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仙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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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殡天

寝宫外碧空如洗,春光明媚,寝宫内帷幕重重,光线昏暗。

夏侯虞和杜慧双手紧握,坐在夏侯有道的床榻前。

田全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轻声道:“长公主,已经午时了,您吃点东西吧?”

夏侯虞漠然地摇头,道:“我不饿!等我想吃的时候再传膳吧!”说到这里,她想到了在寝宫外等候的洪赋和谢丹阳等人,道:“洪先生和几位大人可曾用过膳了?你先服侍洪先生和几位大人用膳好了!”

至于夏侯有道身边服侍的人,还都跪在庭院没人敢动弹。

田全低声道:“已经安排洪先生和几位大人用膳了。长公主不必惦记。”

夏侯虞木木地点了点头。

田全擦着眼泪退了下去。

偏殿,卢渊一个人低垂敛目地跪坐在圆柱旁喝着茶,洪赋和谢丹阳则站在殿门口低声说着话。

因为隔得有点远,卢渊只能偶尔听到几个如“阴阳相合”、“丹砂、雄黄为阳”、“湖边”、“为阴”的词。他知道这是谢丹阳在向洪赋请教炼丹之术。

卢渊心里一阵烦燥。

自夏侯虞拒绝四娘子进宫之后,他这边就特别的不顺利。先是小儿子出痘,然后卢太夫人生病,范氏在家侍疾,还没来得及再次进宫和夏侯虞说四娘子的事,天子又昏迷不醒……

也不知道是哪个蠢货引诱的天子服食寒石散。

等到事情完了,他得把这个人找出来,扒了他的皮!

皇家子嗣单薄,武宗皇帝活下来的子嗣除了长女夏侯虞和长子夏侯有道,就是粟妃所生的皇三子东海王夏侯有义和冯妃所生的皇七子琅玡王夏侯有福。

夏侯有义今年已经十三岁,晓事了。夏侯有福才五岁。

但粟妃早逝,冯妃却不是个安分的主。

万一夏侯有道有个三长两短的……立哪一个好呢?

卢渊放下茶盅,觉得这件事他还得好好琢磨琢磨。

那边谢丹阳一直注意着卢渊举止,见他陷入沉思,忙朝着洪赋使了个眼色,朝殿外走了几步,在殿檐下伫足。

洪赋会意地跟了过去。

春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谢丹阳随手摘下一片树叶拿在手里把玩着,悄声问洪赋:“天子若是能醒过来,会有大碍吗?”

他是常服寒石散的人,一眼就看出夏侯有道不仅仅是服了寒石散的缘故,很可能他服的寒石散出了问题,这才会昏迷不醒。

谢丹阳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卢渊。但他很快把卢渊排除在外。先帝还余下两子,都与卢渊不亲厚,这几年卢渊挟天子以令诸侯,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若是天子不测,再立新君,他未必有如今顺当。最不愿意天子出事的,就是卢渊了。

可除了卢渊,他想不出还会有人害天子。

天子出事,很有可能是身边的人在配制寒石散的时候出了错。

洪赋苦笑,压低了声音道:“恐怕以后子嗣上很艰难。”

这就麻烦了!

谢丹阳说不出话来了。

如果夏侯有道没有子嗣,就得从夏侯有义和夏侯有福甚至是他们的子嗣里立一个为储君,偏偏这两人一个因皇二子的陷害早早就去了属地,一个年纪能不能活到成年还是两说。

这个朝廷已经够乱的了,难道还要更乱下去?

谢丹阳茫然地望着碧蓝的天空。

洪赋却希望他能出面,不能主持大局至少也要和卢渊分庭抗礼,不能让卢渊这样一手遮天下去了。

他道:“你是不是要换个地方坐坐?”

谢丹阳无奈地笑。

他知道洪赋的意思,可卢家累世为官,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别人说起他来夸他高洁,实际上他早年间也曾挑战过卢渊的权威却铩羽而归,他只好装着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蹲在丹阳尹的位置上放浪形骸罢了。

天子积弱,谢家就是再有能力,没有天子的默许和扶持,是不可能斗得过卢渊的。

谢丹阳良久没有吭声。

殿内传来一阵惊喜的高呼:“天子醒了,天子醒了!”

谢丹阳顾不得风度礼仪,丢下洪赋,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进了寝宫。

卢渊已先他一步到了,面色冷峻地站在床尾,看着晋陵长公主握着夏侯有道的手小声的低泣着。

他上前给夏侯有道行了个礼。

夏侯有道比昏迷不醒的时候更显虚弱。他无精打采地瞥了谢丹阳一眼,没有停留就把目光转向了夏侯虞。

“阿姐!”他气若游丝,夏侯虞若不是隔得近,压根就听不见她阿弟的这一声轻呼。

“你别说话!”她忙朝着夏侯有道露出个笑容,语气轻快地道,“是洪先生救的你——洪先生有事来建康城,正巧和谢大人在一起,我派人去找谢大人,却把洪先生也请进宫来。你说你是不是运气很好!所以你要好好地养着,阿姐还准备端午节的时候和你一起去寺庙里吃斋饭呢!”

夏侯有道笑,却连弯弯嘴角都非常的吃力。

他吃力地道:“阿姐,我不是有意的,我就是闷,偶尔才服一剂寒石散的!”

这个时候夏侯虞哪里还有心情责怪她的阿弟,只想让他能安安心心地休养。

“我知道!我知道!”她轻柔地摸了摸夏侯有道的头发,笑道,“我知道你受了教训就再也不会犯错了!”

夏侯有道无力动弹,眨了眨眼睛。

夏侯虞觉得自己的眼泪好像又落了下来。

她忙低头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夏侯有道却道:“有谢丹阳,还有谁?”

夏侯虞笑道:“还有洪先生啊?”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继续道,“还有大将军!”

夏侯有道就喊了一声“洪先生”。

夏侯虞立刻让了出来,请了洪赋上前。

夏侯有道就道:“洪先生,我阿姐托付给您了。我若是不在了,我阿姐有什么不痛快的,就让她去太庙哭诉不肖。”

他犹如交待遗言般的语气让满屋的人都震惊不已,只是还没有等到这些人反应过来,夏侯有道已徐徐闭上了眼睛,并且嘴里还喃喃地道着“天怎么这么黑,我怎么什么也看不见了”。

“阿弟!”夏侯虞哭道,却被杜慧一把捂住了嘴巴,哽咽道,“长公主,天子要歇了!”

夏侯虞无声地大哭。

洪赋仗着身份尊重上前试了试夏侯有道的鼻息,然后面色凝重地转身,朝着谢丹阳和卢渊等人轻轻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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