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执念
生死是一回事，因我而自伤甚而自戕却又是另一回事了。我可不愿与他因此而生出什么不必要的因果来。
“你既知道他照此撑不了太久，为何还是迟迟不愿见他？”
知我心里所想，阿桐的大掌用力将我头顶的发揉乱，让我烦躁之余越发有些愤愤然，抓下他的一只大手报复性的使劲揉捏。嘴里虽还不愿承认，心里确实觉得自己玩得有些过火了。
“你说，我要是就这么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我就是他苦寻了多日的白凤，这个人类后生会不会被气得自己直接从崖上跳下去？”
抬头看向笑的一脸无奈的阿桐，心内很是有些挫败。现今不仅没有达到我预期的效果不说，更是连面都不敢露了。
哎，岁数便是往少了算，都是一万岁上的了，却还是这般幼稚不谙世事。
“无需烦难，你若不愿见他，我去替你回绝他便是！况且，他竟敢公然跑到坠天崖来索要凤血，纵然你不出手，我心里本也是想好好教训教训他的！”
眨眼间，刚才还坐在我身后当我肉垫的阿桐已然飞至崖对面。那无尘以为阿桐便是我，满是胡渣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疲惫的笑颜。双手扶额，倾身下拜：
“小子无尘，拜见白凤前辈！”
“坠天涯不属三界，不列无形，那些繁文缛节的东西大可免了。你我同为修行之辈，无需行此大礼，小友快请起！”
阿桐用灵力托起那无尘久跪脱力的身体，谈笑间大方坦然，全不似我先前的小家子气。果然不愧是我的阿桐！
“小子此番前来，有一事相求，万求前辈......”
“小友此番来意我俱已知晓，无需再多言。但不知那二郎真君可曾同你说起，我这坠天崖受天界保护，任何擅闯的生灵都会受到天界的惩处。你这般贸然前来，可有想过后果么？”
阿桐这是打算先礼后兵了！
“义兄曾说，这坠天崖即便我进得来，若想出去，也要先受过三道雷劫方可安然离去。无尘明白其中的凶险，如今实在已是走投无路，万不得已才擅闯坠天崖。恳请前辈看在无尘一片赤诚之心，赐无尘凤血！”
说着，这人类后生摇摇晃晃的又再次扑通跪了下去，倒是丝毫不稀罕自己的那双膝盖。
“莫说是你，这天上地下、三界五行，凡是有知识、能思考的生灵全都想要得到凤血，也全都有各自情非得已的缘由。你又可知那些不顾一切贪求凤血的生灵，大多最后都不得善终？况且，世间生死自有定数，非强求可以挽回。我谅你修行不易，又是救命心切，不欲计较你的擅扰之罪。你且，速速离去吧！”
“无尘自知此番擅闯，对前辈多有冒犯。怎奈尚等在人界的花离姐姐实在已是积重难返，药石罔效。无尘走投无路，逼不得已才不得不费尽心思擅闯坠天崖，还望白凤前辈看在无尘不远万里孤身求药的份上，能赐下凤血，救我花离姐姐一命！若能救她，无尘愿拿自己的一切来交换！”
这无尘，分明脸色早已是青白相间，随时都能倒地昏厥，却仍然死撑着不肯放弃。真不知我先前是从哪里看出他聪明的？分明就是只油盐不进，笨头呆脑的犟驴。
“无尘！这个名字想是取自佛家‘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一句。替你起这名字的倒是个有些悟性的。佛家讲求四大皆空，你既用了这个名字，又何苦这般执着于俗世间的无妄生死？须知生既是死，死既是生。生生死死，本为世间轮回之寻常，无尘小友既为修行之人，为何却要在此自误？”
自有阿桐修出人身以来，无论我闹得多么不像，也从未见阿桐这般神色不豫过。这个人类后生也算是好本事，连一向好性的阿桐，如今都有些不耐烦了。
“无尘本为一介凡夫俗子，三千年前本就该魂飞魄散，是花离不顾一切为无尘凝聚魂魄送入人世轮回。花离本只是个花精，为挽救无尘一条性命，耗尽了精力。如今更是已到了油尽灯枯之时。她若就此死去，定然魂魄散尽、寂灭于三界六道，再无转世轮回之可能。无尘虽不大记得前世的种种际遇，但却明白有恩必报的道理。无尘愿舍弃一切，但求前辈赐下凤血救我花离姐姐一命！来日衔草结环，必报此大恩大德！”
说着，竟又不住的磕头起来。不多时，刚结痂不久的额头便又磕破了。他这到底是有多不怕疼？
“花离？凝魂聚魄？你竟以为......”
一心记挂着无尘那颗血殷殷的脑门儿，我无暇多想阿桐此番的诧异和奇怪的言语，只觉得无尘那摇摇欲坠的样子，看着竟难言的揪心的很。再一想到他如今这副光景，多半是因我的缘故，心下便越发不得落忍。
“阿桐，要不然，我便给他几滴凤血也就罢了。你看他这般架势，若果真不给他，怕是要直接磕死在我凤巢前了。”
按耐不住，到底还是飞身到了这人类后生的身前。既然他诚心至此，给他几滴血，似乎也并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白不可胡闹，你这凤血乃是天地灵物，一般生灵根本承受不了其中的强大灵气生机。更何况是一个枯萎将死的花精。只怕那花精的本体刚碰到你的凤血，就会被灼烧成灰了。”
阿桐平日里虽向来由着我任性胡闹，却也并非全然一味任着我由心胡来。他也承担着教化我的责任，不会一味的以我的想法为主。
一旁忙着磕头的无尘听到我和阿桐的对话，先是一愣，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死死盯着我的眼中骤然绽放出刺目的光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的一般，一双手再次死死攥住了我的裙摆：
“仙子！不，神凤！还求神凤怜悯，赐无尘几滴凤血。无尘必定，无尘无以为报，愿以命相抵。此后若有驱策，无尘定万死不辞！”
“不行！”
不待我答言，阿桐已替我断然回绝：
“这大千世界，可怜可叹之生灵何止千万？此都为各自的命数所致，强求本已是不妥。今日，若为着你救了那个花精，那下次是否还要为了其他缘由再去救下其他命途堪怜的生灵？世间生灵无数，但是白羽凤凰却仅此一个！你只想着一心救你所珍惜的，但她，也同样是我护在心尖尖上的。容不得任何生灵觊觎威逼！无尘，我话尽于此，若你仍是这般执迷不悟，那我便只能亲自将你请出坠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