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世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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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替父正名(1)

众人听了“白头雕”这番挑拨之言,许多正直之士都心生反感。然而也有一小半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跟着起哄道:“是啊,枪王是有功于江山社稷,可他给武林江湖,带来了许多祸患!”“他若霸占人家绝学,致使多少门派衰落难起,多少豪杰人亡名毁?这样的人也能作为楷模吗?”“不错!功是功,过是过,他罪孽深重,不可一笔勾销!”

与枪王有夺功之恨的三十七派,今日到场的纵非全数,也超过了一半。二十多派的高手聚集于此,无非是想枪王已逝,其传人武功有限,自己凭着卧薪尝胆的苦练,若胜得他一招半式,即可堂堂正正,要回本派武功的破解秘本。

可是俞崇仁一上来,就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称许明灯精忠报国,长年背负的都是“无端骂名”。群雄应和声中,他们也不好立刻就上恩仇擂台,唯有静观其变,等候时机,瞧瞧那传人品身手如何,有无破绽。

待见许清浊的武功,竟比小池尊者高出不少,还一番微言大义,赢得少林方丈赞许。三十七派这些人物,七八成已在胸中打起了退堂鼓。报仇索功无望,灰心之余,只有更加愤慨。

以往,这些人因为枪王或被逐出门派,或自外于江湖,或失面损功,固然处境凄凉,多少还能占着个理字。武林中提到他们,都会报以同情,指责枪王霸道凶狠,居心叵测。

而今枪王既得平反,他们似乎连这个理字都占不得了,憋屈万分,可想而知。所以让翟彦和一帮好事之徒煽动,直如一把烈火蹿到了火药桶上,大都随之叫嚣起来,宣泄心中不满。

有人大声喝道:“俞掌门,俞家这般包庇枪王,是铁了心和我三十七派作对吗?我黎铄第一个不服,便来领教阁下武功!”这人对自个儿武功充满自信,虽知比不了枪王之子,丝毫不怕“俞家五秀”。

他说者无心,却激起了三十七派同僚的共鸣,一个个都开始嚷着,要和俞崇仁打擂。自是找个借口,绕开武功奇高的许清浊,逼俞崇仁让步。若他迫于形势,以家主名义,命许清浊交出那些秘笈,那就再好不过了。

许清浊见俞崇仁一脸难色,显然犹豫不决,便道:“师伯,这是我父子的事,您不要出头。”他听翟彦阴阳怪气,心里早已不忿,再闻三十七派好手大闹,更是吃惊不已,没料三十七派众人,竟然带着这么大的怨气。

他暗暗寻思:“我本想和他们好好解释一通,姓翟的煽风点火,引起众怒,谁还听得进我半句言语?”抬眼看去,翟彦立于台边,捻须微笑,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态,气不打一处来,心叫:“先把这老家伙料理了!”

他足尖一点,身形忽移,左手拿枪于背,右手一探,抓向翟彦的胸口。翟彦身为昆仑拳宗的大高手,武功甚是了得,突遭袭击,惊而不乱,稍退一步,右手捏拳横在胸前,左肘斜立右手背上,五指似张非张,蓄势待发。

此乃他生平绝学——“雕爪拿云式”,换一个人来,若不收招,定要被擒拿反攻,再吃他右拳一记弹打,跌下擂台。只是以许清浊的武功,自不会被他唬住停手,使出“群芳指”里的“春城飞花”,以指代剑刺去。

翟彦见他一指点来,大喜过望,手掌一拢,即要抓住他。许清浊手指一沉,不去刺他掌心,直接按上其脉门。翟彦一条左臂,真气顿溃,软绵绵耷拉下来,急忙右拳弹出,欲抢回局面。

许清浊不理这招,趁他右手绷直,胸膛大开,四指并伸,一把揪住他胸口,高举于顶,面朝台下,喝道:“你挑拨离间,胡说八道,为老不尊,哪有资格与天下英雄同台?”

