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黑白
这个阳光明媚的秋天上午，对一向遵纪守法、低调做人的好青年顾启江来说，堪比一场从天堂到地狱的噩梦。
与三弟在书店会面，吃到了他慷慨分享的油条，又见到了暗恋的朱涓涓，本是快乐的。
大家交流了一些事情，好好的各自回去，却遭遇了一系列始料不及的变故。
先是他开车送她去见朋友。
行车到一半的路程，朱小姐忽然双眼噙着泪花请求他调头，说心里疼得厉害，有不祥预感，恐怕启澜提着书回去会有危险。
启江从小到大不信鬼神，对心灵感应这种说不准的东西，也没太在意。
何况周末出来游玩的人多，路上马车、汽车、人流堵得慌。
倒车回去实在太折腾。
可是，她的请求那么恳切，声声入耳，何况是为了自己的三弟安危。
他于是同意了，在尘土飞扬的路面上与好几辆车抢道，被开车的那些人骂了好几句，又险些撞到大道两边的墙和树。
最后总算是调头成功。
本以为可以缓缓气。
哪知朱小姐看到后海边围了一堆人，还有带枪的警察，又急着催他换路。
只得硬着头皮向湖边径直开过去。
不等他先下车来扶她，朱涓涓就自己提着裙子一路飞跑。
他只好跟在后面追，一路跑得像个傻子。
她越哭越狠，往湖水里木然地跑，最后竟然扎进齐腰深的湖水里不见了。
启江的脑袋嗡的一响，犹豫了片刻，扯掉上衣直接往她消失的方向游。
湖水漫过眼睛和鼻子。
他在水里摸索，心中很是不安。
伴随着带腥味的水草和湖底的淤泥，又嗅到了记忆深处的灰暗角落，浑身开始像千万只蚂蚁在啃噬。
二少爷从小就会游泳，但实际上极其恐水。
之前一共溺水两次，几乎要了他的命。
一次是小时候和顾启泯瞒着父亲偷偷溜到昆明湖看荷花。
大哥看到了水中有条金色的肥胖的锦鲤，就撺掇他捡了岸边的一段树枝去逗鱼。
幼时的启江有些怕，大哥说，没关系，没关系，我给你在后头扶着哪，不怕不怕。
他伸长手臂，用力过猛，身子一倾，失去了平衡，像个小皮球一样“咚”地落了水。
落水的孩子往岸边扑腾，大喊：“大哥你快拉我上来！”
岸上的大哥也急得直跳，却迟迟不敢伸手来拉他。
最后启江累得游不动了，眼看要没命，多亏湖边赏花的一位好心的叔叔把他救上来。
最近的一次溺水事故发生在日本。
陆军学校的游泳训练是选在了海边。全班学员被教官命令脱去上衣，在烈日炎炎的海上来回游一千米。
启江是班上最后一个下水的。看着同学们一个个跳进海里竞相逐浪，迟迟不敢迈开步子。
耳边传来一阵阵嘲笑，炎黄子孙的血性被激发。
在水的畏惧感与祖国的荣誉感面前，果断是选择了后者。
他用了最大力气扎进海里，克服着海水呛进鼻子的恐惧和身体上的不适，总算是完成了任务。
但整个人没有力气上岸，陷入休克，最后被教官狂扇了一顿巴掌才恢复知觉……
此时他在水下一路先前，咬了牙向朱小姐游去。
好不容易抓住她的裙摆，却是那么丝滑，如水草一般从指间溜了……
失败了好几次，最后终于抓住了朱涓涓的一只手，牢牢地把人给拉了过来，托着她往岸边游。
他一上岸就急急忙忙地背着人往车里跑，半途中刘警长冲到他面前拦住去路，举起枪，开始问话。
警长厉声喝道：“你是谁？敢和朱厅长家千金在一起？！”
启江如实答道：“我是她朋友。”
“朋友？她怎么会跳湖？！”警长一脸怀疑地盯着启江，“你小子待会跟我回局里解释清楚，不然休想走！”
“没时间答你的问题！不要挡道！”
担心继续和警长耗下去会浪费他送朱小姐去医院的宝贵时间，启江情急之下吼出一句，拔腿就往前冲。
他踏着湖边的沙地，像一匹猎豹飞快地奔到车前，拉开门跃了上去，迅速发动了车。
这速度把刘警长给惊呆了，只得拔出枪对着天空放了一弹。
听到枪响，分散在四面的警察纷纷围拢过来：
“给我追！”
“抓住他！”
启江几乎是把车踩得要散架了。
一路上超速行驶，多次与其它车辆发生剐蹭，惊险多多。
幸好这辆德系车十分皮实，任凭开车的怎么折腾，一直坚持跑到市里最好的医院门口才熄火。
他脑子一片混乱，只催着医生护士快救朱小姐。
直到刘警长出现在他面前，掏出一副亮闪闪的手铐向他眼前晃了晃，启江才意识到事情已经十分严重了。
“再问你一遍，你是谁？！”
刘警长入行二十多年，从没见过这么大胆的小年轻敢不配合问话。
启江想起父亲常常教育自己的一句话：“做人要低调。”
一咬牙，决定保持沉默，不给当官的父亲丢脸。
刘警长见其不做声，就强行按住了他的胳膊，狠狠地命令道：“伸出手来，铐上！”
“你敢！”启江哪肯束手就擒，飞起一拳对着刘警长的下巴用力挥过去。
刘警长给这拳打得眼前一阵眩晕，松开了手。
启江趁机抢过手铐当武器，一口气冲到医院门诊楼外，傻眼了：
该死，这医院都给警察包围了！几十支黑得发亮的枪口，如一只只不友好的眼睛，正带着威胁的神气盯着他。
身上没枪。即使有，寡不敌众，子弹并不长眼睛。
想着尚未脱离危险的朱小姐和生死未卜的三弟，他得活着，才有希望多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启江将手铐掷在脚边，看了一眼头顶的蓝天，深深吸口气，举起了手。
忍让并没有改善小伙子的处境。
几个警察从他身后偷袭。
启江感到后脑勺上狠狠地挨了一下，一股带着腥味的热血顺着他的脖子喷在洁白的衬衣领子上。
他眼前一黑，倒在地上，被经验丰富的刘警长拷上手铐，塞进一个黑色的大布袋里拖走了。
刘警长顺便叫人拖走了那辆熄火的车。
头上的血糊住了头发和大半边脸，扯破的衣服处露出道道伤痕，鞋子给人趴掉了，看起来和抓进警察局的其他犯人没有多大区别。
一向善于观察人的刘警长这回大意了，无知地把顾家二少爷当成普通小青年随意地残忍对待。
他抬起脚来踢了几下启江的肚子，下了一道命令：“给我关起来！醒了再继续打，一直打到他招供为止！”
启江还没醒过来，就给两名狱警投入了一间阴森森的监狱。
漆黑的牢房里，传来老鼠的吱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