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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普兰特

在网吧凑合了一晚后,第二天一大早,李莎便乘坐早班公交车赶往村长女儿工作的地方。

两人相见过后不多详叙,村长的女儿便带李莎到了一家附近找工作的中介去安排工作,在交过300元中介费后,李莎得到了她来BJ的第一份工作——普兰特电子厂女工,中介安排了体检入职登记等等流程,完事后已经是中午时分,村长的女儿带着李莎到了招工中介旁边的一家山西面馆里各自要了一碗刀削面,吃过后,李莎匆匆跑去前台买了两人的单,离家前爸妈特意嘱咐过出门在外要有眼色,要多交朋友,吃点亏没什么......李莎按照家人叮嘱的那样做了。

从山西面馆出来,村长的女儿回到了自己工作的厂子里,李莎则拿着中介开出的入职证明到普兰特电子厂去报道了。

入职当天下午,李莎在舍管员的安排下办理了入住员工宿舍手续,交过80元床位费后领取了一床薄薄的似床垫似被子的军绿色丝绵被,舍管员告知房间号为302,她便预备抱着被子去宿舍放东西,舍管员又叫住她提醒到:“哦,进出宿舍时尽量小点声,里面还有上夜班的同事们在休息,你多注意哈!”李莎点点头抱着被子拖着箱子去找302宿舍了。

推门进入黑暗的员工宿舍时,李莎被吓了一跳,里面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整个宿舍里弥漫着一股说不上来味道混杂着女孩子们化妆品的味道窜到李莎的鼻子里,直刺激得她不由自主地打喷嚏。

李莎想起舍管员的提醒赶忙捂住嘴巴退了出来,待到调整好了才再次进入宿舍,里面依然很黑,李莎刚一迈腿就碰到了旁边的桌子发出了声响,李莎赶忙停了下来,听听宿舍里并无声响,于是回头摸着旁边的墙找寻电灯开关。开灯的一刹那,自己都被那光束晃到了,于是她赶忙蹑手蹑脚找到自己的床位放置东西。

狭小的宿舍里共有7张上下铺,对面排开,各自拉着纱帘,几乎均已住满,除了门口的一张上下铺上都堆满了杂物外,只有一张上铺空着,那就是李莎的床位。

李莎将厂子里发的那床薄薄的被子轻轻放在床铺上,然后将拉杆箱塞入硬板床下狭窄的空隙处,拿了钱包便预备离开,这时听得睡在她下铺的一个女孩似乎醒了,翻着身,然后撩开纱帘看了她一眼,李莎赶忙笑着预备打招呼,然而对方早已不耐烦地拉了帘子,翻身躺回去了。

李莎赶忙关了灯,跑出宿舍去附近的商店购置被子和洗漱用品,由于宿舍旁边的商店商品较贵,李莎又不愿意立马买完就回去那个令她压抑的宿舍,于是她便特意出了厂子去找附近较便宜的商店去了。

晚间大概晚间五六点钟的样子,李莎抱着一床厚厚的被子、粗制的四件套和散发着新塑料味的洗漱用具等等归来。此时,宿舍里已开了灯,有几个女孩已经在宿舍里走动说笑了,李莎这才放心地进入宿舍,低着头并未跟任何人打招呼,大家也当没看见她继续聊着。(我想当时如果李莎能主动跟大家打招呼,大概会让她的电子厂打工之路走的更顺一点儿吧!可惜她没有,因为羞怯,因为害怕,因为自卑......)住李莎下铺的女孩子还在睡着,李莎放下手里的东西预备轻手轻脚爬上自己的床位去铺床,然而这个床板和床管却吱呀乱响一气,整个床铺也摇晃得很厉害。这时,住下铺的姑娘没好气地大声抱怨道:“哎呀,能不能轻点啊?!看不见别人在睡觉吗?”

