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梅龙镇义结金兰 战沙场兄妹相认
要问世间何为英雄,莫不想到三国英雄之义,隋唐英雄之信。每一个时代都有属于自己的英雄,都有其独特的烙印。当然每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都是一个伟大的时代;每个英雄呼风唤雨的时代,自然也是一个大变革的时代。很多事情充满了偶然,但这份偶然之中又夹杂着必然;只要加上一个引子,就能促成很多意想不到的结果,偶然的事情自然也就变成了必然。
略带醉意的二人,被一响亮的拍手之声,惊醒。这拍手之人正是李雪雁。要说机灵还是女孩子的脑袋好使。李雪雁,全程注视二人之谈话,颇为用心倾听。鉴于两人你来我往,谈话投机,外加刚才比武之相惜之情。李雪雁心中顿时涌现出这样一个念头:漫漫人生路,何不结为异性兄弟,以后也好有个照应!想着,就“啪”的一拍双手,说出了这个建议。
王玄策刹那间就想起师父的嘱托:在外闯荡,一定是朋友为先,多结交豪杰,广结交兄弟,只要人品贵重,不坑不抢不骗,都应该成为你的知己。他向阿史那思云说:“如若将军不弃,小弟必将一心对兄。”
通过今日的表现,阿史那思云也早有此意;只是不知王玄策内心做何感想,一直未曾明说。当听其如此之说,心中吊着的石头也终于落地,爽快答曰:“只要贤弟不弃,兄亦如此。”
随着雪雁利索的一声“伙计拿碗来”,六只黑釉面的空酒碗随着小伙计麻利身手,一字摆放在雪雁面前。
二人各报年月生辰,阿史那思云年长王玄策七岁是为兄,王玄策自然为弟。雪雁亲自为二位斟满汾酒。两人同时举酒面朝苍天跪下,一碗敬天,一碗敬地,最后一碗相敬之后一饮而尽!仪式虽然简单,没有高香敬天,没有供案谢地,更没有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的豪言壮语,但拥有的则是内心深处的一份承诺,一份信义。面对这份不经意间到来的生死恩情,雪雁正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引子,是她让这一偶然之结果,变成了必然。
二人结拜完毕,阿史那思云南向座,玄策和雪雁则分别东西向座;吃了几口肉,又喝了两碗酒,这汾酒,香气醇正,酒花四溢,不失为一种佳酿。看着时间不早,只听门外置办完货物的铁木尔花过来禀告:“启禀将军,货物已经置办齐整可以出发了”
酒足饭饱之后,二人均带着醉意起了身。那阿史那思云拉着王玄策的手说:“既然如此,我等只能尽快告退,毕竟深入腹地,被你们唐军发现,也不是太好。”
王玄策明白这句话的分量,赶忙说:“那就不挽留大哥了,一路当心。”
随着一声“珍重”兄弟二人,走出汾酒坊,分手道别。梅龙镇街道两旁的商贩,个个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犹如老太太喜获蜜糖一般容光焕发。他们享受这样的时光,更享受货物卖空的快感。
又是一次充满情谊的告别,梅龙镇的商贩带着愉悦心情,给这些讲究信用的突厥兵送行;而这些突厥兵更是带着满满的谢意,回谢着他们。三人不约而同地被送别场景感动。这就是善念带动的结果,带动的民意。
换言之,在老百姓的内心深处什么是满足:只要活着,只要有吃的,只要能挣到钱就是满足。纵观悠悠的历史长河,华夏儿女甚是辛苦,只有在太平盛世,天下一统,没有战争的时候才能够满足这三点。这样的盛世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历史往往很是巧合。当好事结束的时候,坏事似乎也就开始了;当所有人都沉浸在欢乐的氛围之时,危机就这样悄然而来。
在阿史那思云,跨上枣红色战马的那一刻。只见远处一消息兵,风驰电掣般赶到其跟前,气喘吁吁地禀到:“启禀将军,发现大队唐军骑兵,正朝梅龙镇方向奔来,大概三里。”
按照这个距离,凭借骑兵的速度,也就半袋烟的功夫,形势陡然紧张。随着消息兵的话音刚落,热情浓郁的人群顿时窃窃私语,骚动起来,刚才还洋溢着笑容的乡亲们,脸庞也带着些许忧郁。王玄策和李雪雁也被猝不及防的变故,弄得不知所措。而那阿史那思云,则是气定神闲地问:“大概有多少人?”
