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流魂街
“……好冷。”
流魂街的街道上亮着星星点点的灯笼,比起静灵廷的繁华热闹,完全就是另一个世界,宁静而朴素。寒冷的晚风吹得她直打喷嚏,她瑟缩着身子,努力咬牙坚持着脚下的每一步,希望能在天色彻底黑下来之前抵达长老的住处。
“那个,请问你知道长老是谁吗?”
她拉住一个衣着还算正式的路人的裤脚,祈求似的问他。
他一点儿也不想理睬她,被她拉扯了几下后更是破口大骂:“哪来的疯孩子,快滚快滚,长老大人没工夫管你们这些小鬼的破事。”
“啊——”
她被他甩开了手,往后跌去。小孩子就是这样,被大人欺负的时候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她不知道是自己凄惨的模样惹得他不开心,还是什么其他的缘故,但她已然失去了继续打听的勇气。
“……怎么办……”
她走在这条看不见尽头的小路上,将手蜷在胸前取暖。
“好饿……”
虽然没什么灵力,但在静灵廷住过这么久,吃了不少名贵的药材,她已经习惯了每日和白姐姐他们一起进食,今天一整天她都没吃东西,空腹感叫她难受得哼哼出声。
她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但这种被抛弃的感觉实在是太糟了。
不行……必须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光线太差,她一不留神被脚边的石头绊倒,吃痛地爬起身来,正好看到了远处的一间门窗破败的小屋。
看样子没有人住在那里。
她一瘸一拐地靠近了那间小屋,结构尚在,里面还有张废弃的草席,大概还能用来稍微驱散身体上的寒气,所以她毅然决然地钻了进去,打算想暖暖身子。
“呼……”
睡梦中,她好像见到了十分恐怖的景象,可一醒来便忘得一干二净,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就这样过了一阵子。
润林安的夏天,雨水来得总是很早。
入夏之后,贫民窟里又死了一个人。她抬头看着大家用篷布包裹着他的身体,把他埋在一片树林的泥土下面。她不懂这一行为代表的含义。她不知道什么是死亡,什么是离别。唯一被大脑牢牢记住的,只有自己处于穷苦之中这一事实而已。
穷苦本身没有任何浪漫可言,她也不会粉饰它。下雨的时候她不得不找各种各样的东西接水,篷檐下的漏水,五分钟就能接一大桶水,对了,还要修好篷布……
她模糊地想起了被埋葬的那个人身上裹着的篷布,那是完全防水的东西。
她在雨中用瓦片挖开埋篷布的泥土,土质很蓬松,但她却怎么也挖不动,因为她挖的时候甚至觉得自己正在掘一个生命的身体,掘他的肌肤……头发,里衣,裤腿全湿透了,她还是掘不动,她忍不住哭起来,她想这个世界都在阻止她。
不愿再这样苟延残喘。
她没有多余的力气,她无法选择自己的命,但要让她静静地死在这里,和一具尸体一起饿死,她不愿意。
挣扎着走到外面的街道上,她想,或许会被冷漠的住民赶回来。每个地方都有贫民窟,润林安也不能例外,而且同样地,贫民窟里住着的人都被禁止踏进繁华的街区。她的绝望永远被囚禁在有限的空间里,如同她这个人的存在本身一样,被囚禁在漫长的呼吸里,多忍受一秒都是罪恶。路人用看野狗的目光瞥着她,嫌弃,不屑,恶心,唯独没有怜悯。但是现在还没有人动手把她赶出去。
她停在一家酒肆前,闻到里面传来的香味,一下子惊呆了。她的腿就像被灌进了铅,再也没有办法往前走。
噗通一声,她感觉自己倒在了门前的水坑里。
……好温暖。
如果能这样不带任何痛苦地死去,她还会像那个人一样,被人用篷布卷起来,再埋进泥土里吗?
不知道,不想思考,就让她这样沉睡下去吧……
所有的故事,是从流魂街的一角开始的。
“……神创造了世界,却又将它抛弃了。”
青上居酒屋里,一名青年正读着自己手上的小册子,在他的四周聚集了几个听他讲故事的人,皆是一脸期待的表情。
“怎么,今天是神话吗?”一个听众哈哈大笑起来,顺手拿起盘子里的天妇罗炸虾往嘴里一扔,嘎嘣嘎嘣作响,“小子,你这是真心想当作家啊。”
“嘘——别插嘴,我才刚开始念呢!”青年有点生气了,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读手中的那本手写小册子,由于翻动的次数过多,册子的边角都发黄发皱了,“——咳嗯,但是,一个人类的世界,如果失去了神这样的管理者,会变得无序而混乱,邪恶的灵魂将那些意识薄弱的人吞噬了,使其成为恶魔的傀儡,导致四处生灵涂炭。”
“恶魔的傀儡?”
“就是虚。”青年不耐烦地解释道。
“虚?哦,倒也说得过去。不过你这么写没人能看得懂是虚的啦!太复杂了,复杂!简单点不行吗?读者可没精力关心你的遣词造句哦!”
他光溜溜的头上反射着灯泡一样的亮光,配上嘲笑的台词,简直更加滑稽了。
“请你别再打断我了,斑目先生!!”青年也不管他,加大了声音,想把他的故事念完,“……经过了长时间的混乱与黑暗,神实在看不下去了,于是他创造了一个新的世界——尸魂界来管理人类的世界。同时他还选中了一批死神,引导死去的灵魂前往他们所属的世界、散去恶灵,让善良的灵魂得以往生,人类的世界也由无序变为平衡。死神,就是这个世界的守护者。”
“嗯……作为开场白还是不错的,后面呢?”
“唔,还没想好。”青年老老实实地承认道。
斑目一角一脸期待落空地放下了酒杯:“哈?你这还一点儿情节都没开始吧?”
“那又怎么样,我只是想把尸魂界的来源用文学的方式表现出来而已,倒是斑目先生,你的眼睛为什么一直往乱菊小姐那边瞟?”
这直白的质问让一角脸上一黑。
“我才没有呢!别把我和那些拜胸主义的家伙混为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