李莎赶忙探下头来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只见那姑娘理都不理她,自顾自地坐起来边整理衣服、被子边抱怨道:“什么破地方,一天天连个破觉都睡不好!”整理好后便拿着脸盆牙刷径自出门去大洗漱间了,随着重重的“呯”一声门响,呆愣住的李莎被震得不自觉打了个哆嗦。周边聊天的几个姑娘也不聊了,纷纷约着出去逛商店或去食堂吃晚饭。

李莎惴惴不安地面冲墙整理着自己的床铺,静静地听着下铺的姑娘进进出出地忙碌着,跟隔壁宿舍的女孩说笑着等等。李莎就一直反反复复地在床铺上整理着自己的被子,直等到下铺的姑娘九点钟去上夜班她才敢下床去洗漱。

等到倒班的同事回来也并未跟她打招呼,她也未跟对方打招呼,大家各自忙着自己的。洗漱过后有的在床上煲着电话粥,有的则拉着帘子眯着。李莎静静地躺在自己的床上等着新一天,新上班的日子到来。

第二天早上,早早醒来的李莎赶忙爬下床去洗漱,洗漱好后就在楼道内等着同事们醒来好一起上班去。值夜班清扫卫生间和楼道的大姐经过302门前时看见就问她为什么不进屋,她解释说怕开灯影响同事们休息。

那大姐好心提醒她起太早了,工厂里是9点倒9点12小时制的班,八点钟起床,八点半到食堂吃饭,九点钟去上班是刚好的。李莎全程笑着答应,这算是李莎从昨天入职普兰特电子厂到现在见到的第一张温和的笑脸,她感觉亲切,连连笑着点头道谢。大姐也是热情人,看小姑娘也着实老实就边收拾来及边跟李莎聊了起来,问了家乡等等诸多问题,攀谈下来,李莎才知道保洁大姐姓刘。刘大姐见她有点儿懦也是好心怕她受欺负,就给她支招怎么跟宿舍的女孩子们相处,李莎一再感激感谢,很快刘大姐收拾完了卫生就离开了。

没多久,宿舍灯亮了,上白班的女孩子们都起床预备上班了,开门见到李莎也都惊讶着笑笑跟她打个招呼便匆忙跑去洗漱间洗漱了,李莎觉得总算是“天晴了”。

同事们一通着急忙慌的洗漱过后,便带着李莎一同离开宿舍去厂子食堂就餐并上班了。一路上虽然不怎么跟李莎聊天,但偶尔看到她时目光也柔和了许多,算是接纳了这个伙伴了吧。

第一次进入到普兰特工厂食堂,李莎是惊讶的。整个食堂有近百平米,三面各有一排打饭窗口,此刻各处打饭窗口都排着长长的队伍,站在队尾只能看见打饭师傅们的白色厨师帽不停地晃动着。

再看厅堂中间内,是一排排擦拭干净,排列整齐的桌椅,此刻正坐着零零散散三五成群吃饭的青年男女们,他们面前的银白色铜餐盘有着不同程度吃残了的食物依然无比诱惑,整个食堂弥漫着饭香味和人们嘈杂喧闹的交谈声,收拾卫生的阿姨们则盘旋在各个吃过离开后的餐桌上及时清理餐余垃圾,陆陆续续有吃完饭的人端着餐盘送到口一个大池子里,而后默默嘴吧离去......

排到李莎打饭时,隔着有机玻璃罩出现在她眼前的是成堆成堆码在银白色方形深铜餐盆的包子、花卷、菱形切块葱花饼、短长方形切块油条、蛋炒饭、鸡蛋、牛奶、豆浆、粥和每日一样的水果——香蕉,每一个餐盆下面都有加热保温的器具保证着食物的每时每刻温热,有机玻璃罩上面摆着一摞摞的多格子铜餐盘,打饭师傅随手取了一个餐盘,隔着特制塑料半兜口罩问道:“要哪个?”另一只手里拿着的大夹子在各样食物前晃动着示意李莎点餐。“包子、粥......和鸡蛋”李莎低声地说,打饭师傅麻利地拿了她说的食物和水果放在她面前,李莎赶忙端了餐盘去找同宿舍的女孩子们,后面打饭的队伍依然排得很长。

吃过早饭后,李莎匆匆同室友们一起到了工厂里,粉刷得漆白的车间外墙每一间都印着大大的PLLAT英文标志,一间间车间厂房的布局高低起伏却整齐有型,所有的厂房外墙都是白色的,不同的车间有着不同的标识,整个工厂内齐整干净,四处弥散着浓浓刺鼻的味道。