翟彦四肢无力,让他举起身躯,抵抗不得,老脸丢尽,口中兀自大叫:“枪王只知仗着武功欺老凌弱,养出来的小崽子也是一模一样!”许清浊大怒,“清浊劲”一涌而出,将其喉舌震麻,又封了他的哑穴。

忽然之间,一道黑影逼近,两股劲风交叉而至,分攻许清浊腰际,似要围魏救赵。许清浊盛怒之下,哪容旁人来干扰?只觉对方藏有后势,索性以力破巧,左手铁枪从背后扫出,将后者连人带兵打飞了出去。

许清浊喝道:“下去吧!”右手一掷,翟彦给他重重砸到台底,倒在第一排桌席之前,穴道被点,口齿麻痹,说不了也动不得,脸涨得通红,浑身颤抖不止。附近宾客见识了许清浊的神功,知他痛恨此老,哪个敢去搀扶?

却听兵乓一响,西面又有重物坠地,人群中传来惊呼。许清浊余怒未消,微微侧目一望,忽然愣住,怒气烟消云散。原来刑连山半跪在台下,以手按心,似呕似喘,金银双钩散落一旁。

刑连山对翟彦的言行不以为然,可见三十七派中人遭擒,哪能坐视不管?当下挥使双钩,以拿手的绝招攻向许清浊。不防许清浊默运“阴符枪”,一枪扫到,力达千钧。他根本抵挡不住,拼尽浑身解数,才没摔个四仰八叉。

翟彦名声差劲,许清浊制服了他,群雄还觉得挺痛快。可“金银双钩”成名已久,武功不见得多厉害,一直被人称为大侠,连着一同狼狈跌台,许多好汉甚感过分。有人离座,把刑连山扶到自己的椅子上坐好。

许清浊意在惩戒翟彦,没有多想,迁怒失手,未给刑连山保留半点情面,心生懊悔,忙走到台沿,歉然道:“刑大侠,我不是有意......”正欲诚恳赔礼,刑连山推开旁人,已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惨笑一声,拾起自己的双钩,运足内力,相对一碰,金钩、银钩同时从中而断。他把手里的断钩也扔在地上,悲叹道:“‘仇家不到,避见故人’。而今仇家到了,我无力报仇,更没脸再见故人。诸位,告辞了!”

他摇了摇头,往院子大门走去,群雄知他言出必践,以后江湖上怕再也见不到这么一个人物了,不免叹息连连。却也有人瞧不惯他作态,冷笑道:“刑大侠恁地健忘?俞掌门说过,今日共结同盟,不管胜负如何,必得遵守盟约,不许退出。你当众离去,自觉个人荣辱,胜过了咱们的除魔大业吗?还是说,想令剑仙和俞家威严扫地?”

刑连山一呆,停下脚步,转向走至角落院墙前一张没坐满的桌子,面着墙壁坐下,对同桌客人视而不见,一言不发。众人知他既要履行约定,又要遵守才发的誓言,只得这样子,留在俞家不与其他人照面。

其实,他失落悲愤到了极点,就是想走,俞崇仁和花如何也不会阻止他。可他被人一激,如此折中,看似滑稽,可有良知的豪杰都笑不出来,不仅善良之辈暗暗嗟叹,许清浊也愈加自责。

在场的三十七派中人见状,俱生出兔死狐悲之心,怒火中烧。可情知难敌许清浊,贸然上台挑衅,落得和刑连山一个下场,那可比丢了性命还难堪,一时犹豫不决,互相把眼色使来使去,不敢轻举妄动。

有人发觉他们躁动不安,讥讽道:“嘿,刑大侠报仇不成,好歹极有骨气。其他三十七派的诸位,怎么都似哑了一般,闷不做声?方才的气势到哪儿去了?难不成只是放了几个响屁?”

几个三十七派的好手闻言大怒,簌簌站直了身子,将要抽刀拔剑,又被同伴按住了,铁青着脸重新坐下。许清浊大恼,瞪着说话那人,心道:“你再添油加醋,我代师父,治你个分裂盟约之罪!”

