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发难（下）
轰隆隆！！
将近入夜，云色暗沉，不知何时，有雷声忽起，交加风势，引得瓦砾簌簌作响。
眼见风雨欲来，街道上人声渐稀。
秦府正堂，虎皮椅上，秦卫面沉如水，手指徐徐拨动佛珠，琥珀蜜蜡制的佛珠，在他的手中，渗着一抹幽光，似有一股邪气，在其间沉浮。
“为诸众生，说是一切世间难信之法。舍利弗，当知我于五浊恶世，行此难事，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为一切世间说此难信之法，是为甚难。”
与此同时，唇角开合，秦卫低声念诵，诵的是《佛说无量寿经》，这部佛经位列净土三经，是佛家最重要的经典之一，号称有超拔生死，论述涅槃之妙谛。
说来亦是异数，似秦县尉这等不修善果，杀人无算的人物，竟还是在家修行的居士，平日里吃斋念佛，供奉三宝，几为奇闻。绿林道上，给秦县尉按了個血手浮屠的诨号。
血手浮屠！
只看血手二字，就知秦卫手段。若无极端辣手，又怎配得上血手名号。
“还是不能静心啊，”
又诵念了一遍《佛说无量寿经》后，秦卫脸色彻底阴了下来，喃喃道：“今日到底是怎么了，这心就是静不下，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可又是什么事，竟让我如此心惊肉跳？”
秦卫捏着佛珠，缓缓起身，心事重重的看向堂外，见到天色渐暗。
“不对，”蓦然，一道惊雷轰鸣，震的窗纱簌簌，他身子一僵：“这個时候了，怎的还不见秦理？往常这时，秦理早该回府交差了。秦理这人最知轻重，该是什么时候回府，就是什么时候回府，不会早，也不会晚。”
“或许出事了！”想到这里，秦卫手掌猛地一攥，手中佛珠咯吱作响。
秦理是秦卫府上亲兵，极得秦卫信重，其人不仅是秦卫同乡，还是同族同宗，与秦卫是利害相关。正因这层关系，秦卫经常将某些事交到秦理手上，其中就包括巡视武库。
秦卫这人是武官出身，深知县府武库的重要。若非怕在武库周边驻扎重兵，会触动陈少文敏感神经。秦卫绝对会在武库留驻大兵，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仅驻了一队巡防。
但，就是仅留下一队巡防，秦卫还让心腹秦理，安置暗哨，每日早晚，都要秘密巡视武库，防备不测。
这是一明一暗，两手准备。为让暗子，发挥出应有的效果，秦理的事，仅秦卫、秦理主从自己知道。事实证明，秦卫在军伍时，磨砺出的那份谨慎，关键时确实有大用。
“来人，”知道秦理或许出事，秦卫心都凉了三分。无论秦理是出了什么事，秦卫都要做好最坏的准备。
“在，”守在堂外的亲兵，应声而入。
这十几個亲兵，都是秦卫死忠，武力远胜寻常士卒，是牙兵苗子。为这些亲兵，秦卫也是下了大力。
“传我大令，阖府上下，尽起刀兵！”
“是，”
这些亲兵受命后，直接四散传令。
一时间，整個秦府都喧闹了起来。
“……”
秦卫皱眉，思量片刻后，握拳渐松，一捧细沙顺着掌心间隙流下。
“也许只是小题大做，虚惊一场？”秦卫暗自叹息：“不过，不管是什么，我都不敢拿身家性命去赌。以我目前处境，错走一步，粉身碎骨都是轻的，又怎敢不小心一些。”
“以我的出身，走到县尉这個高度，若非步步为营，早就被那些豺狼虎豹生吞活剥了。我不是世家子，他们输的起，我是一次都不能输。”
要不是出身限制了秦卫，以秦卫的干才，一個县尉之位实是屈就。若再有世家助力，州府一级如鱼得水。可就因出身微末，秦卫才被困在县地多年，一直不能再往上走。
不是谁都能与县令陈少文一样，身后有大族郡望作为依靠，还有一個做知府的嫡亲大伯，在低谷时给他五百兵勇，作为臂助。
就在秦卫想着心事时，秦府外喊杀声骤起，将秦卫惊醒。
在听到府外喊杀声后，秦卫面色渐缓，冷笑：“果然，真的是出事了！”
在真的确认出事后，秦卫反倒不急了。他虽不知因为什么，让陈少文不惜撕破脸皮，引兵强袭他秦府。但秦卫知道，陈少文这是下定决心，要把他除掉了。
为了除去他，连攻打他府邸的事，都能做的出，很难想象还有什么事，是此刻的陈少文，不敢想不敢做的。丧心病狂，已不足形容陈少文了。
一念至此，秦卫咬了咬牙，哼道：“好個陈县令，好個陈氏子，你做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既然兵戈是你先挑起来的，后面的事，就由不得你了。”
…………
秦府内外，杀声不断，县兵们横冲直撞，所过之处，尽皆屠戮。
哪怕秦府兵丁此前，有一定准备，但在大兵涌入后，根本不起作用。强弱悬殊太甚，秦卫固然有巡防、步人、缉盗的兵马，却也不可能将这三部兵马，全都驻扎在秦府里。
能留守秦府的，只是很少一部分。
巡防、步人、缉盗各有各的职司，秦卫就是对三部掌控力度再深，再如何将这三部兵马视为私兵，也不可能让其为秦卫看家护院。
当然，不能为秦卫看家护院是一回事，驻地临近秦府又是另一回事。
“传我将令，杀秦卫者，赏银百两，田五十亩，官升三级。”带兵攻入秦府的营正纪允，环顾周遭后，怒目圆睁，轰然呼喝。
“杀，杀，杀！”
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位纪营正一声呼喊，直接引动了其部所有县兵血勇之气。
“众军听令，杀秦卫者，赏银百两，田五十亩，官升三级。”
“众军听令，杀秦卫者，赏银百两，田五十亩，官升三级。”
纪允麾下的传令兵们呼喝不绝，这赏格在众军传开，所有听到传令的县兵，呼吸都不由粗重了几分。
“杀，杀秦卫！”
一個县兵被刺激的，更是一股热血直冲上脑，猛然暴起，直冲在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