李莎的室友们看过她的入职报道表后,指点着她进入了机壳抛光加工车间,经过门口的安检区后,到报到处排队投了入职表,报道员指导她到旁边工服间排队领取工服、工帽、鞋套等,然后再到隔壁诺大的更衣间内更换工服。

更衣间内新员工们交流着入职的喜悦,并迅速更换着工服。零零散散三五成群的老员工们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缓慢地更换着工服,不屑地看着这帮新来的菜鸟。有不知趣又想讨巧的新人上前凑趣问好,她们也只是看看并不理会。

工服也说不上是更换吧,就是在本身穿的衣服外面罩上一身统一的较薄的白色衣裤,然后是统一用同色的帽子将后面的头发全部包起来。

李莎罩上工服、工帽后到更衣镜前一看倒比自己本身打扮漂亮了几分,白色掐蝴蝶结的带帽檐工帽恰到好处地隔出她齐齐的刘海和漂亮的耳朵,掩藏了后面凌乱的头发,也衬托的脸颊越发粉嫩,眸子越发透亮好看。通身工服拉着身材线条,遮掩了她原本俗气的着装。总之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十二分。

更换好工服后的新人们再次回到报到处等待安排,排队的间隙,新人们都新奇地打眼观瞧着整个工厂,空旷宽大的工厂里满眼绿色,绿色的地毯、绿色的机器,然后是星星点点的“白人”,一排排的机器整齐地列队,似乎在隆重欢迎这些新人一样。

很快来了一拨人跟报道人员交谈过后,依次分批带着三三两两新人走。终于轮到李莎了,带她走的是一个胖胖的男孩子,只带走了她一个。

整个工厂里大概的工作流程是:每天更换好工服的员工们到自己工作的流水线前集合,由本线组长简单开会分派当天的工作,然后集体开工,由于繁忙的工作挤压的时间很紧,基本上开会也就是三五分钟的事。新人的加入一般不会做太多介绍,只是安排工位和大致讲解工作内容并让同线上下衔接的“老员工”当师傅带着干活就OK了。

懵懵懂懂的李莎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跟着刚好今天只缺一个人手的手机外壳加工五线组长赵腾来到五线上开始工作了。由于长相较为较为灵秀,初来乍到的李莎是很受同线同事欢迎的,尤其是组长赵腾,特地为大家介绍了她,还特地指派师傅好好带她,李莎笑着一一同大家打招呼,然后被安排上线打磨手机外壳毛刺。

六个人一条流水线,不同的人不同的分工,具体来说是负责同一个手机零件的不同部位的加工。李莎的这条线主要负责手机外壳的加工:压模机脱壳后机械手以每30秒一个的速度传输到流水线第一人负责查看机壳的完整和机壳大毛刺刮除,去除不完整机壳和大毛刺后放入流水线传送带机械传递至第二人负责机壳整壳毛边倒刺打磨,然后放入流水线机械传递至第三人用特殊工具去除机壳镜头及发声孔部位细小毛刺然后流水线机械传输至第四人嵌入摄像镜头后流水线机械传输至第五人刮贴品牌logo帖后流水线机械传输至最后一人装箱送检,一般最后的送检人都是组长。整条流水线的工作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基本上就是机械的熟练操作,但最关键的就是工作的速度,流水线上一个环节的人员慢了,就会拖着整条线的速度,而开头传递机壳的机械手是保持恒定的速度传输机壳的,因此一个人的拖延就会积压整条线的工作。

初开工的李莎被安排的工作是去除机壳镜头和发声孔部位的毛刺,精细的打磨条入孔打磨即可。本来组长赵腾以为李莎灵秀聪明看看也就知道差不多,况且工活简单,上手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所以并未多加培训。同线同事们也都不以为然,于是都预备着开始大家新一天枯燥繁忙的工作。而李莎也觉得一切都很新鲜、很兴奋。

