皕花亦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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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四不救

第五章四不救

“踢嗒踢嗒!”一阵无规则,乱七八糟的脚步响起,从楼下上来一儒生,方巾歪戴,胸前还留着中午吃的油腻,不倒拿一把折扇,别人估计不会认为他是读书人。

茶楼伙计见了,嘲讽笑道:“呦呵,吃白食的又来了。”

那儒生也不在意,反笑过去,道:“你家少爷我,也付过钱的好么。”

不说还好,听他说了,茶楼伙计不屑道:“您是哪家大少爷,是一月付过一次账,还是半年付过一次。”

儒生一脸歪笑,嘻嘻道:“这叫有拖无欠,总有一天连本带息,一次清你个大的。来,让让,让让。”说着往里挤去,伙计也不硬拦,摇了摇头,干自己的事去了,显然拿这个家伙也没什么办法。

只见儒生熟练地,走到说书先生那桌,一屁股坐到了对面,拿起桌上酒杯,一口干掉,扎麽扎么嘴,似是意犹未尽,接着又伸出手去,拿前面盘中带皮花生。

喝酒时,说书先生并未阻拦,当穷酸儒生把手,将尽没入盘中的时候,举起扇子,“啪”的,拍了一下他手腕说道:“也不知道尊老,还不把大的留给老人家。”

“不用这么小气的吧。”儒生放下几个后,还是用指尖捏出一小把,搁到自己跟前,虽然只是普通的盐炒花生,但还是吃的津津有味,剥着花生皮,望着对面悦来茶楼,眯眼笑道:“今天有什么热闹好瞧。”

估计这位老说书,是经常在这个位子,他也经常蹭吃,来习惯了,很是熟练。

老说书两眼一翻,道:“我还小气,瞧你这个不学无术的样子,整天就知道混吃混喝,也不干点正经营生,早晚不得饿死。”

儒生扭过头来,乐呵呵道:“那难不成还学你,当个穷说书的。”

“说书的怎么了。”老说书气不打一处来,打开扇子,扇着凉风,道:“我这行当,说不好听了,是说书匠,说好听了,那就是吟游诗人,不管是匠人还是诗人,起码都是人。哪像你,人不像人,鬼又没本事当鬼。”

儒生学着他的样子,也展开自己的扇子,摇了起来,要说老说书穿的旧,那穷儒生穿的就是破了,不光青衫看上去得有好几个月没洗,黑黝黝的扇面上还有两个洞,也不知能不能扇出风来,让他这么左一下右一下的,效仿着,摆弄着,很是搞笑,引发周遭一通哄笑。

“来吧,这一带都知道,你是最有名的说书匠了,今天准备说点什么。”儒生生怕今天听不到故事,赶忙吹捧他几句。

老说书倒也配合,自豪的笑着,道:“今天嘛还用说,自然是……”接着向外望去。

众人随他眼光移动到,对过悦来茶楼,也都知道了,今天的主角是谁。

自然是,无数为他远道慕名而来的,

‘神医’李鬼。

对面二楼大堂,虽然白天,还是支起明晃晃的四五盏灯,靠近窗户边坐着一人,这人有些精瘦,一缕髯须垂下,倒是有些仙风道骨,就是脸上的表情,不怎么亲切,似是人间的死活都与他没有关系。

坐在他对面,是穿一身丝绸胖子,尽显华贵,没有镶金戴玉的左手,似猪蹄般的,攥在一起,放在桌上,被等着号脉。

不用人刻意点出,众人自然知道,谁是李鬼,谁是病人了。

这时候,吃着花生米的儒生说道:“我看啊,这猪油仔就没什么病,富的都快要流出来。那神医瘦瘦干干的,倒应该去看看。”

“是啊,都这么有钱了,还来着凑什么热闹。”四周有人附和道。

老说书轻哼一声,没理睬其他人,对着儒生道:“你呀,不光是不学无术,还不听无数。没听说过,神医的四不救么?”

“四不救?”儒生道:“什么四不救,快说来听听。”

“每年闻名而来的人多了,这病,神医自然是看不过来的。”老说书道:“所以,就定下了这四条规矩,只有满足了,才能有资格去排队。”

“得满足规矩,还得是四条,这才有资格,还不一定能轮的上,这这……谱也太大了吧。”底下马上有人议论上了。“神医就是神医啊。”“名气大了,自然规矩就多了。”“这什么神医,就是一怪人嘛,看个病,还要定规矩,真是奇了。”

众人议论纷纷同时,孔酒有些胆怯了,偷偷地向史查兰看去,鼓起胆子,问道:“哎我说,将军大人,你,满足这些条件吧啊。”

“你说呢?”史查兰举起手中盖碗,一饮而尽,眼皮都不抬的道。然而刚放下茶碗时,就有伙计上来添水,整个过程笑脸相迎,史查兰满意的点点头。

孔酒心想,史楠芽既然叫自己送人来看病,自然是知道这些规矩,也肯定能满足,自己又何必操心,想到这里,顿时放下心,也对史查兰笑脸相迎,点着头道:“懂了懂了。”

