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眼底迷雾

守在门口的两名学生会成员忍不住笑出声来，赶紧憋住，偷偷看一眼沝沐男爵，然后憋红了脸，没敢再笑。

戴斯莫名其妙地看了看他们，他是很认真地在关心沝沐的家境，虽然有些难为情罢了。不过细想一下，他就懊悔自己的莽撞了。沝沐是王爵的后代，将来继承爵位，就是帝国举足轻重的王爵，就算破产，也不会落魄，更不会去偷一幅画了。

戴斯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心里默念沝沐没将他的话听进去。

“挂画的丢失，我是举报者。”沝沐安稳地坐在狭小的空间里，坦诚相告。

听沝沐这样一说，戴斯就不懂了，“为什么？你怀疑我是偷画的……”看见沝沐含笑的眼，戴斯脑中有惊雷炸响。他忽然沉默，悄悄凑过去一点，低声说起悄悄话。

门外的学生会成员对他们俩眼下的和谐感到由衷的欣慰，只是听不清他们的对话，平白好奇。

得到沝沐肯定的回答，戴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便安心坐回座位上，不再辩解偷画的事情。只是每每无意间抬头，总能看见沝沐直视他的眼神，戴斯稍微有些别扭地侧了侧身体。然而沝沐的视线始终追随着他，那不仅仅有关心爱护的意味，还有探究审视的含义，令戴斯感到心慌。于是平静的心再度变成坐立难安的状态，戴斯忍不住要问他在看什么，恰好戈武回来了。

戈武颇为严肃地瞪了一眼沝沐，跟在他身后的搜查房间的学生也诧异地看向他。半晌，戈武才开口说道：“是清洁工不小心弄掉了挂画，收到储藏室去了。”

“是么，那就好。”

安然坐定的两人都反应平淡，明显预料之中的样子。戈武挥手让其他人回避，然后不解地问沝沐：“你为什么要举报自己和戴斯偷画？这是恶作剧吗？”

沝沐朝外面看了一眼，很安静，唯有叶落的声音。他沉思片刻，回道：“其实这件事情你应该表扬我，一个挺身而出坚守正义的学生，不顾身份地位，勇敢地举报自己，和他的室友。”

似乎说得很有道理，但是戈武一眼识破他的真实目的，“你在拖延时间？”沝沐不置可否，戈武猛然清醒过来，“你是不是在谋划什么事情？”

“我无意隐瞒，因为你最后都会知道，我只是懒得说。”沝沐站起身来，走出隔离间，修长的腿终于得到舒服的伸展。

戈武深知沝沐非池中之物，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深藏极强的目的性，这一场看似闹剧般的乌龙事件，大概只是表象，那藏在底下的是什么呢？

不待细思，原本应该在会议厅组织学生体检的一名组织部成员飞奔着跑来，气喘吁吁地对戈武说道：“会长大人，体检出事了！”

“体检能出什么事？大不了查出几个感染者，来了那么多T部队人员，还能束手无策？”戈武看一眼平静如常的沝沐，镇定自若地对喘粗气的学生说道。

“医生当场检查出柏丽女爵是感染者，柏丽女爵坚决否认，场面失控，大家各执一词，娜艾思伯爵很生气，命令学园保安队将外来人员全部驱逐出去，便与T部队打起来了。邦妮助理让我们不要参与，只保护学生撤离。”

会议厅的的景象会如何混乱，戈武已经完全可以猜到了，他没想到事故的导火索在检察人员一方，今天的闹剧真是一出接着一出。“这出戏，很精彩。”戈武面无表情地说完这句话，便往会议厅赶去。

沝沐默不作声，只是轻轻一笑，目送他们所有人急匆匆地离去。

虽然沝沐笑得洒脱，但戴斯还是不无担心，“学园都乱套了，真的没关系吗？”