可开工后才发现,李莎的速度根本跟不上。一个机壳到了她手上最起码要两三分钟才能完工,而前面的机壳则匀速地传递到她面前,等她手里的机壳打磨完重新放入流水线上时,她面前已经堆积了多个机壳,甚至有的她来不及从流水线上拿下来就干脆直接传输到了下一个人的手上,而带着毛刺的镜头孔根本无法嵌入镜头,这使得全线大为苦恼,起初上下衔接的师傅还教她怎么快速打磨,可后来也只能看着她面前堆积如山的机壳和她手忙脚乱的样子无奈和厌烦了。而厌烦难免就会引起重口气的催促,在她下手负责嵌镜头的姑娘尤其暴脾气,眼看着要么是一个个漏流到她手上带着毛刺难以下手嵌镜头的机壳,要么就是干等着李莎手里打磨好的机壳,发急生气就把到手的带毛刺机壳往地上扔。她这一举动吓得本就着急的李莎越发急得直冒汗,长长的睫毛都被浸湿,咸涩的汗水直浸得眼睛都睁不开,就用宽大的工服袖子擦拭,可汗水根本止不住,而她一边还担心着机壳会漏流到暴脾气姑娘的手里,就任凭汗水直淌,半眯着眼去拿流水线上的机壳。

这一折腾,哪里还来得及打磨机壳,到了后来她几乎就成了只顾从流水线上往下抢机壳了。组长见状赶紧跑到压模机前暂停了机械手的工作,整条机壳加工流水线瘫痪了,组长走到李莎面前问道:“没事吧?”李莎摇摇头继续拿起机壳打磨,而在她旁边狭窄的工作台上堆着高高的待加工机壳。

组长不得不耐着性子教她怎样快速打磨,包括拿打磨条的技巧和取放流水线上机壳的技巧等等,她明白后就反复练习,可还是速度很慢。整线就停机跟着李莎的练习清理线上积活。

至此,除了组长,全线同事都对她阴着脸,因为大家都明白,整条流水线一天的工作量是有定数的,忙不完就只能加班加点完工,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为这么一个新人的耽搁而延长自己本就繁累的工时。

而时间本身更是根本就不会跟谁讲情面,很快就到了吃午饭的时刻,李莎的面前还有一堆未清完的机壳,大家不约而同地起身去食堂,也不约而同地没有叫她一起去。李莎低着头一直不停地打磨着身边的机壳,似乎也忘记了吃饭这么一回事。

大约半个小时后,手头的机壳终于清完,而大家也都吃完饭说笑着回来了,上线后,所有人都把李莎当做透明人了,大家或清理着手头的积活,或闲聊,没人多看她一眼。而李莎此刻是多么期待有人能跟她说一句话,哪怕是打趣一句“哟,清完了哈?!”可是,没有。

不多久,午饭前就去送检机壳的组长回来了,看看大家和堆在嵌镜头女孩旁边的一堆机壳,没说一句话,走到压模机前启动了机械手的开关,机械手再次以30S每次的频率传递着机壳,整条流水线又开始流动起来,大家再次埋头忙碌,李莎的速度依然较慢,不过也基本能跟得上节奏了,偶尔有几个积压,不过由于整条线本身有积压,也供得上下手加工人员的工作,晚饭时分,嵌镜头姑娘旁边的积压机壳已经清完(加工完),而李莎旁边又有了一小堆积压,大家依然纷纷离开去吃饭。李莎照样没有去吃晚饭而是清理手头的积活。完工后,大家还未回来,李莎终于可以停下来歇息歇息了。

她坐在自己坐了一整天的工位上环顾着周边一台台此刻因吃饭才停工的零件加工机器和一条条流水线,觉得自己就好像置身于手机加工机械的海洋了;高处没有吊顶棚打天花板的厂房屋顶使得整个车间显得那样空旷,恒久亮着的白色电灯让这里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的颜色,只有白色,一片白;高高靠屋顶处的一排排的排风扇此刻吱扭吱扭地叫嚣着似乎在对咆哮了一整天的机器宣告最后的胜利;绿色的橡胶地毯和绿色的机器远远望着似乎要融为了一体,停工闪烁的红灯连成一线,像是刺在整个绿色大怪物脑袋里的一根根烧红了的钢针,暂时制服了这只怪兽稍事休息。

