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解毒之法!
诸葛瑾无力地举起手来,从宁无缺手中接过银链和小牌,颤巍巍的,反系在宁无缺的脖子上,双手抖得很厉害,但终于将链扣系好了。
宁无缺讶问道:“老前辈,你老人家这是……”
诸葛瑾喘息一阵,精神略振,含笑道:“这是我们诸葛家的传家物,价值虽非不菲,平时却珍贵异常。”
宁无缺道:“如此贵重的宝贝,你……你老人家为什么给我呢?”
诸葛瑾紧紧握着他的手,道:“因为此时此地,我已经没有任何亲人,虽然……虽然……”
宁无缺知道他此举必有深意,忙为他推拿活血,柔声道:“咱们就快逃出去了,有什么话,你老人家何不等出去后再慢慢说呢?”
诸葛瑾忽然激动地道:“不!现在不说,今生只怕再没有吐露的时候了。”
宁无缺道:“不会的,你老人家千万别往坏处想……”
诸葛瑾拉住他的手,眼中热泪迸流,哽咽道:“孩子,听我说……我一生淡泊名利,与世无争,年过半百,死了也算不得命薄,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珂儿和铁柱姐弟。”
宁无缺忙道:“他们都很好,铁柱兄弟和吕家少堡主在一起,珂儿姑娘她……”
诸葛瑾接着道:“我知道,她也被困在了华山总坛,而且就在隔壁另一个水窖中。”
“啊?!你老人家早就知道了?但是,请您放心,我们马上就能救她的。”
诸葛瑾点点头,道:“可惜我明知她在咫尺之处,此时却无法见到她,这条银链,是我们传家信物,孩子,我把它交给了你,也就如同将珂儿姐弟一齐托付给了你,你会承担这份责任么?”
宁无缺受宠若惊,惶恐道:“老前辈,你……”
诸葛瑾奋袂一振,手上的力量迅速增强,脸上满是期盼之色,间道:“宁无缺,直截了当的回答我,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宁无缺含泪点点头,道:“晚辈身受前辈大恩,未能图报,老前辈便是晚辈父母尊长,珂儿姑娘和铁柱兄弟,就如晚辈弟妹一般,再重的担子,宁无缺也应承担。”
诸葛瑾长嘘一声,双手松开,满意地喃喃低语道:“好!好孩子,这样我就放心去了……”
宁无缺惊叫道:“老前辈,你怎么说出这种不吉利的话来……”
但,他的叫声才出,诸葛瑾突然浑身一震,嘴角涔涔流出两行鲜血,面含微笑,垂下头去,嘴里似乎仍在含混不清低唤道:“好孩子,好孩子,好孩子……”
宁无缺愕然,忙扶起他的头来,捏开牙关,一小截东西‘咚’地掉在水中,捞起一看,竟是半截咬断的舌头!
宁无缺失声叫道:“师妹快来,诸葛老前辈咬舌自尽了!”
君念正玩的起劲,听了宁无缺喊叫,也吃了一惊,急忙飞泅过来,诧道:“怎么会呢?他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宁无缺泣不成声,道:“他老人家忽然将传家的银牌交给我,嘱托我照顾珂儿姑娘姐弟,我只道他老人家武功被废,害怕不能脱险,却不料他竟会突然自尽,这,反而倒是我害了他老人家。”
君念叹道:“眼看就能逃出去了,偏偏他却等不及,唉!死得多冤呐!”
忽然,又转头问道:“他老人家给了你一块什么样的银牌?”
宁无缺举起系在脖子上的小牌,君念凑过去,端详半晌,喃喃道:“这样看来,倒是咱们不该找到这里来了……”
……
……
日出日落,一日时光又尽。
少宁山中,云崖之上,茹恨庵前的那片竹林附近,新隆起一堆土坟。
夕阳懒洋洋地洒落在林间,山风过处,吹得竹林沙沙低响,就像是许多吊唁的人,在坟前呜咽悲泣。
宁无缺低头在坟前徘徊,手中不住地把玩那条银链和小牌,偶尔停下脚步,愧疚的张望坟头,唉声叹息,热泪簌簌而落。
他亲手掘墓,又亲手埋土,一捧捧泥土堆积成了高坟,那重量却像压在他自己肩头上,使他于悲拗之中,又有无限惶恐。
徘徊复徘徊,遣不去的哀思,卸下掉的担子,今后应当如何?能否不负所托?他不禁对未来感到迷惘而恐慌……
诸葛瑾给他那面小银牌上,镶着“见牌如令,生死随行”八个小宇,背面则刻着三条盘舞的飞龙,鳞须细腻,栩栩如生。
他不时细看这面小小银牌,总觉那牌上八个字有些奇怪,不像是“传家信物”的样子,但苦苦思索,又猜不透其中隐藏着什么奥秘,因而更觉迷惑。
竹林中忽然响起轻轻的脚步声,宁无缺连忙拭干泪水,却见君念珊珊而至。
她看见宁无缺已经发现自己,远远就停了脚步,垂着脑袋,低声道:“宁师兄,师父在经堂等你,请你立刻去一趟。”说完,便想转身离开。
宁无缺急忙将她叫住,道:“师妹,请等一下,我们一起走吧!”
