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辛芜还是没敢抬头，自从化身成妖后，她的直觉变得敏锐多了。她现在可害怕啦，虽然没有看到少年的正脸，可单从少年走过来时，那周身挡也挡不住的杀气来看，就知道少年郎是个狠角色，超凶的那一种。
她现在只是只小鸟，还是纯观赏性的那种，半点杀伤力都没有。当然了，就算她现在是海东青，也没那个胆子和少年瞎嚷嚷。
白色的小鸟低着头，圆滚滚的身子看上去更像一颗球了。小爪子抓着地上的落叶，一抖一抖的，看着好不可怜。
少年站在白色小鸟的面前，半天没说话。
空气渐渐凝固，气氛越发的沉重了。
总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了。悄么么的扭了扭头，辛芜觉着自己一直低着头，脖子都开始酸了。脑子里的晶石也像是蹦跶累了似的，终于不动弹了。只不过晶石上面还留着几个字，三个大大的“就是他”，后面还跟着一个感叹号。最吓人是那个破晶石还把字体颜色换成了血红血红。
差点没被晶石吓出个好歹来。辛芜忍不住想点其他事，好打个岔，把那血红的字好丢出脑外。想着想着，就忍不住想起刚才的少年了。其实说起来，刚刚少年说话的声音还是很好听的呀！可温柔了，和他周身的杀气一点都匹配来着。
要不，抬头看看，总这么不说话，也不是个事儿。
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一边说着不害怕，一边颤巍巍的抬起了头，这下是真的看到了。
最先看到是衣服，白色的长衫里绣着翠绿色的竹子，像是她曾经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古装，大多数的学子就是这种衣服。然后看到的是脖子。喉结挺突出的，让辛芜忍不住想起自己还是个人的时候。男孩和女孩外观上比较突出的区别就是喉结了。最后看到的是脸。
那一瞬间辛芜有些词穷，曾经她以为只有二次元的男神才是王道，现在才知道原来真的有人可以这么好看，真的有人可以说得上是眉目如画。少年俊秀非常，忽略周身莫名的杀气，只会觉得他眼角眉梢都透露着温柔。
“啾！”
小声的叫了一声，辛芜觉得杀气什么的可能是错觉吧。又或者是前世仙人带来的，相当于特效类的东西，毕竟据晶石透露的消息中，仙人可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存在呢。
“啧，真蠢。”
岑偃弯下腰，把地上那个看呆了的小胖鸟捉到了手上。明明一开始不是挺聪明的，还知道躲开他的视线，结果只抬头看了他一眼就不害怕了么。
辛芜乖乖的站在岑偃的手心里，仰着头看着他，努力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想法。
我又乖又萌，特别可爱，少年郎哟，你想养只像我这么可爱的小鸟么？
然而她的想法注定是失败的，人岑偃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准备把她放生了。
天边的太阳快要下山了，映的西边的那处天空红成了一片。辛芜脑子里莫名的冒出一句“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来。
摇摇头，辛芜觉着可能是之前她还是一团雾气的时候，脑子里进多了水，所以现在才傻乎乎的，等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人骂做蠢了。反应慢半拍，有点危险了。
本来还准备把小胖鸟丢在这里，直接离开的。谁知道这小家伙是真的蠢，站在他的手心里，突然摇头不说，还自己把自己摇晕了。岑偃用另一只手戳了戳在他掌心摊成了一张饼的小胖鸟，指尖触碰到的地方软乎乎的。
好像被戳了一下肚子，辛芜左看右看也没看到罪魁祸首是谁，只好继续摊在岑偃的掌心里不起来。
小胖鸟被戳了肚子，好半天才抬起头来左看看右看看，迟钝的让人说不出话来。
这么蠢，要是一只鸟在外面，肯定会死得很快吧。
得出一个让人不怎么高兴的结论。岑偃站定了不动，他从未现在一样对某个生物有这样的怜悯之心，竟会因为初次见面的小胖鸟的生死而动容，真是奇怪。
莫不是妖物，天生会蛊惑人心。
岑偃又看了一眼掌心，小胖鸟似乎是嫌弃躺着不舒服，就滚了一下，想要侧着身子，结果身子太圆，直接趴在上面了。