此刻,李莎感觉到自己口渴了,是啊,她已经一天没有喝水了,可是由于自己工作的积压,她也一整天都没有熟悉这里的环境,根本不知道到哪里去找水喝,能想到的是宿舍旁边的商店可以买水喝,但是现在出去肯定来不及了。可是此刻她实在是口渴难耐,于是她下了工位预备去找找周边有没有什么可以喝水的地方。

就在她慌忙出车间门口找水的路上,不知道是由于匆忙还是太过大意,她竟然没有注意到前面迎面走过来的人,径直就撞了上去。被撞的是一个长相清秀、戴着眼镜的瘦高男孩子,手里拎着一塑料袋面包、水和零食,被李莎这么一撞,身子打了个趔趄后使劲稳住了,手里的零食掉了一地。李莎则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男孩子有点生气,回头预备发火时才发现一个女孩子半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男孩子赶忙蹲下去看她,却发现她在低声地抽泣。

“你没事吧?”男孩子问到。

李莎遥遥头预备起来,男孩子赶忙扶她,接着又问道:“这么着急干嘛去?摔疼了吗?”李莎本来并没有摔多疼,只是一整天都憋着的委屈在摔倒的那一刻憋不住了就流泪了,而此刻男孩子的带点儿关心韵味的询问让她感觉心头一暖,她抹泪对男孩子笑笑说:“没事,我找水喝找得着急了点儿。”

男孩子弯腰捡起了自己的零食,听她说找水喝就把自己买的一瓶矿泉水递给她,李莎呆愣了一下,看着男孩子,赶忙摇摇头拒绝“哦,不、不,谢谢!”男孩子看着她笑笑,轻拧了一下瓶盖后把水塞给她便转身走了。李莎拿着那瓶矿泉水心里感动万分,打开后喝了一口觉得异常香甜,又一想刚刚自己撞到的男孩子好像并没有穿工服,便不禁好奇他是谁?来这里做什么?不过不等她多想,她眼前已经出现了陆陆续续吃完饭回来的同事们了,于是她赶忙匆匆往自己的流水线工位上赶去,到了工位坐定后大口地喝了几口水,这时同线的同事们已经回来亦没有同她说话,只是各顾各地忙着准备开工。

再次上线开工后,李莎的速度还是较慢,虽然跟得上流水线,却也偶尔还是会有积压,大家依然视她为透明人,甚至最后加班的时候有人直接当着她的面发出抱怨,李莎只是默默低头赶着自己手里的活。

晚间大约十点钟的时候,李莎所在的流水线终于完工了。大家在旁边倒班同事们异样的目光中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回去后,饥肠辘辘的李莎跑到宿舍旁边的商店买了一桶泡面,找值班的保洁大姐要了点热水,泡着她爱吃的小野鸡炖蘑菇泡面回宿舍了。

宿舍里上白班的女孩子们有的已经休息了,有的还在煲电话粥或玩游戏,而住在李莎下铺的姑娘今晚和明天休息,后天倒白班,此刻正坐在床铺上一边染着黑色脚指甲一边打着电话预约明天的吃、逛、玩。

李莎将泡面放在宿舍门边唯一的一张桌子上,尽管此时上面几乎已经摆满了姑娘们吃残了的零食和用过的化妆品,李莎还是找出了一点点空隙放了她的晚餐。

换好衣服后李莎开始享用自己的泡面,可是就在她刚吃了两口的时候,住在桌子旁边下铺床位的一位大姐拉开纱帘说话了:“哎呦,什么味道?这么难闻,大晚上的谁还在吃这种难闻的垃圾东西?”这位大姐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样子,眼圈深陷而微微发黑,一头小卷儿烫发,人很瘦。一脸嫌厌的表情探着脑袋质问到。

李莎赶忙赔笑解释道:“啊,不好意思姐,打扰到你了,我下午没吃饭,饿了吃个泡面!真不好意思啊!”

