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俗事
“弟子王胤，拜见杨教（一声）授。”
不管心底是何主意，礼貌上的尊重还是要给，何况杨彪虽然看起来气量有些小，但他能够得到仕林推崇，可不只是因为背景的关系。
就以在“学堂”的名声来说，杨彪或许不是最会教授的一个，也不是最受欢迎最被学子们喜欢地，但却绝对是最为耐心的，若是来主动拜访请教他，他甚至可以花一整个晚上帮你讲解清楚。
虽然教学质量上，呃……只能说是一般。
“来了，那这之前，你是去了哪儿啊？”杨彪在幼子的搀扶下，半撑着身子，凝视着王胤。
“弟子……弟子有些私事……”
杨彪“嗤”了一声，摇了摇头，慢慢坐起身来，说道：“谋士一道，可不是天赋好，就能够成事儿地。就拿老夫自个儿来说，当年多少天赋比老夫更好的俊才，可他们真正成才的，才有几个？反倒是老夫，走到了如今这个位置。”
王胤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但还是微低着头，静静听下去。
“老夫也知道，你们年轻人，有些话不爱听，尤其是你呀，王承嗣，人人都夸你有天赋，又有王子师做父亲，那可真是了不得。呵……”即便不去看他的表情，王胤也听得出他语气中讥讽意味很浓，心里却是想着这“画风”才正常嘛，又听他继续说道：“可若是一个人呐，他不懂尊师重道，对待修炼、课业，也不甚认真，天赋再好又能如何？最终也不过泯然众人矣……汴梁赵宋的那王半山，写了一篇文章，叫《伤仲永》，不知承嗣，可曾听过？”
“弟子听过，弟子……知错……”王胤微微抬头，正看到杨彪眉头一皱。
随即他又哂笑一声，说道：“既有教训在前，为何明知故犯？”
“弟子甘愿认罚，不过……”
“嗯？”
“弟子方才从我父亲那里过来，已经受了他一番教训，也深知自己之过，明天开始，就要与奉孝一道，去黄教授那儿帮忙，将功补过……”突然一阵巨大压力让他难再开口，他便干脆闭嘴不再多说，只是同样也目视着杨彪。
人小鬼大的杨修轻挑眉头，有些诧异面前这个印象中的木讷青年，竟然也会有这样一面。
杨彪心中却是微恼，他比杨修想得更多，王胤的反应虽然跟自己以往的了解不太一样，但这无疑显得更加聪明，干脆的承认自己错误，又拉出王允这张虎皮，却也不好说是刻意要压自己，尤其是他还提到了黄琬，是有心的么？
世人都知杨彪与黄琬乃是至交，如今黄琬负责先帝帝陵一事，这可未必是个好差事，尤其在董卓当道之时，很多时候黄琬需要靠自己个人人脉来解决问题，杨彪看重的不是这两个小子去帮忙，他们无足轻重，关键是此事乃是王允提出来，若是有他发声，那黄琬那边势必会轻松很多。
所以这是，那人在向自己示好，亦或者只是交换？
杨彪腰背挺直，深深望了王胤一眼，良久才挥了挥衣袖，有些烦躁道：“罢了，既然院首都已经定下，那老夫也不便闲话，你且下去吧。不过黄教授那边，可是大事，若是出了岔子，便是你父亲，也保不住你。”
“谢教授提醒，弟子定会注意，也会将此事告知奉孝。”
王胤立刻知道自己猜对了，王允的安排果然没有那么简单，尽管这是他灵光一闪才把握住，当然即便他没想到这一点，只要把黄琬这事跟杨彪一说，对方自然也会清楚，王允的目的也能够达到。
只是若只是为了帮自己两位弟子开脱，王胤觉得这又不仅仅是王允的意图。
或者，是因为曹操的事情本就是出自于他，所以出于愧疚想要弥补？
……
雒阳皇城东路，相国府大堂。
等到吕布拱手退出去，刚刚还在安慰着“我儿不必自责”的董卓立刻便骂道：“都是废物，一个宦竖子弟都抓不住，养他何用？”
好在他还算知道自己现在身体不适，没有再发力乱动，也没有摔杯捣瓶。
李儒苦笑道：“岳父就不能再等等？好在吾之前便在这里布下了隔音阵……”
董卓冷哼一声道：“废物便是废物，还不能说了？”
李儒虽然不同意，因为他知道吕布是个何等骄傲的人，不可能弄虚作假，他既然说在追击曹操的过程中先后遭遇了两伙人，那就必然是有两伙人阻挡他。
第一伙自然是谋士，也是李儒猜测当时在自己眼皮底下“偷渡”进入城内的谋士，但这并没有给他造成太多阻碍，大概也是因为实力确实不算很强的缘故，于是才有了李儒之后“看”到地，吕布追击上曹操的情景。