啧，这么蠢，就算是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要是我不管你的话，你会死吧。”
依旧是非常温柔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却不那么温柔。辛芜看着对方脸上的报请变来变去，最后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啾，啾啾啾！”就算你不养我也没关系啊，我现在可是妖，长生不老的妖。而且，是你需要我啊。没有我把晶石带到你身边，你会困在轮回里再也出不去啦！
辛芜啾啾了半天，可惜岑偃不会鸟语，所以他一句也没听懂。
但看着辛芜跳起来叫的动作，他也能猜出来，辛芜肯定不是为了附和他，不过那又怎样，他只当做是他想听的就好。
“我会带你回家，但是你要听话，不乖的话，杀了你哟！”
摸了摸辛芜的鸟头，岑偃转过身，准备离开了。此时天色以暗，明月未出。
被收养了！
愿望突然达成了，还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妖生都圆满了不少呢！至于岑偃放出的狠话，那都是毛毛雨啦！她现在和岑偃可以说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毕竟岑偃离不开晶石，她也同样离不开。只等有朝一日，他们两人中有一人能飞升，才能解开这根绳。
她与他的缘分起于当初晶石入体，结于此刻。只待将来某一日，这份缘可以得一个善终。
小胖鸟被岑偃放在了怀里，一路上悄无声息的。
辛芜偷偷蹭出个头来，看着前面的路，她有些迟疑。等到这条路走到尽头，她就要介入到别人的人生里去了。到那时，她就再不能像从前那样任性了。
岑偃收养了她，就对她有责任。她答应了岑偃的收养，就同样得对岑偃负责的。可她是妖，妖的寿命远远长于人类，而岑偃这一世只能活到五十多岁。等到岑偃去世了，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明明才刚刚相遇，她的心底却已经想到了离别了。辛芜又把头缩了回去，她不想继续看下去了，反正她又不知道这条路有多长，她只是衷心的希望能走的久一点，这样离分别的时候会不会远一点呢？她也不知道。
山中小路，几日无人行走便杂草丛生，辛芜因着这一世种族为妖的特性倒是能在黑暗中识物，而岑偃却是货真价实的人类，这样一来走路的速度就慢了许多。虽然岑偃一路走来磕磕绊绊，被他放在怀中的辛芜一直安安稳稳的，甚至还小睡了一下。
行至山下，终于看见人家灯火，已经是月上中天了。
辛芜倒是想伸头瞧瞧周围的环境，结果刚一动弹就又被压了回去。与之同时出现的还有岑偃的低声诱哄，“睡吧睡吧，等你醒来，我们就到家了。”
看不见外面，也没感觉到杀气，四周安静的没有杂音。
渐渐睡意涌上心头，辛芜半睡半醒间还在想着，现在这么晚了，大家都睡了，还是明天，明天再出来考察地形吧。时间还多的是呢！
怀里的小胖鸟伸了伸爪子后又睡过去，端是没心没肺。
隔着衣物，岑偃轻轻碰了一下小胖鸟窝着的地方。他突然停了下来，停在村外的小路上，向前就进了村，退后就回了山里去。
黑暗里的村庄有零星几户门口还点着油灯岑偃看着灯火亮起的地方，想了一会儿，那几户好似有家人外出久不见归来，依着村中旧俗便在门口点上了一盏灯，用来祈福的。岑偃曾听村中老人说，那灯一半点给活人，一半点给死者。身死异乡，寻不到归处的灵魂能循着亲人点起的灯找到归家的路。
简直像是一场笑话。
脸色突然变黑，周身的杀气也越发浓郁，岑偃低着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安静。窝在他怀里的辛芜似是在梦中有感，突然“啾”了一声，惊醒了越来越沉闷的人。
“啧，还在说梦话呢！”
从怀中捧出了睡得正香的小胖鸟，看着小家伙在他掌心滚了一圈，岑偃忍不住笑了一下，一扫刚才沉闷的气氛。再看向前方黑暗中微弱灯光时，也没了之前的郁郁之气了。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过去的东西就应该烂在地下，而不是纠缠着现在。那些东西都不应该再被提起了。
向前走着，走到村子里去。村子里很安静，同岑偃站在村口时一样，四周寂静无声。人家养的狗不曾吠叫，圈里的猪也没有打呼噜，整个村子都睡得很熟，熟到除了浅浅的呼吸声外就听不见其他的声音了。岑偃走在村里，也是安静的，连脚步声都是悄无声息的。
