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炎热的气温才刚刚下降一丁点儿，时光的白马就驮着人们进入了九月。“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对于真正经过高考考验的莘莘学子们来讲，“七月流火”并不是“天气转凉，火星滑落”，而是“火焰四射，凤凰涅槃”，冲破十数年的寒窗之苦，在秋色满天地、收获遍人间的九月，背着家人缝制的寒衣，告别故乡，走向更远的地方。
站在西北农业大学的门口，仰望着高大宏伟的校门，姚晓雨心中充满了新奇和激动。这个性格要强的姑娘，终于凭借自己的努力，在高二年级参加高考并且一举成功，当然陪伴她一路勤奋一路辛苦也一起取得成功的还有她的好朋友李百灵，她被西北农业大学所录取，而李百灵则考入了同样位于咸阳地区的陕西中医学院。只是姚满财在欣喜之余，并不十分赞成报考这所4年前才更换校名的农业类大学，他说这学校刚刚由学院升格为大学，历史不长不说，作为农民子弟，既然跳出了农门，就应该上一些其他类的院校，不要再和农业打交道，因为庄稼不好伺候，农民太辛苦了。
从来都有自己想法的姚晓雨却不这么认为，虽然她从小也跟着姐姐经常去地里干农活，但逐渐长大的她对祖祖辈辈从事的这个行业有着一个完全不同于父亲的认识。她说：农业，是国民经济的基础，是历史最悠久的职业，也是最有发展前景的产业，连***都说，农业生产是我们经济建设工作的第一位。中国的农民之所以现在这么辛苦，是因为中国的农业还没有步入现代化，真正的农业也就是将来的农业应该不光给人们带来物质食粮，还会带来精神食粮，就像古希腊学者色诺芬所说的那样——从事农业在某种意义上是一种享乐，也是一个自由民所能做的增加财产和锻炼身体的手段。
姚晓雨知道高小毕业的父亲一时半会是不会弄明白她所说的这些“高深”理论，但她却深信不疑自己的正确，除去她听说农业类院校学费较低但生活补助却挺高之外，更主要的是她觉得不能再像姐姐一样任凭别人安排自己的命运，她必须要活出一个真正的自我。
开学的日子是9月18日，而14日正好是阴历八月十五中秋节，姐姐姚晓云在13日中午回娘家给父母送节礼了。王伟没有用摩托车送她，姚晓云自己骑着自行车过来的，她说下午没有课，就请了半天的假，明天一大早再去学校。在金井的大街上买了四样礼：一吊瘦猪肉、一条红豆香烟、两瓶汾阳王酒、两包福同惠月饼，另外还给姚晓雨买了一些衣服和日常用品。
吃过中午饭，姐妹两个回到姚晓雨的房间。姚晓云拿出一条蓝白相间的连衣裙说：“小雨，你试一下，这是我专门从运城购物中心买的，你现在都长成大姑娘了，不知道合不合你身？”
姚晓雨把姐姐买的东西从袋子里面取了出来，怎么说呢，毛巾、香皂、牙膏、牙刷，还有胸罩和卫生带……哎，也只有姐姐才能想到给她买这些女孩家用的必需品，现在城里面的女生都普遍使用了，但奶奶和母亲一辈子那见过这些东西，更别说能为她准备了。姐姐还悄悄塞给她200块钱，是那种去年才发行的有着四大伟人头像的百元版，崭新齐整的，显然是专门在银行里兑换的。姚晓雨听父亲说过，民办教师每个月也就挣个6、70块钱，姐姐为给她准备今天这些要积攒多少月的工资呀！
姚晓雨的个头已经赶上姐姐了，她身材瘦一些，穿上连衣裙更显得亭亭玉立，站在地上对着墙上镜子原地旋转了一下，长发飘舞，裙裾飞扬，连姚晓云都看得呆了。她惊叹不已，喃喃地说：“小雨，你太漂亮了！”她抚摸着妹妹的肩头，轻轻地说，“大学肯定和高中不一样。大学里的学习轻松了，女孩子就有时间妆扮了，应该可以光明正大地谈恋爱了，你要努力，到时候给咱家领回一个好好的女婿。”说到最后一句时，姚晓雨隐隐能听出姐姐的话语中透出一股淡淡的忧伤。
把新买的东西拾掇好，姚晓云提议到姚暹渠上转转，她说好长时间都没有去过那上面了，现在又是酸枣透红的时节，她想吃酸枣了，而且可以多摘一些给晓雨去大学时带上，大学里面肯定没有这些野生的好吃的美味。姚晓雨说，对呀，那里可是农业大学呀，咱就把姚暹渠上绿色环保无污染的特产带过去，让她们也见识一下运城的酸枣。