沝沐敛起笑意，眼中的深紫氤氲成深沉的迷雾，如一场秋雨将至，寒凉先彻骨。无论沝沐呈现出怎样的表情，底色一直都没有改变过，从第一眼，到每一眼，戴斯看得仔细，那是犹如旧城墙上斑驳的岁月痕迹一般的忧愁与哀伤，最不应该出现在一个未来可期的高级贵族子弟身上的色彩，却笼罩了沝沐。他和别的贵族不一样，他的眼中有怜悯，也有尊重，还有不易察觉的杀气，相处越久，戴斯就越发觉得，沝沐看上去只有温润优雅的一面，可是在此之下，他其实千变万化，只不过他善于隐藏。

也许就是这样一种神秘的魅力，才如此吸引人去靠近。戴斯每回想起福瑞德姆对沝沐的评价，就深深感觉到沝沐是无法被彻底了解的。福瑞德姆说他是被沝沐利用的棋子，可是自相遇以来，沝沐都在保护他。要说沝沐没有任何私心，可是他的确在谋划不能为人所知的秘密。或许就是这般的多面化，才会让他眼中的那片充满悲伤的迷雾从未被看穿过。

心中一动，戴斯脱口而出：“无论你做的对还是错，总会有人支持你。”

“你愿意支持我吗？”

“我当然支持你，可是我一无所有，帮不到你。”戴斯试图打破冷场，干笑几声，“可以做午饭了呢，想吃什么？”

“拉面，大碗，加很多牛肉。先来杯蜂蜜茶。”

不等沝沐回答，一道声音插进来。密斯毫不见外地下单，然后捂着头脸色苍白地坐到旁边的躺椅上。

“你没事吧？”戴斯见他不舒服，急忙端来蜂蜜茶，关切地问道。

“为什么你们躲在这么清静的地方，我却要在会议厅忍受不堪入耳的噪音？”密斯抱怨道，“我的耳朵还在嗡嗡响，你说的话都有回音。”

“前面情况如何？”沝沐接过戴斯递过来的蜂蜜茶，还没沾到嘴边就被密斯中途截住，送到他自己嘴里去了。

连喝两杯蜂蜜茶，密斯才长舒一口气，摇了摇脑袋，耳根子清静了，思绪也回来了。“迈得曼给手底下的人一份秘密名单，只是他不知道名单上加了柏丽女爵的名字，柏丽女爵就被当做异……感染者，她那个性子，自然是绝对不依的，更何况她母亲也在场，有人给她撑腰，她当众甩了医生两巴掌，言辞激烈地质疑他们的专业水平。所幸娜艾思伯爵有点脑子，觉得迈得曼有问题，下令赶走他们，不过T部队也不是吃素的，双方就起了争执。幸亏戈武那家伙训练出来的学生会有点眼力见，要不然我就要被那群娇滴滴的小姐们吵死了。”

在柏丽刚要被扣押的时候，在座位上的学生们就察觉事情不对劲了。柏丽怒不可遏地打完人后，柏丽的小跟班阿芙拉立即跳出来，指着医生的鼻子斥责道：“你可知这位女爵是校长娜艾思大人的女儿，你竟然说女爵大人是感染者，你想死吗！”她的嗓门又细又尖，直接引来了迈得曼。

“怎么回事？”迈得曼从车厢里走出来，这次体检虽然由他全权负责，但是他有自己的计划，本不打算露面，无奈会议厅里的学生全都拒绝体检，并且人身攻击他们的医护人员。

“名单上有叫柏丽的女生，会不会是重名了？”那名挨打的年轻医生唯唯诺诺地说道。

迈得曼当即瞪眼，“放屁！谁敢跟女爵重名！”

娜艾思也紧随其后，柏丽一见到母亲，立刻委屈地扑到她怀里哭个不停。无论迈得曼如何解释，如何道歉，娜艾思已经被惹恼，她直接命令保安队轰人。T部队领头的是一名刚提拔上来的副指挥，年轻气盛，不肯退让，双方便一发不可收拾。

T部队毕竟经历过战场上的杀戮，动起手来都是见血的。娜艾思见局势对自己一方不利，立即启动学园自保条令，所有学生躲进宿舍，封锁大门，并发出求救信号。

艳丽的红色在阴沉的天空中骤然亮起，犹如一朵血色的花盛开在星岚的土地上，惊扰了整个国度，与嘉南市毗邻的帝都最先反应过来，翌日，数十架宫廷马车齐齐驶向这座最古老的学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