这次一路走来，岑偃没有再半路上停下过了，绕过了村前的大榕树，走过了门口点着灯的那几户人家，一直走到村后独门独户的那一家，岑偃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这里就是他的家了。
和村里人家房子一户挨着一户不同，岑偃面前的这间房子周围没有人家。三间屋子一个厨房，外加一个小院子，这里就是岑偃的家了。门口没有点灯，屋里也没有人。
“我们到家了。”
捧着小胖鸟，岑偃直接走进了院子里，此时夜色深沉，黎明还未到来。
第二天一早辛芜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还盖着一层轻纱，也得亏是轻纱，要是换做一床被子，那她可能要被压坏了。爬起来在床上走了几圈，也没看见带她回来的那个人。突然有些小害怕，不过更多的是迁怒了。
说好的收养后朝夕相处呢？
怎么她醒过来，人都不见了，信不信她一气之下直接化成雾，搁他头顶上飘着啊！让他好好体会一下什么叫做头顶乌云啊！
在床上蹦跶半天，好好的垫被都快要被她挠出花来了。好半天，终于冷静了一些。
不再去想岑偃跑到哪里去了，反正在辛芜看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是他家，出去转转后总会回来的。还不如乘着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好好瞅瞅这个家是什么样的，也为将来的生活做下子准备。
只是现下这个小白鸟的身子还是太小，用着与之配对的一双豆豆眼打量周围的东西，就会显得格外得大。
眼下的这间房看上去不像是主屋，里面的家具不是很多。一张床，床上面的铺盖都铺的好好的。屋子右面墙上有个窗户，窗边上摆着一套桌椅，桌子上还放着一套茶具，不是很精细，而是那种粗胚的。除了这些外，屋里还有个柜子，柜门是关着的，里面兴许是用来放衣服的。很简陋的一间房，也不知道之前是谁住的。
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也没看到其他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辛芜突然注意到有阳光从来着的房门中洒落在屋中，越带倾斜的影子，恰好是房门的形状。她拍拍翅膀飞了出去，想要去找岑偃。
陌生的房屋中空无一人，院子里的架子上晾着几件衣服。
辛芜飞到旁边看了一下，衣服样式像是岑偃昨天穿的那件。
所以说这里确实是岑偃的家了，而不是她又莫名其妙的穿越了。
立在院墙的篱笆墙上，辛芜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拍拍胸口。说实话，她醒来时还有点吓到了，现在确认了后安心多了。晾着的衣服还湿透透的滴着水，像是刚洗完没多久的样子，想来岑偃离开的时间也不长。
借着妖身的便利，辛芜发现这个院子的气息很单一。只有右边的那间屋子里有些人类的气息，其他的都是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岑偃的家中应该只有他一人了。
要不要出去飞一圈，顺便找找不知道为什么看不到人的岑偃？
自从变成小白鸟后，要么觉得脑子不够用，要么就是鸟性使然，能飞流不想走路了。这么一会儿功夫，辛芜就在院子里飞了好几圈，最后还是觉着院子太小，圈转多了头晕才停下来的。
看着院子外的广阔天空，这一刻的诱惑力都快爆表了。
下一刻，青衫的岑偃就由远及近的出现在了辛芜的面前，瞬间打消了她飞出去的念头。
“是在等我回家吗？”两指捏着小胖鸟翅膀，将她提起来放在掌心里，岑偃笑着看向她，一幅心情很好的样子。
“啾啾”你说什么是什么啦！
又被放到手心里了，辛芜直接坐了下去，虽然她现在是妖了，可惜还是太弱，刚才飞的圈有点多，都累了。
同小胖鸟的眼睛对视了一下，岑偃居然有种看懂了小家伙眼中意味的感觉，真是小妖精不成。
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话。他把小胖鸟放在了肩膀上，感受着小爪子死死的抓着他的衣服不放。还是挺可爱的。
大步走向厨房，岑偃想着小家伙该饿了，要给她喂点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