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颠簸。张芽芽以为还是在噩梦里,她还在梦里常出现的颠簸泥泞的雨夜里。
“你醒了?”
张芽芽看见宝杰的头悬在她的脸上,她霎间就坐了起来,宝杰灵敏地躲开张芽芽,要不两个脑袋非得撞击在一起。身上盖着被子,身下铺着被子,三边是长条横木,宝杰坐在她身后的横木上。有窗户在摇晃的房间两侧,但这不是房间。
咯噔!颠簸。这是马车的车厢。
“你要带我去哪儿?”
“卖了!”
“你!你是人贩子?!”
“哼~,我的家产都被你败光了,现在只能卖了你抵债!”
“小路子他,你去找他!都是他,我可是真的没拿你一分钱,你找他!找小路子要啊!求求你,饶了我吧!”
张芽芽声泪俱下。
宝杰看着梨花带雨的张芽芽也慌了。
张芽芽摸摸自己一脸的泪。为什么这么难过?明明没有那么难过,怎么就眼泪流了一脸。是害怕。没什么好害怕的,他看起来不是那样的人,不是那样会拐卖妇女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呢?!完了,完了,张芽芽觉得自己玩完了。
“我会找到小路子的。至于你......我也知道你是被冤枉的,不过得等到我弄清了事情才能放你走。”
张芽芽点点头躺回了被窝里,积攒在眼窝里的冷泪落了下来。
“其实我不叫宝杰。为了溜进宫里使了不少银子,改了个听起来顺耳好使的名字,是钱总管给取的。”宝杰说明自己的身份。“传宗,朱传宗。我乃明室遗子,背负反清复明的大任,我进宫也是为了杀了狗皇帝和狗太后,接管天下之大任!”
张芽芽坐直溜了身子,左右相看朱传宗的脸面。帝王之相,怕是历代也没有生得如此清秀的吧,虽不能以面相定帝王但历史既定,但现今的局势朱传宗他怕是不能左右半分。“别折腾了,大势已去,皇帝老子在中国行不下去了。光绪不行,你更不行,复杂得很!要民国了,走民主的道路去,皇帝专制已经绝路了!这片土地变了,大变!”
“你怎么知道我不行?!又怎么知道帝王专制不行?穷则独善其身,达则接济天下,我朱家本就是天子之门,是他们这群满鞑子进京......”朱传宗停下注意看张芽芽的眼色,“我的意思不包括你。”
“不包括我?”张芽芽不懂朱传宗的意思,转念就又明白起来。清宫里的丫鬟都是官宦子女,他以为张芽芽是满族的。“我不是......”张芽芽想着自己的事情本来就解释不清楚,不如不语。”朱家。往上再走是蒙族暂且不提,赵家、李家、杨家风光不过百十年,至此追至秦林林总总百家姓里有了多少个当过帝王之家,你朱家......”张芽芽想起自己还欠着朱传宗的钱不敢大议他的蠢动想法。“不过,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张芽芽不愿听朱传宗的痴梦。她知道结局,不能理解居中人的执着的以卵击石。
“找小路子,去上海。不过还得先去另外几个地方,小路子的事情不急,东西他糟蹋不了。你得跟着我一起!”
“我去也没什么用啊,再说了你怎么知道小路子去了上海?”张芽芽不愿跟着朱传宗,准确地说是不愿意跟着债主处处要看人家的脸色。
“春妮嫁到上海给人作妾去了,他肯定去寻春妮去了。”朱传宗对小路子的去处很是了解。
“他的话能信吗?一句实话都没有!不过你是怎么样认识小路子的,他怎么会知道你家?”张芽芽小心起来问:“还有你给了小路子什么好处,他才答应接你进宫当假太监?”