君念淡淡道:“我还有事呢!师父只叫你去,又没有叫我……”嘴里虽如此说法,脚下却没有挪动半步。
宁无缺紧随几步,跟她联袂同行,低声问道:“秦姑娘和诸葛姑娘已经醒过来了吗?”
君念摇头,冷冷道:“我不太清楚,你去见了师父,自然就知道了!”
宁无缺停下脚步,诧道:“师妹,自从西岳脱险回来,你好像忽然变了一个人似的,见了我总是冷冷淡淡的,难道师妹还在为水窖那件事生气吗?”
君念白了他一眼,冷声道:“你最好不要把那件事挂在嘴上,当心被师父听去,咱们谁也别想再活了。”
宁无缺道:“那么,你怎么总是不肯理睬我呢?”
君念脸上一红,垂头道:“谁说的,那是你自已在多心罢了。”
穿过了竹林,将要到达茅屋前,君念忽然停步,怯生生说道:“宁师兄,我有一句话想问你……”
宁无缺茫然道:“什么事,师妹但说无妨!”
君念没有急着开口,而是先转过身子,背对着他,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道:“我想蓄发,你觉得好不好?”
宁无缺微感一惊,道:“为什么?师妹你想还俗?”
君念扭着纤腰,喃喃说道:“我本来算不得出家,只不过一时高兴,求师父替我落了发,难道就不可以再蓄起来么?”
宁无缺深知这位师妹任性,不便多问,笑道:“本来正是这道理,师妹如果想蓄发,自然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君念道:“我是问你愿不愿意?”
宁无缺讶然道:“问我?问我愿不愿意?此话怎讲?”
君念嫣然一笑,道:“你现在别急着回答我,今天晚上,我在竹林中等你,那时候你再告诉我吧!”说完,不等宁无缺开口,娇躯一拧,已如缕轻烟般飞奔离去了。
宁无缺怔怔地呆了半晌,背上出了一身冷汗,这问题怎会对他提出来?为什么又问他愿不愿意?就好像突然被人在心窝上射了一箭,使他感到出乎意外的震惊和纷乱。
他怔了一会,无奈只好暂时将这些疑窦搁在心里,低头,快步走进经堂。
经堂中烟雾氤氲,散发着一股浓重的幽香,百忍师太正焦急不安的来回踱着步。
她一见宁无缺进来,又深深皱一下眉头,摆摆手,道:“快坐下。”
宁无缺忐忑不安地坐下,却见百忍师太脸色凝重,长长叹了一口气,颓然地跌坐在一张藤椅上,双手互相搓着,显得心里正有件难作决断的事儿。
宁无缺提心吊胆的问道:“姑姑喂了她们药丸,不知功效如何?”
百忍师太摇摇头道:“珞儿虽被折磨得很厉害,喂药之后,已经清醒,眼下精神略显萎顿,却已无大碍,倒是那诸葛珂儿,很令人担心!”
宁无缺惊道:“她只是被千日醉迷药给迷昏了,难道返魂丸竟没有效果?”
百忍师太道:“我已经喂她服下两粒返魂丸,又以本身真力助她发散药力,不想竟毫无效用。”
宁无缺心头一凛,道:“这么说,没有返魂香,只怕救不了她,晚辈立刻就动身赶到洞庭洗心殿总坛,设法替她……”
说到这里,忽然住口,原来,他目光掠过旁边那座神案,赫然看见一只瓷盆,盆中养着一株奇香扑鼻的异草,可不正是被叶策雄夺去的那株“返魂香”么?
