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东厂到访
陆云浩盯着那个一直在寻找的背影，脸色凝重了起来。不多时，码头工人利落的将立威票号运来的货物装上了船，再确认数目没错后，蓬船队悄无声息的开走了。
唐齐明对马三耳语了一阵，马三谦卑的点头哈腰，叫来了一个打手吩咐一番，随后跟着唐齐明上了一艘装饰豪华的船，向着海上的方向开去了。
扛工们四下散去，很快码头又恢复了往日夜间的宁静，只听到江流水声窸窸的响着。
陆云浩和秦克绝不约而同的缓缓合上各自面前的窗子，将仅有的一点点月光拒之窗外，屋内霎时黑的不见五指。
黑暗中，秦克绝突然出了声，“少爷，你不觉得奇怪吗？”
“嗯？”，陆云浩的眼睛很快适应了这黑暗，房间内各物什的轮廓逐渐浮现在他眼前，“什么奇怪？”
秦克绝没有挪动身子，沉声说，“十方码头与官府素有生意往来，运送军需物资也是正常的事情，为何要搞的如此神神秘秘的，就算是兵器粮草以次充好至少也要拆开检视了才能知道，唐齐明如此谨慎难道不可疑吗？”
“是啊，光明正大的生意做的太过谨慎反而显得有鬼了，邓三思死后唐齐明居然破天荒的现身亲自监督，这难道不是在故意提升他人的疑惑吗？”，陆云浩心里这样想着，嘴上说道，
“军粮和军需都是立威票号统一购置，由十方码头和万里镖局共同承运的，一个走陆路一个走水路，也说不定是为了体现自己重视，有朝一日将万里镖局的那部分也抢来自己做”
“这更不对劲了”，秦克绝缓缓起身站定，黑暗中陆云浩只能看见他挺直的身躯轮廓，“军需物资是打仗的必备后勤，岂有分开送的道理？如果两边行进速度不一样，抗倭军一次只能接到一半的物资，如果此时再有战斗打响，岂不危险？”
陆云浩挪动脚步走向门口，秦克绝缓缓跟了上来，推开客房门前陆云浩轻轻地说，“黄四已经跟万里镖局的押送队去了，等他回来就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猫腻了”
六月初三
东厂杭州司毫无预兆的突然造访了十方码头，要求由水路押运一批东西到京师去。
码头管事的人只剩下了高润，他略显诚惶诚恐的接待了东厂的人，陆云浩见势急忙回到了次楼的最高层，将也欲出门的张不归摁回了房间内。
轻轻掀起一扇窗子，码头广场尽收眼底，陆云浩盯着码头上的一队官差打扮的人，为首的看起来像是东厂杭州司掌印太监下的一个头目。
他说话是太监的一贯语调，声音尖利而不男不女，此时正颐指气使的对着面前俯身拱手的高润指指点点。码头上的扛工自然知道这声音是什么人才能发出的，此时都噤若寒蝉，完全没有了茶余饭后凑在一起说起东厂太监时嘲笑其没有根的肆意。
“陆兄，我们会不会是暴露了”，张不归声音有些虚。
陆云浩微微点头，“按最坏打算想，那晚李八一被抓了活口，供出了我们，身份自然是暴露，按照最好的想，李八一被当场杀死，你我逃脱，但要想知道李八一的身份不是什么难事，我们还是一个暴露，所以不管怎么想，从不登门的东厂此时出现，和我们定有关系”
张不归的恐惧顺着心口在全身蔓延开来，一股麻木感迅速占领了他的四肢，脉搏都变的凌乱的起起伏伏，“那……怎么办？”
陆云浩却好像毫不担心，“你看，他们来是打着生意的旗号，不是抓人，说明他们也没有确凿的证据，此番前来只怕是来探听的，只要我们不暴露，问题就不大”
约莫两颗刻钟，一只小船从海上的方向而来开进码头，马三慌慌张张的从船上跳下来，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东厂人面前，赔上一脸顺从的笑容，弯腰拱手自我介绍，
“小人马三，码头总事，请问大人您怎么称呼？”
为首的太监趾高气昂，不屑的用鼻孔看了马三一眼，轻哼道，“东厂杭州司役长钱二宝”
马三缓慢行礼，“钱役长，久仰久仰，还请到码头主楼二楼品茶歇息，我们马上为您装好货物开出漕牌”
张不归在次楼的屋顶听的直皱眉，“陆兄，这役长是干什么的？”
陆云浩全神贯注的盯着钱二宝摇头扭腚的随着马三的引路到对面主楼二楼去了，下意识的就脱口而出，“京师东厂下属三司，侦查司监守司探眼司，一司之主称为役长，东厂各地分司为京师东厂下属，都只有一个役长，可以视为各地各司仅次于掌印太监下的二号人物”
张不归好像懂了似的点点头，但猛然意识到有点奇怪，“诶？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陆云浩心里一惊，但很快镇定下来，“我家乡蓟州离京师很近，附近的村落有不少男子走投无路都净身进了宫，有的就进了东厂，四处抓人行动好不威风，这成了部分村落的光荣，天天大肆宣扬，自然也知道这官职的大小”
张不归噗嗤笑出了声，“真是穷出来的，挨了一刀没了根还成了家乡的骄傲”
陆云浩陪着一起笑着，心里却在打鼓道好险。
钱二宝走上了对面二楼，二楼有个露台，此时已经备好了凉棚摇椅和上好的茶水，钱二宝毫不客气的坐上去摇摇晃晃，端起茶碗细细抿着。
马三侍候在一旁，时不时装装样子的对着楼下搬货的扛工大吼“搞快点！眼瞎了？这么慢是不想吃午饭了吗？”
钱二宝坐在那，眼睛可不老实，滴溜溜的环视整个码头，那行为不像是好奇，像是在刻意的探查地形。
一个账房满头大汗的急奔上楼，颤颤巍巍的用双手捧上一个红色的小牌牌，
“三爷，漕牌在此，已经开好了”
陆云浩隔得远，看不清他手中的小牌子，疑惑的问张不归，“那是什么？”
张不归笑答，“码头给一般的商贾运送货物只要开出漕票作为留底就可以了，但是官府的东西或者大户们极其贵重的物品运送需要开出漕牌，待物品运送到地，由收货人开出接收物品点收完毕以及无损伤的书面信，我们码头拿到带回的书面信以此去换回客人手中的漕牌，以证明货物已经安全的按照要求送到”
“原来如此，原来这漕运还这么麻烦”
张不归轻笑，“你以为呢，这码头面上风光，早年间可没少出事，覆船、强盗打劫、物品缺失比比皆是，就因为这个唐爷开始实行漕牌制，才挽回了一拨老主顾的信任，不然这码头只怕是早就开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