春妮被人捉去春闺阁卖了身,小路子进朱家当了家仆,但春闺阁的赎身契太贵,小路子为了赚更多的钱才净身进宫当了太监只为早日救春妮脱离苦海。
“那你家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张芽芽好奇一屋子的奇珍异宝竟然无人看守。
“双亲驾鹤西游了。”
“我多嘴了。”张芽芽为自己的多嘴多问向朱传宗抱歉。
“小路子他恨我朱家,他求过我娘为他赎春妮,我娘不愿意妓女进家门还给他指了自己的下女做妻,他不肯,一气之下进了皇宫。”
张芽芽点头,“所以他拿了你们朱家的财是为了报复你们!”
朱传宗眼睛带刺的扎了张芽芽一眼。“你到底是谁?”
“我?小路子一开始把我认成了你了,你说我是谁?”
“把你认成了我?看来他嘴里也没什么实话!我知道你身份特殊,我们还是要小心行事才行。你跟着我也不要乱说话,小心没命!”
“身份特殊?是挺特殊的,呵呵~”张芽芽不太明白朱传宗的意思,也不想多问什么,她透过窗布往外瞧。
“那些都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当然得追回来!追不回来就把你卖了!”朱传宗面无表情地看着张芽芽,不像是在吓唬她。“不过在那之前我得知道你的身份,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呢?”
“叫什么!哼!”她想起陆无常一命就生气,哥哥认了没有半天就被抛弃了,到还真是应了世间无常的景。“张三!”
“一姑娘家怎么能叫张三这样的俗名?”
“大俗大雅。”
“那我且叫你三妹,叫张三实在是不雅致。”
“谁愿做你三妹!虚情假意。”张芽芽嘴上驳了朱传宗的面子,心里美却滋滋甜兮兮的,给这样一位美男子做妹子好像也吃不了什么亏。“为什么小路子花不了你的钱,你有眼线?不像啊?你倒是看起来像是在孤军奋战!”
“那说明你眼神不好!”
“但愿是我眼神不好,你的那些都东西我可陪不起。”
一路走,一路的辟山小道。
马车前一队人马拦道,张芽芽神经紧绷地坐起来。“怎么办?不知道朱传宗的武功怎么样?我不会被留下做压寨夫人吧?”
“三妹,请下车。”
“谁是你三妹?神经病啊你!你要死别拉着我啊!”张芽芽死也想不到自己会被一群绿林好汉挡道了。‘朱传宗真是个缺心眼儿,遇到了土匪竟然还让我下车!他找死也不给我留一条活路!’张芽芽一边在心里骂朱传宗,一边下车。没有逃路只能下车。
“这是我刚认下的义妹,你们就叫三妹好了!”朱传宗一五一十地跟土匪介绍张芽芽。
“三妹好!”
张芽芽面对十几号粗桑爷们的问好,微微发抖的腿差点没撑住身子想要一个屁墩下去。
朱传宗扶住张芽芽。“这些都是我的跟随者,你不要害怕。”
“跟随者,好。OMG,差点吓尿了!”张芽芽发抖的腿彻底没了劲。极度紧张后的放松解放了张芽芽无力支撑的双腿,她整个人的力气都吃住在朱传宗身上。
“三妹儿是乏了,走!进去吃酒来!”领头的大哥好不客气的邀请张芽芽进去。
“好好好!”朱传宗说着拖住张芽芽回到马车上。“像个死猪一样沉!”
“朱先生你好歹也是明室几十代的传人,不要说‘死猪’这样的字眼,有伤大雅,有伤大雅啊!况且‘朱’为你姓,你用‘猪’咒我这不妥吧!”
“大雅?你刚才整个人依在我的身上,众目睽睽之下大雅无伤?”
“是,你说的一点儿都对!”张芽芽转眼就嘀咕:“小肚鸡肠!就一句话都要占据上风来!”
“你又在那儿自说些什么?”
“没有,说你好生威风啊!这么多的小弟。”
“不是小弟,是兄弟!”