百忍师太缓缓说道:“叶策雄被我断去一臂,只将那部‘毒经’带走,这株‘返魂香’却被我收获,洞庭之行,大可不必过急,现在问题是怎样替她解去迷药,救醒她来。”
宁无缺兴奋地说道:“姑姑,有了返魂香,便不愁解不了她迷药之毒了。”
百忍师太冷冷道:“怎见得就一定能解迷毒?”
宁无缺道:“晚辈曾听雪竹姑娘说过,返魂香专解千日醉迷药,我们这次远来华山,便是特为专找返魂香来的……”
百忍师太又冷冷道:“但你知不知道,有了返魂香,还须用什么方法,才能解去迷毒?”
宁无缺一时语塞,茫然摇摇头道:“这个……晚辈却不太清楚……”
百忍师太叹道:“问题就出在解毒的方法上,唉!天下竟有这种为难的怪事!”
宁无缺不知她所谓“为难怪事”是指什么?所以不敢插嘴,只好静静等她说下去。
百忍师太摇头叹息一阵,方才缓缓说道:“刚才我已经问过铃儿,据她说,解毒之法,十分怪异,必须将返魂香焙烤成粉末,使用文火炙烙穴道,才能解得迷毒!”
宁无缺道:“原来如此,不过,这也并非为难之事,既然咱们有返魂香草,不妨依照这种方法试一试。”
百忍师太的目光凝定着他,缓缓道:“据说那动手炙烙之人,必须得是异性,方能奏效,云崖之上,除了你以外,再无第二个男子,你可愿意为她解毒吗?”
宁无缺俊脸微微一红,道:“诸葛姑娘对晚辈恩重如山,如有需要用到晚辈的地方,纵然是粉身碎骨,也万死不辞!”
百忍师太叹道:“但你要知道,今日你一旦答应,将来便永无反悔,必须要好好善待人家。”
宁无缺越听越糊涂,诧道:“姑姑的意思,晚辈不懂……”
百忍师太苦笑道:“傻孩子,让姑姑对你明说了吧,你为她所炙烙的穴道,共有二十四穴,全属任脉经要害,试想她一个清白女孩儿家,要是由你炙烙那些所在,今生今世,她还能再嫁给别人么?”
宁无缺听了这番话,骇然大惊,登时吓出了一身冷汗,整张脸,胀得好像猪肝一般通红。
百忍师太黯然道:“这是救人的事,原来不妨从权,但你们都是少年男女,彼此都太年轻,名分未定,要是遽行此事,实在不妥,但是,不如此办的话,又无法解去她体内千日醉的迷毒,因此,连姑姑也觉得左右为难,唉!要是她父亲没死,有他作主,那就好了……”
宁无缺大急,连连摇手道:“诸葛姑娘乃是冰清玉洁的侠女,晚辈万万不能做这种亵渎之事。”
百忍师太道:“那么,你愿意眼睁睁看她这样昏迷下去?”
宁无缺心中很乱,只是摇头,道:“不!不!我决不能这样做,决不能这样做……”
百忍师太轻叹道:“此事关系重大,连姑姑也不能勉强你,好在并不急于一天半天,你不妨仔细去考虑一下,再作决定。”
宁无缺叫道:“晚辈无需考虑,无论如何,晚辈决不能做这件事。”
百忍师太正色道:“那倒不必太早做决断,你应该好好想一想,做这件事乃是为了救她,出于好心,不做这件事,却是为了敬她,她如今身在危难之中,你能够为了小节而放弃拯救她性命的责任吗?姑姑给你一夜的时间,你仔细去考虑吧!”
宁无缺默默退出经堂,心中好生烦乱,他既不能撒手不救诸葛珂儿,却又不肯做出辱及她清白的事,一时间,两种思想在脑中盘旋不休,久久做不下决定……
宁无缺踉跄而行,经过前厅通道时,忽见一条人影疾闪,掠出屋外,那背影很像君念,眨眼已消失在屋前花丛中不见了。
宁无缺微微一愣,心里暗忖道:她一定躲在门外,听到姑姑对我说的这番话了!
正沉思间,身后一间房中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唤:“宁表哥!宁表哥……”
那间房,原是百忍师太的卧室,现在由秦璎珞居住以便疗伤,宁无缺扭头,见秦璎珞正斜倚在云床上,向他连连招手,宁无缺连忙跨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