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南方的北方（二十四）
北方把丸子在碗里转了几圈，让其均匀的沾到调料。然后他用筷子轻轻夹起丸子，送到了口中。
一秒之后，整个丸子在北方的口中爆掉了，包心的油汁充斥在北方味蕾的每一个角落。
上次吃到这么美味的东西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北方都记不清楚了。
没办法，谁让家里一直都是吃的大锅菜呢。
……
分食过丸子，也就没什么可以吃的东西了。一家人连锅底都没放过，若不是底料里有杂七杂八的香料，怕是连刷锅都省了。
饭后自然是爸爸休息，北方和妈妈收拾。
“妈，还有两天就过年了。我们过年干点什么？”北方在洗碗的时候嘴自然是闲下来的。
妈妈还沉浸在火锅的喜悦中，乐呵呵的说道：“干什么都好，别花钱就行。”
北方有些无语了，现在还有不花钱的东西吗？
你只要活着，就得想办法为下顿饭努力。
母子两人还正在收拾的时候，床上的父亲站了起来。披上了外套，径直的走向门外。
妈妈和北方自然是听到了动静，但却没有一人上前问去。因为他们都心知肚明，父亲是要到门口，吸烟去。
“妈，爸爸的烟瘾是不是大了啊？”见这两天父亲经常出门吸烟，北方不禁担心的问道。
妈妈则是摆出了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不用担心，没什么事儿。他自己心里有事儿，不想说，就让他多吸两口烟吧。”
北方点了点头没再追问下去。
两个人一起干活的时候。就没有那么累了。
不到十分钟，锅碗瓢盆，桌椅板凳，都收拾了干净。若不是屋里还充斥着火锅的香味，任谁都猜不到之前发生过的一切。
母亲收拾完，就好像脱力似的摊在了床上。
北方则是在屋里来回走动，坐立不安。
然后他突然站住了，像是突然接到了什么指令似的。他披上外套，转身向外走去。
透过过道看去，大门已经关上，没有看到父亲的影子。
他心里扬起了一丝不安，他也不明白是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住在房子里了，吃上了好吃的东西，却还没有在马路边住的舒服。
走过通道，北方打开大门向外看去。
果然，心里的不安都是有预兆的。目力所及之处并没有父亲的身影。
虽然说，父亲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用不着他这种刚成年的孩子来担心。
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但是，长辈外出时，晚辈何尝不担心呢。更何况是这种一声不响的离开。
北方也不知道父亲去了哪里。于是他就想到侦探小说里常常写到的一种方法——
模仿调查者的身份，习惯，来确认调查者的内心。
北方站在原地开始模仿父亲的内心活动，然后就可以知道父亲去哪里了。
尝试了三分钟之后，他放弃了。他没有受过父亲受过的苦，他不能体会父亲对家里的爱，他甚至连父亲的身高，体重都想象不出来。
书里都特么是骗人的！
北方突然就崩溃了，读了那么些年书，没用也就算了。
自己才出来生活了多久？竟然连父亲的脸都记不清楚了了。明明刚才吃饭的时候还在一起来着。
人总是奇怪的，有时候会被一首歌，一句话触及到内心。甚至会被张照片，一片树叶弄到痛哭流涕。
最终北方哪都没去，就坐在大门前的长椅上。
一个人，
双手托腮，
静静的发呆。
……
“你坐在这干什么？”一句突如其来的问候惊醒了走神的北方。
“啊？”
“我说，你坐在这干什么？”那人又重复了一遍，这时北方才听了个真切。
北方抬头看了看面前的人。
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看到那人黑黝黝的面庞，满脸皱纹，还有一块一块坑坑洼洼的，应该是留下的疤痕。
这人若是年轻一些，疤痕少一些，再白一些，也是一俊俏迷人的人吧？
“没什么。我出来吹吹风。”北方没过脑子就随口吐出一句谎话来。
那人呵呵一笑，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傻孩子，哪有冬天出来吹风的，赶紧回屋去吧。”
北方听了一动没动，面带沮丧的问道：“爸，你刚才去哪了？”
“就随便转了转。”父亲仰头望天，不知道在看什么。
北方看着面前的父亲，挪了挪屁股，腾出一大片空位。
“爸，咱们坐下聊聊吧。”他顺势指了指刚挪出来的空位。
父亲听到之后，愣了一下。
最终，他还是坐在了北方的身旁。
北方低着头，用很沮丧的语气问：“爸，你到底干嘛去了？”
父亲则是抬头望天，一副波澜不惊的回答道：“就在这附近瞎转转。”
“是不是因为屋子里不能吸烟，你不开心了？”北方又问到。
父亲稍稍的思考了一下，才回复北方的问题。“说实话吧，有点。但是，也不至于很不开心吧。”
“那是为什么？”北方打算一问到底了。
“你还记得小村庄那个破屋子吗？”父亲又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烟，放在嘴边点燃，轻轻吸了一口。
北方看了过去，昨天才带回来的烟，已经没剩下几根了。
没等北方说话，父亲就从口里把烟吐了出来，换换说道：“那个房子，我住了二十年，和你爷爷奶奶一起。”
父亲又用力吸了一口烟，看了看身边的北方，轻轻的用手摸了摸他的头。
“你奶奶走的早，你可能都记不得她的样子。她走的时候，我都痛心的要死，不过，最少她还是安然下葬了。但是……你爷爷却……”说到这，父亲有些哽咽，北方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到他的眼角有两滴泪珠。
北方伸出手想要拍拍父亲的后背，可是他把手伸到了一半的时候就放下了。
他不明白父亲的悲伤，也不知道如何去安慰。他把微微抬起的头又深深的埋了下去，他就只打算做一个安静的听众。
“你爷爷，也就是我的父亲。连尸骨都没见到。那种天气，年轻人在山里也难撑过一夜，更何况是一个老人呢……”
北方听得出父亲的呜咽，他也能感觉的到，有水珠滴到了地上。
“我为什么要离开那个生我养我的小山村？可能是因为我太无情了吧？或者……那时的我，太年轻，不懂事……”
北方还是没忍住把头抬了起来，刚好看到父亲抬手抹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