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离别

赛雷特想利用维克提姆带菩优儿去月轮独立区，自他看到维克提姆躺在泥水里固执地睁眼看向前方时，这个想法就诞生了。

可是，维克提姆拒绝了。

“我恳求你，如果你不愿意照顾菩优儿，那就只是带她去独立区，这样也不行吗？”赛雷特急切地拉住维克提姆的手，好像怕他忽然甩手走掉一样。

“你必须跟我们一起走。”维克提姆察觉到他冰凉的手一颤，“她是你的妹妹，你要自己照顾她。”

赛雷特看一眼菩优儿安睡的房间，又转头定定看向维克提姆，良久无言。维克提姆不是不肯照顾菩优儿，他只是希望，菩优儿不要失去她的哥哥。经历过这样的痛苦，他更加懂得亲人安然无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然而他觉得赛雷特似乎还不明白。

当阳光慷慨地馈赠大地时，维克提姆依旧默默地坐在窗前，他闭着眼睛，却能感受到灼目的光芒，从东方的天空冉冉而来，如千万支金箭，刺入全身，穿透每一个细胞。

“维克提姆，早上好。”菩优儿转动着轮椅，找遍了每一个房间，却只有维克提姆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她不免又开始担忧，“我哥哥又出门了吗？”

维克提姆睁开眼睛，被一道闪亮的光泽晃了一下，他发现菩优儿的左耳戴上了一只耳钉，和赛雷特的一模一样。“赛雷特很快就回来，我们今天会去月轮独立区。”

菩优儿果然开心起来，连转动轮椅的声音都显得轻快许多。维克提姆盯着她耳朵上的勿忘我耳钉，莫名失神。

半个小时后，赛雷特急匆匆跑回来，“我们的时间不多，快走。”说着，赛雷特就推着轮椅上的菩优儿，维克提姆跟在他身后，三个人朝南边的独立区飞奔而去。

一路上的街道虽然破败混乱，血迹斑斑，但是很安静，似乎所有的变异人都销声匿迹了一般，但是赛雷特很清楚，他们只不过奉命安分几个小时而已。

“你就这样走了，以后会有很多麻烦吧？”维克提姆总感觉在街道两旁的晦暗夹缝中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如影随形，如蛆附骨，让人心里十分不舒服。

“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可管不了那么多。”赛雷特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应道。

这里的景色充满血腥，的确比不上月轮独立区，同在一座城市，南北之差，天壤之别。维克提姆有些好奇，究竟是怎么样的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才会创造出如此差异的两个领域。以暴力统御变异人的格瑞姆显然留不住变异人的心，起码没有留住赛雷特，这么看起来，他的方式似乎是失败的。

前方的赛雷特突然停下，维克提姆差点闪躲不及撞上他的后背，他诧异地朝前面看过去，竟是熟悉的面孔。

“我就说这小子坏心眼，你看，被我说中了吧。”司准志嚼着口香糖，发狠地一口吐出，砸在赛雷特脚边。坐在屋檐上俯视他们的佛柚赦思修女轻轻摩挲着自己的黑裙子，艳红的嘴唇发出妖娆的叹息，“赛雷特，别再让我们失望，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赛雷特将吓得发抖的菩优儿推给后面的维克提姆，脊柱上钻出钛奥，蜿蜒向上，生猛如蛇，他挡在司准志和佛柚赦思的面前，一个人阻断了这条街。“我不会让菩优儿成为变异人，更不会让她加入勿忘我组织的！”

佛柚赦思的表情变得出乎意料的惊讶，“你在执着什么？是否成为变异人又能决定什么呢？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认可变异人？难道你心中一直唾弃自己的同类，甚至厌恶着你自己吗？你还真是个有原则有底线的奇怪的孩子。”

司准志已是跃跃欲试的备战状态，“不要妄图理解一个傻子的思想，武力可以解决一切烦恼……”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屋檐上传来一声致命的召唤，“杀了他，我们就不会再阻拦你和你妹妹去独立区。我向你保证。”佛柚赦思眼神一转，血色指甲指向满脸戒备的维克提姆。

话音未落，所有人脸色一变。司准志抬眼看了看佛柚赦思，神色骤然恍悟，抱臂观望接下来的好戏。维克提姆茫然看向冲他转过头来神色不明的赛雷特，下意识摇头。

“别相信他们，就算我死了，他们也不会放你们走的，这是在让我们自相残杀，不能上当。”维克提姆理智地分析，菩优儿无力地挥舞着纤细的手，“哥哥，不要，我们一定会一起离开这里的。”

赛雷特眸色阴沉，长长的绿色钛奥在半空中勾勒出充满生机的萌芽形状，此刻却孕育出绝望的美丽。他亮出獠牙，带着痛苦与悲哀，浅浅道一声：“对不起。”

寒风扑面而来，血的味道蔓延，刺激着这片领地上每一个躁动的灵魂。

为什么？我想死的时候，总有人拉我离开深渊，我想活着的时候，总有人觊觎我的命。为什么？维克提姆站在原地，脱离控制的钛奥没入对面少年的心脏，血色染红了他的眼睛，菩优儿的尖叫声回荡在遥远的时空里。他又回到了那个与世隔绝的空间里，痛苦，悲伤，绝望，愤怒，所有的负面情感一起发酵，酝酿一场震撼的迸发。

此时，一双微凉的手搭上肩膀，耳边呢喃最后的嘱托：“拜托你照顾好菩优儿，快走……”

赛雷特没了力气，缓缓滑落到地上，每一声咳嗽都带着猩红的血，在眼前溅出引入地狱的花。“同样是为了生存，有人选择了沉默，有人选择了抗争。”赛雷特微笑着看向湛蓝的天空，“哪一种选择付出的代价更加沉重呢……”

藏青色的头发像一团灼灼燃烧的火焰，远远地留在了天地交界处，继续艰难地灼烧。

维克提姆，你相信命运吗？我觉得，名字，已经决定了一生的宿命。

绿色的钛奥阻断这条没有尽头的路，成为最后的屏障。司准志不屑地看一眼抱着菩优儿逃走的维克提姆，伸手拎起奄奄一息的赛雷特，“真没用，老大看人的眼光越来越差劲，一个两个都是废物。”蓦地，手掌从少年的后背探出，揉捏着柔软的心脏，淋漓了一地赤血。

佛柚赦思面无表情，冷漠地开口，“真麻烦，还以为能借机除掉瑟舞看中的那小子。”

司准志冷冷一笑，“老大可是对他给予厚望，本来要处决的就是赛雷特一个人，现在的结果应该是皆大欢喜。”

“切！”佛柚赦思轻嗤，“还要看他是否值得给予厚望，若是不值得，那就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