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父女情深
后花园阁楼,丁心茹独自生了会闷气,还是忍不住又把杏儿叫过来问道:“前边现在怎么样了?他们还在对楹联?”
知道自家小姐心思的杏儿也不揭穿,只是笑道:“小姐多虑了,自从你没往前院送上联,老爷就意识到不对,把楹联活动取消了,现在是林诗诗小姐在献曲,小姐你不知道,林小姐的琴声可好听了,杏儿长这么大,还没听过这么空灵的声音呢!”
谁知丁心茹脸色变的有些难看:“今天是我生日,也不知爹爹请她来干什么?当着那么多书生才子的面卖弄妖娆,让他们心里怎么想我?”
杏儿一愣,才明白小姐指的是林诗诗出身青楼的事。
在古代,青楼是官府认可的合法产业,一般的达官显贵宴请宾客,都会请些歌女助兴,档次高的还会找清倌人和花魁相陪。
青楼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失足少女通过出卖身体赚取高额银钱的风月场所。其实这是非常片面的,只有那些偏远地区,或规模较小的地方,才会靠身体吸引顾客。
真正有名气的青楼,里面的姑娘多是能歌善舞的清倌人,她们不仅要会吟诗作词,懂琴棋书画,还得清楚如何把控顾客心里,如何调解顾客纠纷,如何在声色犬马中保全自己,又不得罪顾客,并让其心甘情愿的出银子……
总之,这些姑娘不仅多才多艺,还要精通心理学、交际学、社会管理学、政治经济学……(呃,扯到淡了),拿到后世来说,她们有点像明星和交集花的结合体。
所以,达官贵人若举办文会或生日酒宴之类,请这些人来,不仅不会影响自身形象,还能提高主人品味,成为他人推崇的对象。
但这仅限有身份有地位的男主人,要牵扯到家中女眷,就不合适了,两者社会地位相差太大,容易传出风言风语。
拿今日之事来说,别人看道林诗诗主持生日宴,必定拿林诗诗和丁心茹作比较。试想,丁心茹乃千娥郡主之女,天潢贵胄,而林诗诗就算在青楼界再有名,也摆脱不了青楼女的名声,说不定比着比着,某种龌龊心思就出来了。
杏儿看着自家小姐,眼神极其古怪,林诗诗被老爷请来为她过生日,小姐一开始就知道。她还专门向小姐提过这种顾虑,小姐当时的态度是浑不在意,甚至还有些巴不得让自己的名声更差一些,别人都不愿娶她最好,可是……
当柳诗君来到丁府,这一切都变了。对自己终身大事从不关心的小姐竟鬼使神差的出起了楹联,还一会娇羞,一会嗔怒,看来对这位柳公子小姐已经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不过这不是她一个丫鬟能说三道四的,杏儿和丁心茹形影不离,对她的喜怒哀乐最为清楚,哪些玩笑能开,哪些玩笑不能开,她心里有底的很。
正当她为如何安慰自家小姐而发愁时,一个哈哈大笑的声音传来:“乖女儿,你可不要看不起林姑娘,她能来帮你过生日,不知是你修了几辈子的福气呢!”
说话之人四十岁左右,身材消瘦,一身书卷气息,不是丁府主人丁青文又是谁?杏儿连忙向他行礼问安。
丁心茹看着自己老爹,气哼哼道:“照您这么说,女儿该感到荣幸了?虽然和爹爹在这隐居,但好歹我也是小郡主,爹爹拿女儿和一个青楼女子相比,难道觉得心茹是那种水性杨花之人?”
听完丁心茹的话,丁青文脸色一板:“胡说,我家宝贝女儿身份高贵,又岂是那些阿猫阿狗比得上的!谁敢乱嚼舌根,老夫割他舌头。”
丁心茹道:“可说这话的是爹爹自己。”
丁青文摇摇头,失笑道:“乖女儿,爹拿她和你比较,可没有贬低你的意思,诗诗姑娘身份特殊……总之不会辱没你就对了。”
丁心茹一愣,父亲大人性格最为耿直。当年因娘亲的关系被破格提拔成榜眼,他一直视为奇耻大辱,为此不惜和娘亲冷战好长时间。直到后来一次文会上,他当面澄清此事,并向天下士子道歉才算完结。如今他这样说,难道这林诗诗还真有什么特殊身份不成?
