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箴言
“诶？不必麻烦了，也不是很远……”
她发愁找不到婉拒的方法，对方却没有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径直走出大堂，丢给她一把伞：“拿着，外面有点小雨。”
“啊，谢谢……”
“路有点黑，又没有月亮，你小心着点，别踩到蛇。”
“诶、诶诶？！”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提醒，想想好像还挺有道理，不过还是感觉有哪里怪怪的。再昂头瞅瞅海燕，他却一脸“你看我干嘛”的正直神色，自己也拿了一把长柄伞，才让金彦银彦二人打开正门，领头走出门外。
外面的雨势似乎有加大的趋向，她加快脚步跟在海燕的身后，木屐踩在水坑里溅起高高的水花，迷蒙的雨声包围了二人，空气里，一种封闭的恐惧感若隐若现。看着周围压抑的漆黑，她开始有点犹豫自己是不是应该留宿在志波家一晚，而不是出来闯这趟大雨了。
注意到身后那人的略微异常，海燕只能无奈地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没想到她这次倒是回应得很快：“不，没什么，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这语气，好像是曾经无数次给人道过歉一样轻车熟路，海燕带着明显的狐疑神色打量了她一番，却没有找出什么值得考究的疑点。于是乎，只好转身继续迈步向前走。
“……雨突然变大了好多啊。”为了找点话题，海燕抹去脸上溅到的雨点，半真半假地抱怨道。
“是啊。”
对方的接话生硬如常。不知情的人一定会误以为他们是陌生的路人。
糟糕，气氛似乎又沉默下来了，一向自诩不缺台词的海燕感到有点头疼，遂说教模式大开，竟谈论起人生理想来。
“……久南你，为什么想成为死神？”
明知对方只是在找话题，乔却被这个问题难倒了。她还没仔细思考过所谓的理由，或者说，她以前压根没想到一个梦想还需要“理由”来支撑——
“……为什么？嗯，大概是……为了找出当年姐姐失踪的真相，以及……变得更强一点吧？”她斟酌再三，也只按照从前的想法给出了这个中规中矩的答案。
装作若无其事地走了几步之后，海燕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样的话，可能还不够喔。”
他的语气平淡却又警醒人心。她知道自己的灵力平庸，资质也并不突出，论体术，同样不会在短时间内有多大的成就，故而贸然被前辈点出也不懊恼，只想抓住机会虚心求教：“那么，海燕大人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呢？”
——难题一个。
海燕的脑海里首先冒出的是这个念头，不过，浇灭新人的热情什么的，还是交给其他人去做吧，如今的他还不想当坏人。
“你的理由，能不能支持你足够的决心……完全取决于你自己。”
酝酿片刻后，他如是说。
“诶？”她有些听不懂了，两眼转着圈圈。
“如果只是如你所说，为了寻找真相和变强的话，动力终究是有限的。但是，如果你变强的渴望能超过这个理由本身，就会真的让你越来越强大。”海燕的话像在绕弯子，又像在追忆自己的过去，“除开意志力，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你不如去寻找一下吧，真正的，你想要成为死神的原因。”
缺少的东西，总有一天会找回来。
这样至少在最后，面临两难抉择的时候，不会后悔当初的所作所为。
那就足够了。
“真正的、我想要成为死神的……原因？”
她无意识地重复着这句话，想参透其中的奥妙，却觉得越发迷茫。
“倒不必急于一时，最近就先耐心打好基础，未来的时间还长得很。”海燕见状，安慰似的一笑而过，“就算你不愿意，终究也是会找到的。想留在静灵廷里的理由。”
“……是。”
她也浅浅地笑着，强迫自己不要担心太多以后的事情，只是转念间，她却又为新的困惑而徘徊不安起来。
“那么，海燕大人是为了什么而成为死神的呢？”
她的问话让海燕微微一怔，眼角的怀念短暂而清晰地绽放开来。陈年旧事仿若潮水一般席卷了他的脑海，面前的雨势正应合了这般真实的写照。海燕用手抓了抓鼻尖，望着头顶的伞尖犹豫了一会儿，片刻后，才慢慢地开口道：
“嗯……我啊，大概是为了不浪费自己的才能吧。”
“……诶？”
看到对方一脸震惊的表情，海燕忍不住笑了出来，有点不好意思地补充道：“跟自视甚高什么的没关系。只是有人曾经这么训斥过我，说我不懂得珍惜自己的才能，我心里憋着一股气，才拼命地去战斗而已。”
稍微有点理解海燕的感受，却似懂非懂。她咬着下唇细细思索，找不到合适的答案。最后，她苦恼地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真是……有些特别的理由啊。”
“没错，确实是个很没志气的理由，哈哈哈。”海燕又开心地继续往前走，回头冲她丢了一句，“不过，那个家伙是真的……比我更有才能，但是最后连实现她的才能的机会都没有。”
这种时候女生的心绪总是更加敏锐：“是您说过长得很像我的那个人吗？”
由于惊愕，海燕的脚踏进了一滩积水里，也浑然不觉。
“……嗯，有点接近，不过不是。”海燕惊叹于对方的直觉，语气里也不自觉地亲近了许多，“天妒英才之类的戏码总是会反复上演，也许，我们的未来都是一样的。”
“……”
乔不知该如何继续这微妙的对话，干脆闭口不言。海燕只当她是没听明白，笑着打了圆场，两人也渐渐走到了润临安主干道上，离青上居酒屋已经很近了。原本冲刷着天空的大雨也在这场谈话中，慢慢平稳下来，到她远远望见门口守候着的季子小姐时，雨已停得七七八八，海燕便放心地告别离去了。
真是个……奇怪的人。
这便是她对志波海燕的第一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