心中无事一身轻,笑呵呵笑呵呵,孔酒整个人又轻松起来,扭过头去看热闹。

只听老说书道:“你们这就不懂了吧,普通的大夫,自然是上门的病人越多越好,但神医就不同了,人有了独一无二的技术,就有了名望,有了名望就有了人气,有了人气,上门求诊解疑惑的人,就越来越多。”接着用那脏兮,油腻腻的扇子,指指下面道:“啊,你们也不低头看看,底下聚了多少人,这要都有资格排着,就是累死神医,到下辈子,也看不完这多病人啊。”

儒生道:“快别卖关子了,到底是哪四不救,这正是你擅长,赶紧的。”

“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老说书不愧是老说书,很会调动观众情绪,清了清嗓,摆正惊堂木,满意一笑,娓娓道来:“第一,就是没有重金者,不救。”

底下吁声一片。

“神医都这么有钱了,还在乎这点金银么?”儒生道。

又有很多人附和着:“这不成只给富人看病了。”“就是瞧不起穷人嘛。”“是啊,人家名气大了,没办法。”

听到有这么多奇怪的规矩,孔酒本来想插嘴的,没想到这穷酸儒生,先于自己问了出来,心中好笑,看来两人是同一类人。

老说书道:“这才显示出,神医的泱泱大度,悬壶济世之心。”

“你快别扯了,”儒生道:“要说悬壶济世勉强可说,泱泱大度却何从道来?”接着嘲笑道:“亏你还说了这么多年的书,连这简单的词都用错。”

老说书一笑:“我就说嘛,年轻人,就是爱着急,我还没说完。”刚要自己给自己倒上一杯酒,儒生可能知道他的习惯,嫌他动作慢,抢过酒壶替他倒满。

老说书喝完,接着道:“这你就不懂了吧,神医为什么要叫神医,自然是有与众不同之处,收了更多富人的钱财,才能用更多的钱,去替穷人看病;看再多的穷人,神医还是穷人,穷人还是穷人,还是看不起病,倒还不如赚富人的钱,花在穷人身上,帮助更多的人,这算不算悬壶济世。”

知道儒生又要插话,老说书给了他一个不忙的眼神,又道:“因为这条重金的规矩,肯定会有很多人误解,甚至腹诽谩骂,但神医从不和你们这些没见识的人计较,还是继续开祠堂,赊粥棚,这样算不算泱泱大度之心。”

儒生一愣,点头道:“嗯,这还差不多。”

“什么叫差不多。”老说书笑道:“就你这个落魄样,没能力则已,有能力了也是一枚贪官。还总愤世嫉俗的笑话别人。”

“那是那是,当官者,哪有不贪的。”儒生笑嘻嘻道:“我要是当官定然也贪,毫不客气,毫不客气啊,哈哈。”

“啊!”只听对面一声大叫,胖商人猛地站起,怪叫道:“好啦,我好啦!”

众人一惊,齐齐的望向他,他这一举动,幅度甚大,吓得神医李鬼都微微变色。

悦来茶楼内,有人将笑出声来,问道:“你这手中的药丸,还没吃下去呢,怎么就知道好了?”

胖商人喜形于色,毫不掩饰道:“嘿,神医说我好了,自然就是好了,不用吃就知道。”

“那你连吃都不用吃,干脆把药给我们算了。”

“哈哈就是,神医也太神了,不用吃药就能好。”

“哈哈哈,以为大姑娘呢,看一眼了,就能解了相思病。”

大家嘲笑他马屁拍的差,胖商人脸上一阵红,一阵青的,道:“不和你们这些泼皮耍口水了。”说完,摇着大肚腩,一晃一晃的,下楼去了。

李鬼还是那副样子,摇摇头,定定心神,丝毫未受影响,平静道:“下一个。”

“咯吱咯吱”声响起,从楼下上来两人,微弓着要,人们还奇怪呢,怎么是两位病人一起来的,完全走上楼梯时,才看到,两人手中还抬着一副担架,原来这下一位病人,是让人抬上来的。

这回,场中哄笑声全无,都在为神医略略有些担心,生怕是什么疑难杂症,治不好,可就一下子砸了招牌。

病人脸色灰黄,斜倚在担架上,看似病了有些时日,虚弱的都下不了地。只有神医面色如常,态度依旧淡然,不,是依旧冷淡,微微倾身,准备问诊。

老说书清了清嗓,把众人的视线拉回来,接着道:“第二个不救是,恶人不救。”

这一点就相对正常了,恶人自然是向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唯恐避之不及,谁愿意掏心掏肺的去救呢。

说到精彩之处,老说书本准备,摇头晃脑享受大家的赞扬一番。

哪知道,又有人有异议了。

“话是不错,但谁是恶人,谁是好人,又如何分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