消息兵回:“黑压压一片,看不清楚,估摸有千把号”。
阿史那思云冷静分析到:自己仅有一百来号兄弟,还带着这么多东西,逃是逃不掉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整军备战了。狭路相逢勇者胜,即使死也要血拼到底,不输英雄气概。于是就传下令去:“弟兄们,照目前看来咱们逃是逃不掉了,想想在家的儿女妻子,为了她们拼死一搏吧。前出镇口严阵以待,狭路相逢勇者胜。”如此严峻之形势,这帮突厥兵,均有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心,瞬间士气高涨。
此刻的王玄策,一直在思索如何化解这场危局。阿史那思云,转过身对他诚恳地说:“兄弟你是唐人,他们不会伤害你,你快带着雪雁姑娘离开吧,可千万别让大哥连累你了。”
王玄策听阿史那思云这样一说,立刻反驳:“大哥这是什么话,我正因为是唐人,方能更好的帮大哥搭话。何况大哥此行,未曾伤害一个百姓,没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即使真要开打,兄弟我也不后悔结拜,要死也和大哥一块死!”王玄策明白阿史那思云诚恳之意,但依旧要展现自己的胸襟与情怀。
雪雁明了自己身份高贵,自然是可以抵挡一阵;但是在两军对阵的危急时刻,她也不知道能够应付多少,以及这样的身份是否管用;不过对王玄策的话语,很是赞同,故而也是执意坚持定要留下来。梅龙镇的商贩与百姓,针对今天阿史那思云的仁义与素养,言语之间也展现了支持。看着这么多声援之音,阿史那思云顿时有一种欣慰之情。
须臾之间,雪雁已经早先一步,跨上战马,脚后跟一磕马肚,策马扬鞭朝着镇口而去。这一幕也让王玄策顿时傻了眼,他没想到雪雁竟然有如此勇气,更不曾想到雪雁对战阵没有丝毫胆怯。女子如此,男儿更不应落后。神情中多出一丝坚毅的王玄策仗剑上马,随着雪雁的后尘往镇口奔去。阿史那思云看着已经前出的二人,也是拍马赶去。众乡亲紧随其后,随着突厥兵往镇口去看热闹。
当突厥兵摆好阵势,这千余名大唐骑兵已经勒马赶到阵前。
只见为首的一个将军,胯下千里驹通体乌黑,身披黑色铠甲,手持银色蛇矛,腰跨桑皮弓,足登入云履,一顶黑色头盔安放在秀气的五官之上;秋风抚来,赤色帽缨随风飞舞,煞是壮观,甚是威武!再看这一千铁甲骑兵,随着扬起的丈八高尘缓缓落下,黑压压一片渐露端容,有的手持长枪,有的拉满硬弓,外加一副随时开战的眼神,显得威武雄壮,颇有大唐盛世的军威军容。
反观这一百来号突厥兵,因为带了很多东西,显得破破烂烂,丝毫没有了军容仪态;完全像是一副逃兵却又不是逃兵的样子,但他们眼神中都泛着杀机。一手勒着缰绳,一手持着长刀,一字排开;用毒辣辣的眼睛死死盯着唐军。犹如豹子下山一般狠毒,更如饥饿的猛虎一样求生。
两军对垒分外眼红,只见对面那黑甲将军,横着银色蛇矛,打马上前,身后这一千骑兵严阵以待,随时开战。观此一幕,阿史那思云大声质问:“对面来着何人?何故挡我归路。”
只见那黑甲将军,傲慢无礼的“呸”了一声,斜着眼,蔑视地说:“你爷爷我,乃并州留守将军李景恒”这一声虽然发音很慢,但是气沉丹田,声调拉得悠远漫长,说的不仅霸气,更显得底气十足!紧接着,些许停顿之后,又带着狂妄的神态,大声骂道:“我他妈挡你去路,你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你跑到那了。这可是我大唐关内地,你竟敢深入腹地二百余里,你让我面子往哪搁!”说完,狠狠盯着阿史那思云。
他反客为主的厉声质问,顿时让战场的上空万籁俱寂;也让阿史那思云抱着和解的心境,犹如跌落万丈深渊一般彻底断了念想。这次他们深入腹地二百余里,也是详细筹划了半月有余;原本隐蔽的行军路线,没曾想终究还是被发现了行踪。只能够速战速决,杀出威风,杀出胆识;只有这样才能让对手胆怯,自己方有一线生机。
阿史那思云缓缓抬高马刀,在其带领之下,这帮突厥兵士,也是怒目而视,准备厮杀。
王玄策目睹这一切,澎湃激动的内心告诉他,此人似乎可以说服。当想好一连串说词时,发现阿史那思云正准备动手;说时迟,那时快,赶忙抢先一步,拉住阿史那思云的战马。小声叮嘱到:“先等等,让我先问他几句话语。”在异常安静的战场上空,还没等二人交流完毕。雪雁姑娘倒是先开口了,只听她大喊一声:“大哥,我是雪雁!”