女人看看李莎,给了个大白眼后拉上自己的纱帘,嘟囔道:“我最烦这种垃圾食品的味道了,闻着就恶心,以后最好不要在这里吃这种东西了。”

“哎,好的!”李莎委屈赔笑答应着,然后默默地吃完自己的泡面,期间只要她吸溜一口面,旁边的那位大姐就会厌烦地哎呀一句,李莎只得倍加小心。

而李莎的这一举动让同宿舍里的女孩子们看了个真真切切,大家都认定这个姑娘也太软弱好欺负了。内中就有那好欺软之人存心欺负她了,只恨没有机会。

很多时候你以为当人们看到你遇到不公时依然保持谦卑儒善,会给予你怜惜,并希望得到人们的同情与保护,然而通常你得到的是更多人的欺负,因为别人看到的是你的软弱可欺!在你对待那份不公时做出谦卑反应的那一刻,你的脸上就打上了“他傻,快来欺负他!”的标签。

当晚无话,第二天一早,睡不着的李莎照常早早起来洗漱后等着同去上班的室友们,不过今天她的活动范围大了些,因为对环境熟悉了些,她不用再只待在楼道里等了,而是可以跑到楼下的运动健身器材区去活动活动了,前两天进进出出看那片区域很多次了,趁着现在有时间倒是可以去那里折腾一阵儿,不过她心里可装满了心事,从昨天晚上她就一直琢磨着到底如何才能提高自己在流水线上干活的速度,不再积压,此刻也许正好可以借着运动疏通一下大脑。

大约八点一刻左右,宿舍楼里开始陆陆续续三五成群地走出人来去食堂了,李莎停了运动跑上楼去302宿舍门口等室友,大家都在进进出出洗漱,有的匆匆一瞥,跟她打个招呼,有的直接自顾自地忙着也不理会她,很快大家收拾完便一同离开到食堂、工厂了。

第二天再次上线开工后,李莎偶尔压活的毛病依然存在,全线漠然,李莎尴尬着急,心下心虚发慌得很,因此手里的活就打磨的急了些也略略粗糙了些,她下手边的暴脾气姑娘则觉得李莎笨,越发看不上她,当拿到打磨得粗糙的机壳后立马就发飙将机壳丢到李莎身上,大声呵斥道:“看看你磨得是什么东西?这活儿没法干了!!”李莎吓了一跳,全线的人及旁边几线的人纷纷边忙着边看热闹似地看着两人,李莎红着脸低着头,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组长赵腾无奈,赶忙跑到两人跟前,一方面按压着暴脾气姑娘的火气,一面让李莎下了工位,带着她离开了五线。

李莎被送回报到处另做安排了,报到处工作人员听说她是跟不上机器流水线的工作速度,就让她拿着新报到表到零件加工车间去等待安排,李莎听从指派到了零件组装车间。

这里没有机械而飞速流动的流水线,是人工流水线,速度要略慢些,不过依然有速度和精细度要求。李莎被安排到十一人一组的人工组装线上组装手机内部芯片的某个零件部位,线组成员男女人数不等,对于这个漂亮小姑娘的加入大家倒是很欢迎,投以笑意。而李莎再次受到别人的欢迎,内心不免有些许开心,但也掺杂着忌惮。

上工后,依然没有任何培训,带她的师傅先带她去领了指套,然后回到工位后就是带着指套一阵昏天黑地的忙着将某个零件安装到支架某个部位上。很快到了午间吃饭时分,带她的师傅喊她去吃饭,她才放下手中的活跟着师傅离开,到了车间门口,师傅看她手指上还带着指套,就提醒她摘掉。她这才意识到手指的酸胀,摘下指套后才发现两手拇指、食指和中指已经被指套勒得微微淤青又捂得泛白。“啊?怎么成了那样,是不是指套领小了,你怎么不早说?”师傅问到。

李莎愕然地回答:“啊?我不知道啊,我还以为都一样呢,不知道这个还分大小号。”

“那你自己感觉不到勒得疼吗?”师傅又问。

“啊?还好吧!”李莎傻笑着说。

这位师傅年纪略长,是个面相和善温婉的女人,经过诸多人事冷暖,倒是善良体贴新人,看她干活那样较劲儿,说话又这样,越发觉得这孩子为人实诚、心思单纯,心里也不免怜惜她,从此也越加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