但就在他即将擒下对方的时候，却又杀出一个恶汉来，把他拦下了，见到那恶汉与吕布斗了个旗鼓相当，曹操在与对方互通过姓名之后，便干脆先走一步，结果后面吕布一时间也还是拿不下对方，就这么让曹操生生逃走。
那恶汉名为典韦，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山野人，谁知道他怎么一出来就认定吕布这边是坏人，要帮那曹操地。
但很显然，吕布奈何不得他，最终只能无功而返，董卓会恼怒，也是情有可原。
李儒叹了口气，决定不在这个没有意义的话题上纠缠，倒是看向了自己手上的那个巴掌大小、条纹古怪的圆盘。
董卓注意到他的眼神，问道：“文优这是，发现了什么？”
李儒摇了摇头，“来雒阳日子太短，那些谋士们儒尚未完全接触过，不过这法宝很可能是他们其中一人的，就是需要排查一番。”
董卓想了想，便说道：“何不让蔡伯喈来看看？”
李儒一想也行，相比于王允，他还是更愿意和蔡邕这种性情中人打交道。
董卓笑道：“那吾这便让人去请他过来，不过文优之前不是还说，那阻拦奉先的谋士似乎返回雒阳城里，文优想要对他们动手的时候，还有人出手阻拦么？”
这些事情李儒自然没有隐瞒董卓的必要，一一都说了，这时又皱眉道：“这都是儒的猜测，倒还做不得准。”
“以吾看，文优猜得倒很可能是真地。”董卓摆了摆手，冷笑道：“既然那‘七星宝刃’都出世了，那萧儋之是这暗中谋划，又有何奇怪？说不得，陈德恒那个老匹夫，也有参一手。”
李儒摇摇头，道：“此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儒又细想过，既然咱们能够想到的事情，以对方这番筹谋的心思，又怎么可能想不到，或许泄露出来的这些信息，都不过是故意误导。”
董卓道：“既如此那就先不说，待蔡伯喈来看过这东西再说。来人！”
……
“承嗣，怎地垂头丧气，你这又是从何而来？”
“嗯？”沉思被打断，王胤抬起头来，才发现刚好碰上了郭嘉，“奉孝，你怎地这么快就返来了？”
郭嘉眉头一皱，语气有些担忧道：“原本我正与父亲说起咱们这事，当然也是虚虚实实，然后正准备商议如何应对丢失‘云梦心盘’的说辞，不想就碰上董卓那边派人来召见父亲，父亲便直接把我赶出门了。”
王胤急道：“董卓那边，已经知道了？”
“这也正是我所担忧地，”郭嘉苦笑道：“哎，早知道就不拿出‘云梦心盘’来了，这是我父亲所有的法宝，雒阳城内可有不少人知道，说不定谁就跟那董卓告密了。”
王胤只能安慰道：“伯父素有急智，或许能想到应对的办法呢。”
“希望如此吧……”郭嘉点点头，叹了口气，又问道：“对了还没说你这是从何而来，看着不像是学舍那边。”
“方才我去见了杨教授……”
“呃，他不是……”郭嘉指了指那头又王胤，意思很明显。
王胤摇摇头：“此事其实早就在我父亲的安排之中，所以顺利通过，我倒也没被怎么刁难。不过如此一来，去黄教授那边帮忙的事情，可不能拖着了。”
郭嘉讪笑道：“承嗣你这，可真是了解嘉的心思啊。”
王胤失笑，说道：“这或许也在我那位父亲的算计之中呢？”
郭嘉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
等到了学舍，分开进了各自院子，王胤刚走进去就看到两个小厮眼巴巴的望着他，他笑着摇了摇头，两个少年顿时都如释重负的笑了出来。
尽管这两货头脑不够灵活、办事也不太靠谱，但却又难得的重心，毕竟是从小就跟他一块长大的体己人，其实还是值得信任地。
而另一边那小女孩正在逗猫，听到他们笑声才回过头来，看到王胤的身影也是展颜一笑。
小小年纪还未长开，脸上的疤痕也未完全消退，但却有了几分未来风华的雏形。
“都饿了吧，大雄、小夫，去膳房端些好吃的过来，今天开开胃，去去霉气。”
虽然不明白王胤到底要去什么“霉气”，但两个小厮还是高兴着领命而去。
嗯，“大雄”、“小夫”就是他俩的名字，王胤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