“是是是,兄弟。”
到了地方,朱传宗扶张芽芽下车,张芽芽手都没伸,她要顾全朱传宗的面子,不能伤大雅去,反而给了朱传宗难堪。朱传宗伸了半天的手悬在空中没处着落。张芽芽是想报复朱传宗在车上说了那翻话。
山水临绕,丛林相间,木头房子,张芽芽说她不能想象这是一群粗野的男人的依身之所。房子布局考究得不像是临时搭伙建起来的仓促的藏身之地,更像是一间贵重人的避暑消夏山庄。
“哈哈哈!三妹子请!”
呵呵!这里的人还真是自来熟。不拘小节的男人们请张芽芽进厅堂,上了座的男人怎么看怎么像一群凉山好汉。张芽芽揪住小手缠绕看着坐在第二把交椅上的赵传宗,那正座之上还空空无人。下面八把方正的座椅坐着八位好汉,好汉身后站着一时难以计算的老少好汉,立在朱传宗身边的张芽芽不安的搓手搓脚,像是掉进了豺狼虎豹窝里的小羔羊一般。
“听说来了位妹子!”
是女人的声音。
张芽芽欣喜,终于看见了同性的女儿家,她的出现给了张芽芽无限的安全感。
“妹子,我叫红霹雳,你以后就叫我红姐!”
张芽芽不想叫她红姐,她只想着去上海,看看混世里兴起的魅力之都,在那里讨一份新的生活。
“传宗,这位是你义妹?!”她一张嘴就为张芽芽和朱传宗的关系定性。她在问的同时就已经知道答案了,大些声来让在座的人都听到。
‘不是!才不是!’张芽芽心里强烈反驳红霹雳。
“算是吧。”朱传宗回答。
‘算你妹!你这只猪!’张芽芽在心里鄙视朱传宗。‘你为什么要生气啊张芽芽!如果不是义妹又是什么?欠钱的?还是义妹吧!’张芽芽只能认命。(不应该啊,怎么在这里出现的每一个男人与张芽芽只是萍水相遇刹那间。张芽芽心里嘀咕。女主角出场了,男主角到底在哪儿?)
“妹子你看看我们可不是什么落山草寇,只因家父落魄被迫无奈我们才搬进这避暑山庄来,没想到一来便不能再离开。山下的日子怕是我们去了,也不见得能过好了。眼下八国联军侵华,民不聊生......莫谈国事!”感伤的红霹雳抹上一层淡淡的愁闷美丽起来。坐在当家之位的女子强硬霸气暂收,落上一层美丽的哀愁时分外招人眼目,张芽芽看看朱传宗,他的眼目到底有没有发现红霹雳的那份可人。
整个山庄是红霹雳的。红霹雳愿意跟随朱传宗,整个霹雳山庄也得跟随朱传宗。朱传宗悉数接受了红霹雳的好意,但似乎不懂红霹雳的情谊,只怕是装不懂而已。
张芽芽却一个眼神就懂了。打张芽芽进来,一双眼睛就眈眈望着她,女人之间的相异。
红霹雳眼眸的雾色是她对朱传宗的认定和认命。(为什么女人总是容易认命,她认的到底是谁的命,自己的?是不可逆转,还是自以为是的。)
“二当家的今天,咱们霹雳山庄要会餐庆祝来得都是客,不!朱先生不是客,三妹儿也不是客,但是还当庆祝!你去操办一下!”
张芽芽知道那双眼睛还在有意无意地看向自己,看得丢了神。张芽芽都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在古代她这样的长相只能算是小家碧玉,怎还招的他一见钟情。不会是脸上有什么东西吧?张芽芽摸了摸,没有。
“二当家的!无风!柳无风!”
“啊!大当家的!有什么吩咐!”他听到就立马站了起来,慌张窘迫。
能看见柳无风眼色的人都在笑。他们笑柳无风初动了男女心思,笑他羞答答的像个娘们看着另他心动的姑娘。
“是......我就去办!”霹雳山庄的二当家柳无风在众人的嘲弄声中撤出厅堂。
张芽芽也被搞得一身的囧困,只一个劲儿低下头装作不知众人的玩笑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