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评论
有一段时间,曾想过寻找一批九零后写作者,组建一个九零后文学群。群中一位文友向我推荐冉乔峰,我问冉乔峰是谁?那位文友当即回道:可恨!连冉乔峰都不认识?
冉乔峰是谁?
我为什么要认识冉乔峰?
后来才知道,冉乔峰是一位九零后打工诗人,在广州拼搏。
难怪我不认识,原来是写诗歌的,又是在广州,而我却在深圳。个人以小说为主,并不太注重诗歌,但文友的诗歌作品,倒也没少读,其中一些也觉得不错。当时圈子不大,文学群也没几个,主要参加深圳活动,认识深圳一些作者。只在群中偶尔见到冉乔峰,知道他众筹出版了诗集。
看了他一些故事,觉得他很不容易。我在想:也许我们见过一面,可以成为朋友,而且是不错的朋友,虽然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尽管深圳到广州的高铁只有半个小时,但从来没有因为一个事件将二人相聚在一起。本着出书不易,写作不易,打工不易,个人又希望寻找一批九零后写作者,我加了冉乔峰微信,购买了他一本诗集。
《漂泊志》到手后,很是震撼。别人读不懂冉乔峰,但我可以读懂,因为我也是工厂一名工人,也在流水线工作过。冉乔峰所经历的,我也经历过,或正在经历着。没有在工厂打工的作者,当然体会不到工厂的心酸与苦楚。自然难以写出工厂的点点滴滴,他们不知道工厂的工人是如何生活,如何工作。不知道工人如何焊锡,焊接线路板,不知道苹果手机是怎么组装生产,不知道工人的手掌手指是如何被冲床、注塑机给压断致残的。只有工厂的工人知道,只有工厂的工人体会得深沉与彻底。
《漂泊志》不是个人的痛,而是难以数计的,成千上万漂泊的打工仔,打工妹的痛。冉乔峰不仅仅在为自己呐喊发声,也在为所有的打工仔,打工妹呐喊发声,尽管这种呐喊的力量未必可以改变残酷的现实,但总比装瞎妥协更值得尊敬。这是我特别看中,喜欢,他这本《漂泊志》的原因。
悲剧,往往是将美的一面撕碎给人看。冉乔峰《流水线插件女工》:“这些大姐呀/在这条拉线上多年了/你看/那娴熟的动作与双手足可以证明/走失的青春,嫁给了漂泊……/当她们老了返乡时/又来了一群姑娘/”《漂泊志》第一首读得心如刀割,滴血不止。读完这首诗歌,你不仅仅惋惜这些被流水线蚕食了青春的女工,自然而然,也联系到了男工。男工的青春与女工的青春何其不是如此?流水线蚕食了大姐们的青春后,又开始蚕食初次背井离乡,进入流水线姑娘们的青春,如此往来循环,不禁令人掩面叹息,无可奈何。
在《搬运整个夜晚》中冉乔峰如此写道:“夜空里/乱葬岗山下/有一座通宵泛白的厂房/折扁歪斜的灯光/照着流水线上那些狂舞的手掌/零点,搬运青春;零点,搬运生活/零点,搬运疼痛;零点,搬运乡愁/零点以后/搬运整个夜晚/窗外,月光下的湖/被工业废水挤出了忧伤/一群挣扎的鱼,在逃离围困/在学习鸟的动作,以腾起、滑翔的姿势在湖面跳跃/”这首诗,将流水线工人在零点的姿态生灵活现地摆在读者面前。在流水线,这是司空见惯的情景。工人像机器人一样劳动,青春因为时常熬夜加班,被时光搬走,变老,从此一去不返。这里,被伤害的不仅仅是流水线上的工人,还有因为工业污染而受害的其他物种。
例如《听见密码箱路过的声音》:“从断断续续的声音里/判别出楼下有一群密码箱经/每个箱子都跟了一个人/一个塑料桶和一卷铺盖/轮子和鞋都被压得吱吱作响/还算好,没有在水泥路上压出痕迹来/只不过是被漂泊又撵向了下一个方向/”可见,在外漂泊的,绝不止诗人一个,而是一群又一群,是千千万万个打工仔与打工妹。这些漂泊者行李箱的轮子和鞋都被压得吱吱响,足见行李箱内有许多舍不得丢弃的东西。也许并不珍贵,是几件衣服,几件洗漱用品,但无论多么沉重都要带走它,因为丢弃它们,可能还要花钱买,因为打工者的钱袋一定是拮据匮乏的。
这本诗集选了冉乔峰97首诗歌,每读一首,都似乎顺着冉乔峰走过的脚印走了一次,而冉乔峰在写这些诗歌时,自然而然也重新将脚印收了一遍,将所有的酸甜苦辣也都回味了一遍。诗人心痛,读者心痛;诗人心酸,读者心酸;诗人无奈,读者也感受到了无奈。
苏童说:无论以何种方式让你悲怆、心酸、压抑还是振奋,都是好的作品。我想;九零后诗人冉乔峰做到了这一点,也相信他以后可以做得更好。他让我看到了钻心的痛、切肤的痛、无奈的痛、不被理解的痛、漂泊的痛、爱情的痛、思乡的痛。正因为有千千万万个像冉乔峰一样生活在底层的打工者,冉乔峰才拿起手中笔记录他们,记录自己,记录命运,并以此对遗忘抗争,对命运抗争。
王国军,河南新野人,90后,2007年初中毕业后来广东打工,现居深圳宝安,广东省青工作协会员,SZ市作协会员,有作品见于报刊,出版长篇小说《我等春风吹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