一句柔弱中带着响亮的声音,顿时让死寂的战场上空,充满了些许温柔,飘荡这不少温情。伴随着空旷的回音,让两军对垒的紧张气氛,竟然有了些许松动。两方将士深感诧异,王玄策,阿史那思云,李景恒三人也顿感意外。
李景恒听着这一声亲切的大哥,定睛一看,原来真是雪雁妹子。掐指算来,这一别也有四年光影。四年前李道宗被贞观皇帝敕封为任城王,举家带口迁往封地任城;可是他的大儿子李景恒,因为当时已有军职在身,并未跟随李道宗一块前往封地。同时更因为李道宗母亲年事已高和体弱多病的关系,再加上旅途劳累,又不能长时间奔走,贞观皇帝就特意恩准了老太太留在晋阳。正好李景恒也在军中任职,就想磨练磨练这个侄子,于是乎就改封其为并州留守,一方面希望他能镇守边关建功立业,另一方面也希望他能够照顾好这个婶娘。雪雁回晋阳省亲,就为了看望祖母和大哥,这一切李道宗在家书里面写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李景恒甚是诧异,妹妹怎会没人保护,怎会和这些突厥胡奴在一起呢,赶忙问起:“雪雁,你怎么和这帮人在一起呢?”
这一问,问得周围人又是一阵发愣,原来这二位还真有这层关系。王玄策才如梦初醒,立马意识到事情还有很大转机。阿史那思云更是被这云里雾里的几句对话弄糊涂了;跌落万丈深渊的念想,转瞬间又被拉了回来。于是其与王玄策小声的一阵嘀咕,达成了一致意见:先等等,看看雪雁如何应对。
只见雪雁打马走出阵前,带着委屈的神情说:“我这一路好生辛苦,从家中跟随的仆人走的走,逃的逃,几次遇到生死危险,每次都想到大哥,总想着大哥可以出现保护我!可是总是事与愿违。”越说越伤心,顿时梨花带雨般洒满脸庞。雪雁斜着眼看了一眼李景恒。李景恒听说雪雁遇到危险,总是想到自己,而自己又没有保护好这个妹妹的时候,深感自责。伤感、愧疚以及对雪雁的担心均映上了脸庞。
雪雁看着向来铁石心肠的大哥有了些许松动,擦着泪又说:“多亏了旁边这位王玄策大哥的搭救,要不是他,你就见不到我了”。
李景恒随即在马上施礼:“多谢壮士,搭救舍妹,在下感激不尽。
王玄策则在马上欠身还礼:“举手之劳,不必挂怀。”
李景恒又厉声说:“你们二位快快过来,这帮突厥胡奴,没有一个好人,到处烧杀抢掠,害我大唐百姓,别被他们蒙蔽了。”
李景恒这么一声喊叫,让双方气势陡然又紧张起来;话语之间就要挥枪来战阿史那思云……
唇枪舌剑,你争我夺,战场形势说变就变,有时候亲情似乎就管一时,有时候亲情似乎又可以管一世;一时也好,一世也罢,终归是一种恩情!事情会向着那个方向发展,这阿史那思云能够安全脱身吗?