正生闷气,忽地眼前一花,擂台上已多了四人。四名少年男女分立擂台四角,目光如刺,牢牢地盯住了他。许清浊暗想:“到底有人禁不住激将!哎,这水越搅越浑了!”定睛一瞧,仔细打量四人。

只见东北角的少年浓眉大眼,高高胖胖,套了件脏兮兮的围兜,手里握着根长约一尺的大铁勺;西北角是个富家小姐打扮的少女,一身轻罗柔裳,右手捧着一匹光灿灿的绸子;东南角的女子,十八九岁,巧笑嫣然,媚态横生,怀抱一架铁琵琶;西南角则是个瘦小的清秀少年,不过十五六岁,低着脑袋,眼圈发红,浑身缟素,手握一柄柳叶刀。

这四个男女形象各异,贵贱有别,莫说许清浊一个都不认得,连在场群豪也摸不着头脑,纷纷猜测他们的来历。许清浊等了一会儿,久久未听四人开口,便拱手道:“敢问四位朋友高姓大名?”

四人与他同辈,若非擂台上遇见,他多半得称兄道姊,欲与之结交了。然而他们此刻登台,必为三十七派中人,本和枪王有仇,又受了妄人激怒,恐怕想活吞了自己,于是口气尽量平淡,又不失礼节。

那胖少年怀抱胳膊,鼻孔里蹿出两道热气,朗声道:“酱园刘香!”那富家小姐施着万福道:“染坊宁绣。”那手挥琵琶的美艳女子欠身道:“青楼水秋。”最后那少年声音哽咽,低声道:“棺铺柳枝......”

许清浊一一记住姓名,道:“你们上台来,是想......”刘香喝道:“报仇!”话音未落,铁勺朝着许清浊头顶砸去,看势头力道不小。许清浊忙举枪一格,叫道:“且慢!”

两名少女本就未动,柳枝拔刀将攻,闻言便即停步。刘香手上加力,压不下许清浊的枪杆,哈了一声,退开数尺,脸上重现倨傲,喝道:“有什么要说的?你不敢应战么?”

许清浊道:“还没请教几位的来历,与我养父有何怨隙。”刘香道:“我师父输给了你爹,我们不会再输给你!”许清浊道:“尊师是哪位前辈?”刘香冷笑道:“套什么近乎?他是南海剑派季冷光!”

许多人听到这儿,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那“寒光剑”季冷光是广州南海剑派长老,也曾败于枪王之手,并因为门派武学泄露,甘愿认罚,自断双手手筋,退出南海剑派,不知去向。

宁绣接着道:“家父是太湖帮宁怀聪。”众人又暗道:“啊,是‘染天红’宁财主的千金。”均知她父亲是苏州太湖帮第一高手,家族遍开染坊,与江宁织造来往甚密。他失利后,远离武林,做了一个安分守己的富家翁。

许清浊点了点头,目光转向那美艳女子水秋。水秋微笑道:“轮到奴家了么?”轻拨丝弦,道:“奴家学艺于丝竹社,略知吹拉弹唱。许公子一瞧就是风流雅士,还请多多指教呀。”

许清浊脸红道:“不敢,不敢,我就会吹一点笛子。”水秋娇笑道:“是吗?那咱们可得好好亲近了。”许清浊听她笑得娇媚,忽然惊醒她是敌人,忙收敛心神,撇过了脑袋。水秋瞧在眼里,笑得更欢了。

那瘦小少年柳枝等二人说罢,咬牙道:“家......先母是柳刀门掌门。”众人又惊又奇,大感兴趣,连声问道:“什么?你是‘柳仙姑’柳凝露的儿子?她几时去世的?你父亲是谁?你练的是柳刀么?”

柳枝甚是拘谨,闭口不答,眼圈愈发泛红。许清浊皱眉暗想:“这孩子着实可怜,大伙儿怎么为难他?”运足了内力,高声道:“几位都是来替长辈报仇的,我无法不应。你们是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