午后的太阳还是比较厉害的，尽管姚暹渠上绿树葱茏，姐妹俩还是戴了草帽，穿了长袖。渠上地势高，南风越过中条山，跨过盐池湖水，带来丝丝的凉意，但是知了还是不满足，躲在浓密的枝叶间扯着嗓子一个劲地喊叫热，五颜六色各种各样的鸟儿们却是不怕，不时地从树丛间掠出，在湛蓝的天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或是对着太阳笔直地就冲了上去。
时光流梭，眼前的一切似乎都还依旧未变，但两个伶伶仃仃、相依为命的小姑娘却已经长大了，还有那个男孩子，三年前的那个男孩子，他现在又是怎么样了呢？
关于赵洋，姚晓雨只听李百灵说他和王红雷分数都达线了，但具体能上哪个大学却是不知道的。她反复思索着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姐姐。赵洋上大学了，要去远方了，而姐姐已嫁作他人妇，注定和赵洋会成为生活在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姐姐这次冒热非要上姚暹渠，是确实想吃酸枣了，还是想寻找一些什么呢？
“哎，小雨，你没听百灵说，今年解州高中考得怎么样？”姚晓云折下几条柳枝，编成一个圆圈，又摘了几朵小花镶嵌在上面，就成了一个漂亮的花环。
终于步入真正的主题了，姚晓雨咬了一下唇，回头看着姐姐，嘴角绽放出一丝调皮的笑，“姐，你直接问我赵洋考得怎么样不就得了？解中其他人考得咋样我也不可能知道，百灵就只给我说了王红雷和赵洋的成绩。王红雷就是厉害，解州中学的状元，495分，赵洋嘛，就有点……”
“呀！这死女，赶紧说嘛，还卖什么关子？”姚晓云脸庞一下红了，鼻尖都紧张地沁出了一层汗珠。
姚晓雨故意叹了一口气，嘟着嘴说：“嚷我干嘛，高考卷子又不是我批的，我想给谁多少分就给谁多少分？何况人家是文科我是理科。”
“哎呀，你不要打岔嘛，赶紧给我说他考得咋样？有点什么？是不是……”姚晓云一着急，眼睛都有些红了，抓妹妹胳膊的手也不禁用了一下力。
“啊！好姐呢，你使那么大的劲干嘛？”姚晓雨叫了一声，嗔笑着握住姐姐肩头，“我才是你的亲妹妹呢，看把你着急的！我又没有说赵洋他考得不好，我只是说他的分数有些低，但也达线了，476，全校第二呢！”
“是吗？真的！你不是骗我吧？”姚晓云一下子破涕为笑了，但两颗晶莹的泪珠还是涌出眼眶滚落下脸颊，她长舒了一口气，抚了一下胸口，“你要把我急死了呢！”
“哎，好我的亲姐呀！”姚晓雨叹了一口气，“人家这一考上大学，也许就会去很远的地方，这一辈子还不知道有没有再见面的机会呢？”
“我知道的。”姚晓云面朝着东北，那是赵洋家的方向，她的眼中盈满了欢喜，她眺望着远处隐隐约约的村庄，喃喃说道：“从我退学的那天开始，我和他就是两条道上的人了。但我还是希望他能考上大学，去大城市，有一个好的工作，有一个好的将来。因为，他是一个好人。”她转向晓雨，继续说，“好人就应该有好报的！你说是吗？”
“嗯，是的。姐！”姚晓雨使劲地点了点头，姐姐退学的时候她刚到城里上高一，不多回家，内幕详情她并不知晓，从小家里发生的事情她都很少去探究原因，因为她知道即使弄清了原因她也没有能力去改变，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学习，用知识来增强掌握命运的能力。但作为自小在一起长大的姊妹，姐姐的心思她多多少少还是洞悉一些的，可是姐姐毕竟已经嫁人了，而赵洋却成为了一名大学生，他脚下的路将会更长更宽。大学，是沟通校园和社会的桥梁，步入大学，意味着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至于遥远的未来，谁又能说得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