵觉捕捉到了这一剑的杀气。
这听上去似乎玄之又玄,但在真正的高手眼中,这并非是不可企及的。当韩信将自己置身于一个临战的状态下时,他也同时开放了他身体内的每一个感官,让它们在同一时间内去捕捉体外不同环境的变化,以利自己在最短的时间内作出最正确的判断。
所以当郭岳自认为这一剑已是必杀之招,没有人可以化解时,他却不知道,他的每一个动作早在韩信的掌握之下。韩信之所以没有立刻作出反应,只是故意为之,他其实是在等郭岳的内力将尽未尽、无法续接的那一刻的到来。
韩信在等,全神贯注地等,郭岳这一剑行在空中的每一段过程,都定格般地清晰再现,在他的思维中毫无遗漏地尽数展示。
当那一刻在瞬间出现的时候,韩信的剑有如电芒速降,在对方的剑锋几乎刺入自己肌肤的刹那,划出一道美丽自然的弧线,巧妙地点击在郭岳的剑身之上。
“哧……”郭岳只感到有一道寒气沿剑身而来,以最快的速度侵入自己手臂上的经脉,他便如置身于一个千年的冰窖之中,那彻骨的冰寒几乎麻木了他的每一根神经。
在这刻不容缓之际,任何犹豫都是遭受致命一击的理由,所以郭岳完全是出于本能地张开了口。
他在这个时候张口,是想求饶,还是想惨叫?场上的每一个人都有这样的想法,就连韩信也觉得有些诧异,这举动完全不合郭岳的性格与身份,所以韩信没有大意。
“噗……噗……”果不其然,从郭岳的口中突然爆出了两点寒芒,以精准的角度迫至韩信的咽喉。
两点寒芒,两枚金牙,在绝境之中,郭岳竟然运气迫出了自己门牙之上的两颗大金牙,当作暗器激射出来。
这两枚金牙虽不是暗器,但在这么短的距离内射出,远比暗器更有威胁性,纵算韩信已有心理上的准备,也忙了个手乱脚急,方才化去了这两枚金牙的凌厉一击。
郭岳以两枚金牙的代价,终于挽回了失去的先机。当两人再次凝神相对时,无不为对方展示的精妙剑法与应变手段而叹服不已。
但这并不意味着战事的结束,反而更像是真正决战的开始,虚空之中涌动的杀气,远比先前更浓、更烈。
项羽本想开口罢战,但却最终没有开口,他忽然觉得这是一场值得人们期待的决战,只要是武者,肯定不想错过,他当然也不例外。
刘邦一直是以平静的心态来看待这两人的生死相搏,谁生谁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洗清了自己的嫌疑,这样一来,就算项羽有心来对付他,亦是师出无名。
不过如果韩信最终能赢下这生死之局,那么刘邦的心中还有一个更大的计划便会开始启动。只是以刘邦的性格,他总是到了该出手时才出手,绝对不爱凭空幻想,所以在韩信未赢之前,他丝毫不想下一步的行动。
虽然刘邦与项羽的想法迥然不同,但他们都已是江湖上有数的顶尖高手,竟然不约而同地生出一种预感,那就是在韩信与郭岳之间,无论谁胜谁负,决战只会在一瞬间结束。
这并非无妄揣测,而是他们都从虚空之中感到了一种山雨欲来的巨大压力。
帐内无风自动,帐篷鼓胀得几欲崩裂,帐内的每一个人都深感呼吸困难,几有窒息之感。
一缕类似虫吟蝉唱的异声蓦然响起,初时听来细不可闻,仿在遥不可及的天际,刹那间已响彻了整个空间,震人耳鼓,嗡嗡作响,盖过了这方圆百丈之内的任何声音。
一时间天地中只存这种尖锐如利刃割帛般的声音,引得项羽与刘邦同时一怔,凝神以对。
他们知道,这是决战双方就要出手的先兆。
帐内鼓胀的气流骤然而动,急剧旋转,一道道如龙蛇腾飞的气锋在有限的空间之内急速激撞。
面对韩信不动如山的身形,领略着狂若惊涛的气浪,郭岳的脸色变得如严霜般凝重,心里禁不住震颤了一下。
只有一下,却已足够让韩信出手,他以自己灵敏异常的灵觉感触到了郭岳的心神这一微妙的变化。
“噗……”剑斜指,帐篷的顶端裂出一条细缝,一缕明灿灿的阳光强行挤入了这充满气旋的空间,耀眼夺目。
韩信的剑终于出手,当郭岳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韩信凛冽的剑锋已经如一道幻痕般划向了他的眼眸。
剑,快得只有结果,没有过程,就像这剑本身就在郭岳的眼眸之下,从未动过一般。郭岳根本就没有看清韩信的剑来自何处,将去何方,只感到这剑中带出的让人心悸的杀气。
阳光斜照在剑身之上,与剑的青芒在刹那间交融,幻成一缕无比灿烂的霞光,谁也说不清是阳光催发了青芒的跃动,还是青芒撩动了阳光的生机,光彩如梦,梦如霞光。
虚空中陡然生静,静得不沾一尘。
没有丝毫的剑风,没有一点剑划虚空的痕迹,便连最初的那一道锐响,也似被这一剑吸纳,凝成了一股如山岳将崩的气势与压力。
直到这时,郭岳才惊惧地发现,无论韩信是偷袭,还是正面出手,他都没有太多的机会,先机对韩信来说,仿佛是信手拈来,正如韩信的剑式原本就是郭岳剑法的克星,让他有处处受制之感。
郭岳还是得退,疾退,他必须拉开一个距离,让自己的剑锋在最短的时间内切入虚空。
他动得很快,剑出厉啸,隐带风雷之声,几乎掩盖了韩信剑锋带出的任何光芒。
场上的每一个人都似被这凌厉的剑气所逼,纷纷后退,心中同时生出一个悬念:“不知这风格截然不同的两柄剑最终会演绎出怎样的一种结局?”
没有人知道,至少现在没有人知道。
因为无论是动是静,这两柄剑似乎都得到了剑道的精髓,动与静之间,只是一种相对的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