她不由回想有关林诗诗的个人事迹,这才发现这位诗诗姑娘竟和寻常青楼女子完全不同。一般的青楼女子,包括花魁,多多少少总会和这家公子、那家少爷传出一些风言风语,但林诗诗从未有这方面的绯闻。
她隶属教坊司,却很少能在那看到她的身影。教坊司是官府衙门,虽然属于音乐机构,打着负责教习和演出事宜的旗号,但说白了就是官妓。教坊司的女子是很难获得自由的,唯独林诗诗例外,她好像真的只有教习和演出的职责。
从丁心茹了解的情况中,林诗诗身边聚集了一大批姐妹,经常到偏远贫穷的地方演出,她打着救灾、扶贫、捐赠的口号,施恩无数,活脱脱一慈善爱好者。如果在普通百姓家庭做一个最受欢迎人的问卷调查,林诗诗绝对能以最大的优势获胜。在百姓眼中,她和活菩萨根本没什么两样。
只是善良归善良,说到底她还是青楼中人啊,一个人的出身,在她出生时就已经定好了,她凭什么能和自己相比?
丁青文好像并不愿在这件事上多提,而是转口道:“乖女儿,你觉得爹爹今天请的客人怎么样?”
丁心茹看着爹爹戏谑的眼神,忽然明白了什么,脸色一红:“爹爹指哪方面?”
丁青文哈哈大笑:“还能是啥,当然是柳家小子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爹……”丁心茹不依不饶的撒娇道:“您都知道了?”
丁青文:“那是当然,要是连乖女儿的小心事都不清楚,我这当爹的岂不是太失职了?其实你和柳家小子第一次见面时,爹就知道了。为了能给你个惊喜,我还瞒着你去柳家提亲来着。在老夫看来,柳家的小子和我宝贝女儿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只要老夫开口,这事就算成了。谁知……”
丁心茹正为老爹背自己做的事而娇羞,等她听到“然而”,心中陡然一慌,难道后面还有什么变故不成?
果然,丁青文继续道:“谁知等我说明来意,那柳老头竟直接回绝了,说什么咱家是皇亲国戚,他小小柳家高攀不起,我呸!不就是看不起老夫尚郡主吗?当初娶你娘那是老夫喜欢,才不管别人怎么看我。他柳家高攀不起,我丁家还不屑一顾呢,难道离了你姓柳的,我丁青文的女儿就嫁不出去了吗?”
“所以那天离开柳家老夫就对天发誓,我丁青文的女儿,誓死不能嫁入柳府!”
听到这里,丁心茹脸色一白:“爹爹,我……”
“哈哈哈……”丁青文拍拍女儿的手,安慰道:“当时老夫气极之下,回到庆丰后闭门不出,也不止一次想为你找户人家嫁了。谁知看你百般推脱,甚至不惜找人破坏,老夫犹豫很久,觉得自己的面子重要,但女儿的终身幸福更重要,于是老夫的心慢慢就动摇了。”
丁心茹听父亲说自己找人破坏,顿时想到钱宇闹场的事,不禁有点做贼心虚。
丁青文却没注意女儿的脸色:“可是,只要一想到柳老匹夫那可恶的嘴脸,老夫就一肚子气。老夫倒不怕受气,但当年他拒绝了我,就算再去也是自取其辱。正当老夫犯愁之际,机会来了!柳家小子中状元后被派到大同公干,哈哈哈……既然到了老夫的地盘,想走就没那么容易了。
所以老夫一封书信,就把他邀来了。哼哼,臭小子再滑溜,也逃出老夫的手掌心。而且你是郡主,怎能下嫁别人?就是状元也不行,所以柳小子只能来我丁家尚郡主。哇哈哈哈……叫你柳老匹夫看不起丁某人,老夫让你孙子和我一样!”
丁青文得意洋洋的说完,又补充道:“而且这样一来,你不用嫁人,老夫发的誓言也不算破,爹爹精明吧!”
“爹……”丁心茹的脸已成了一块大红布:“女儿愿意嫁给柳公子,就算舍了这郡主身份也在所不惜。”
丁青文眼睛一瞪:“不行,柳小子必须尚到咱家,不能由着你的性子来,就这么说定了。放心,他要敢不愿意,我就是绑,也把他绑到你房里。等到事成,老夫再厚着脸皮找皇上请个郡马都尉的恩典,他想反悔都迟了。以后老夫心情若好,也不是不可以让你们的孩子改姓柳,这样柳老匹夫就不能说咱们断了他柳家的香火。”
见父亲正在兴头上,丁心茹不忍打扰他的兴致。不过她心里已有了计较,柳家只有柳诗君这一根独苗,万万不能入赘,不过此事并不着急,以后有机会再说不迟。
父女二人又说了会家常话,在心结已开的前提下,两人兴致都很高,不时有笑声从房间里传出。
这时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丁先生,诗诗忙前忙后帮你收诗词,你倒好,躲在这聊起家常来了。不是诗诗多嘴,前院那么多客人等着,你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